chapter 38
尼克拉被抓走之后，周远夏选择了留在水族馆进行清场。
水族馆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除了那只被虐待的海狮，里面不少海洋生物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创伤。
甚至就连膘肥体壮的北极熊都已经饿成了皮包骨。
目前大部分的人手都还在前线救援，所以周远夏大多只能靠自己。
救助站的同事们只要忙完那边的情况，到休息的时候就会过来帮忙。
反正目前她已经大概知道这帮盗猎者的合作方向了。
既然现在这个窝点已经被毁，那接下来只要在全世界范围内筛选类似的机构，就有抓到他们的希望。
周远夏也比来之前放心不少。
不过好在没忙几天，水族馆的事情就已经引起了各大媒体的注意，不少媒体人纷纷跑来这里面拍摄，严重影响了周远夏他们的工作进度。
石油泄漏本就够让太平湾受创了，要是这个再被夸大，对当地的国际形象会有极大的影响。
无奈之下，政府派遣了军队过来帮忙。
周远夏也因此而有了空余的时间。
毕竟她也要尽快完成这次的采访报道，否则其他媒体人捕风捉影乱写，也有可能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的。
这次石油泄漏的关键人物是约瑟南，所以，周远夏趁着有空去了一趟他家。
他们的房子在这附近最偏远的一个角落，房子很小，但看得出来一家人的爱护，周围不仅很干净，就连花花草草都是精心打理过的。
只可惜，被外面的长枪短炮的记者们给踩烂了一半。
这边的渔民因为都是世代生活在这里，所以平日有人在家，连大门都是敞开的。
但这家却门窗紧闭，像是根本没人。
记者们把他们的家围的水泄不通。
周远夏一时也不好去敲门，只能给他们发了一个信息。
等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八九岁的样子。
她的衣服看上去并不合身，像是家里的长辈淘汰下来的。
周远夏看她东张西望的样子，瞥了一眼那些守在门口记者，悄悄靠近走了过去。
两人视线相交，周远夏从她的面容上看到了约瑟南的相似轮廓。
她主动问：“是约瑟南的家人吗？”
小女孩看了看她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上面是他们的聊天记录。
周远夏点了点头，把自己手机也拿了出来，证明是她发的。
小女孩转身就走。
周远夏一路跟着她绕了一个大圈，这才从一个垃圾通道进到了家里。
这个家里，除了入口处有一个椅子，一路走进去，她几乎什么家具都没有看到。
就连吃饭的所谓灶台，都是临时搭建的。
只有最里面的客厅上摆着一个稍微厚点的垫子，看样子是他们一家人晚上睡觉的地方。
而且家里有种诡异的安静感。
小女孩跑进里面的卧室，不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跟着几个人。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他的身后是杵着拐杖的中年妇女，他们之间的交流是用手语。
周远夏瞬间明白了什么。
也在此时理解了为什么当地政府不允许媒体轻易来参与了。
想到门外那些媒体，恐怕约瑟南也没想到，自己的家人会因此遭受这样的牵连。
他只是被雇佣的。
但他的家人是无辜的。
可是，一旦媒体对准了他的家人，那这些孩子的未来也就毁了。
周远夏本来准备了一系列的采访，想要深入了解约瑟南和那帮人的关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可现在看着孩子们天真的目光，她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约瑟南所要面临的赔偿是他们这样的家庭根本无法负担得起的。
而家里除了他，此时也根本没有能挣钱的劳动力。
她把包里随身带着的糖果送给了他们，也许是因为聋哑，此时他们还不知道父亲做了什么，只知道他无法回家，而家外还有那么多人守着他们。妻子像是知道了些什么，却只是在临走前给她打了一个消息问，约瑟南还能回来吗？
周远夏想到了那一片漆黑的海，想到上面漂浮的尸体，想到那些从此要面临转行的渔民……他们有他们的苦，可木已成舟，活着的，和死去的那些生命，又何尝不是同样可怜？
周远夏摇了摇头，回了一句抱歉，我也不知道便离开了。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些盗猎者，周远夏心里有一团火，随着离开越烧越烈。
她回去以后，想好了这一次救援活动所要讲述的视角和方向，马不停蹄地就把内容全做好了文档。
因为背后有国家还有联合国的支持，她的东西需要先给陈观野那边看看，做一些及时的补充材料。
只是，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陈观野的身影。
反倒是跳跳回来休息的时候，说道：“观野哥还在水族馆那边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周远夏立即前往水族馆，一路打听发现他还在海狮的生活区。
他半蹲在地上，像是摸索什么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在附近转圈。
周远夏走了过去，“你在找什么？”
陈观野听到她的询问，扭头看了看她，举起了左手。
周远夏一下没反应过来。
愣了愣才注意到，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
而空掉的那个位置，正好有一个戒指印，那是佩戴很久才会留下的印记。
陈观野的语气里是明显的失落：“我找了一下午，看来是找不到了。”
周远夏想了想，道：“换个新的吧。”
“那是你送我的。”
“……”反正已经分手，他又何必执着？
周远夏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聊聊报导内容的事情？”
“我要找戒指。”
“……”
周远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陈观野已经站了起来，看向她，提议道：“或者你重新给我做一个吧？就像当初你送我这个一样？”
周远夏面无表情道：“你可以自己买。”
陈观野的语气里带着少年时的霸道，“我就想要你做的。”
周远夏依旧冷冷地看着他，“陈观野，我们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我不会给你做的。”
周远夏自认自己说的很明确了，陈观野却像听不懂一样，反问，“哪里不一样？”
周远夏无法接他的话。
更不理解他忽然跟她扯戒指干什么？
“我换个时间再来找你谈工作。”周远夏就打算转身离开。
陈观野忽然开口，“周远夏，你是想过跟我复合的，不是吗？”
周远夏脚步一顿。
果然，他还是从尼克拉的话里察觉到什么了吧？
是的。
她的确想过。
即便当初他们那么决然的分手，他也曾是她最喜欢的少年。
她这样凡事都要掂量轻重，冷静选择的人，那一刻也还是被对他的思念占据了所有思想，想过争取这段感情。
那是从神山许愿回来后。
毕竟许愿石也掉到了山崖下，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所以，她凭借着以前和陈观野在一起的记忆，去堵到了他的死党詹律。
那个时候，詹律在隔壁市的大学，周远夏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才到达他的学校。
可是，等她好不容易见到詹律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我和他也失联”了的回答。
没有人知道陈观野毕业后去了哪里。
周远夏只能上全世界的冲浪论坛群等等发布寻人公告。
可每一个帖子最后都石沉大海。
就在她快绝望的时候，有一个冲浪发烧友忽然给她发了信息。
上面说好像看到陈观野的名字了。
他来参加安康市的冲浪友谊赛，但不确定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周远夏想都没想，当天就翘课直接去了安康市。
她一路来到他们比赛的海滩，远远地就看到人群里一个鹤立鸡群的少年，被一群人围着。
他还没上浪，只是站在沙滩上和人随意聊着天，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无论何时，他总是那么优秀惹眼。
考虑到他还在比赛，周远夏写了一张纸条告诉他，自己会在沙滩边的酒吧等他。
然后拖他的队友专门递给他。
递完之后，周远夏便去酒吧等着了。
距离他们分手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
其实她心里非常紧张，没有当即找他，也是再给自己一些时间准备。
毕竟当初她分手时说的话又过于决绝，所以她也不知道待会他来了，她应该怎么说会显得不是那么尴尬。
她心里不停地在准备着再见面应该说的话，可一直下午等到晚上，从晚上等到第二天天亮，他都没有出现。
她不甘心，跑去他们的比赛场地，找到了昨天帮她递纸条的队友。
“我昨天请你帮忙给的纸条，请问你给陈观野了吗？”
“给了啊。”
“他收了吗？”
“收了啊。”
可他没有来。
周远夏也没有勇气再问，他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再来？
也许，他是一点都不想看见她了吧？
周远夏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夜的等待中已经耗尽了。
现在就连这最后一丝渺茫的侥幸，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收了却选择了无视，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果然，爱情总是短暂的。
当初许愿石的掉落就是神灵给予的提示了。
只是她自己不甘心罢了。
现在，结果如此刺人，不想让自己的心伤痕累累，她也该放下了。
周远夏离开了安康市，回去以后她便重新整理自己的感情，把他永远地埋葬到了心里最深处。
八年过去了，他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周远夏收回思绪，冷然看着陈观野说道：“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没有任何意义。”
她举起自己的右手，上面有一个显眼的钻石戒指，“我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
陈观野的眼神不似之前那般凛冽，漆黑的瞳仁里犹如海上骤然落下的大雨，浓雾弥漫，看不真切。
他的语气很轻，却如一记重锤，锤到了她的心口：
“夏夏，那你告诉我，你求神拜佛都想在一起的人，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