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这下换周远夏愣住了。
她抬头看向陈观野，他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平常地如同在问你们吃过饭没似的。
可她却觉得极其刺耳。
“睡过”两个字，就像是触及到了她最不想碰的雷区。
别人问这句，兴许是八卦，但他问，横竖她都觉得是在讽刺，或者挑衅。
果然，他不高兴了就不会给彼此留余地。
周远夏不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不高兴从何而来，也不想明白。
她与贺商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看了一眼他掌心的手机，周远夏索性转过身去继续装玻璃，“不用了，手机你先放一边吧，我没接的话，贺商知道我这边肯定在忙，会等我打回去的。”
话音落下，视频的弹窗默契般的结束了。
此后，她便再没看后面，以最快的速度把玻璃窗装好，然后拿回已经被放在桌面的手机，对他说道：“玻璃装好了，欠你的这个人情也还了……再见。”
海浪微晃着船身，阿黛尔低哑的嗓音继续唱着“……I know I\'m not the only one ……”
陈观野躺在椅子里，没有任何回应。
周远夏也没打算等他回答，拿起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游艇。
希望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再也不要见了……
*
周远夏一直回到岛上才重新给贺商拨去了视频通话。
镜头里的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西装还未来得及脱去，像是刚到家。
脸上本挂着疲惫，却在看向周远夏的时候，眉眼发亮，写满温柔，“忙完了吗？”
“嗯。”
“上次小海獭死亡的直播，我看到了……本来想等你到了亲自安慰你的。”
周远夏有些愧疚，“对不起，临时有了盗猎者的线索，我实在放心不下，不能准时给你过生日了，前几天也没能好好给你解释清楚。”
贺商温柔一笑，“没事，我会等你。”
这份理解让周远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本来想问下他最近的情况，莉莉突然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周，你今天去见的那个中国男人谈的……”
在看到周远夏正与贺商视频，她没说完的话，立马全咽了回去。
然后，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安静地站到一边。
贺商自然也听到了，疑惑地问了一句，“在墨西哥遇到熟人了？”
“嗯。”周远夏斟酌着用词，不想贺商为自己担心，“他正好有盗猎者的线索。”
“那挺巧的，得好好感谢一下他。”
“不必。”周远夏的语气瞬间有些坚决，“我们以后反正也不会见了。”
“……”
考虑到他那边估计也忙了一天，周远夏没和他聊太多，两人就挂了电话。
在旁边听了全程的莉莉不住感慨，“贺商真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人了。从不跟你急眼，也从不要求你什么，明明是你答应人家的没做到，他连句怨言都没有，还依旧支持你的工作。”
周远夏心里暖暖的，“贺商人很好。”
“可不，你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都特别温柔，像变了一个人。他要是见到你开枪，会吓一跳的吧。”
周远夏神色微沉，“不会让他见到的。”
莉莉好奇地凑了过来，“不过，你们都在一起八年了，关系也一直很稳定，怎么还不结婚呢，是他不愿意？”
周远夏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莉莉震惊，“这么好的男朋友，你还在犹豫什么？”
周远夏没说话，避开了她的询问，起身披了件外套就往外走，“已经有了盗猎者的线索，我们去找弗里奥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
巴亚乐海湾，黄昏。
周远夏和莉莉换了一身休闲装，打扮成游客的样子，在岸边溜达。
海獭主要生活在海里，但到了繁殖季的时候，他们会大面积的寻找有岩石的地方。
巴亚乐的环境不比纳尼塔，这边因为正好有一座山的阻挡，彷佛就是两个世界，环境气候相对恶劣，并不适合动物繁衍。
而且这里属于半开发区域，鲜少有游客来此。
岸边多是礁石，也没有海獭喜好的海藻，所以，几乎不可能有海獭会选择来这边。
但如果是故意被驱赶到这里，又另说了。
莉莉一边走一边叹气，“咱们墨西哥的警方是真的什么都不支援啊，站长和其他人又要负责纳尼塔那边的救助来不了，这么大一片区域，就靠我们怎么够？”
周远夏已经习惯了，“这次线索毕竟只是猜测，美国佬又有前科，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说的就是真话。我们也只能蹲了看，真来了你就立马通知警方，我想办法拖住他们。”
莉莉不满地点了点头，两人正要分开的时候，突然指着前方海岸惊呼起来，“哎？你看，那怎么有艘游艇？”
周远夏一看，这不就是陈观野的那艘船？
他来这里做什么？
而且，不同于之前在海上的游玩，游艇这次停靠在了岸边。
船上下来一群人，迅速地在附近干燥的礁石上搭建了一个悠闲帐篷，然后兴奋的玩了起来。
海风剧烈，把他们的东西都吹跑好几回，这群人也不介意，反而找来了风筝，在崎岖不平的礁石之间放起了风筝。
落日余晖洒满视野，周远夏一眼就看到了在坐在礁石上喝酒的陈观野。
别人都是黄昏收摊回家，他倒好，黄昏开始玩。
真是个疯子。
周远夏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就当没看到，继续在附近溜达。
可是，就这样蹲守了好几天，他们什么都没有等到。
既没有海獭的出现，更没有可疑人员的登场。
反倒是陈观野的游艇，跟住在这里一样，每天黄昏必定会在。
“你看西北方向那艘船，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周远夏拿着迷你望远镜，看着海面上一艘渔船说道。
莉莉接过看了一眼，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这里虽不适合海獭居住，但是平日里往来的渔船也还是有的，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渔船，每天都有很多啊。”
周远夏深感怀疑：“它最近都有出现，却没见船上打捞过什么。”
“也许是没有捕到合适的鱼吧。”
莉莉不是很在意，扭头看到背后的礁石上有几只海獭在靠近，激动地拽了周远夏，“你快看，这真有海獭来了。”
周远夏回头，只见零星的几只海獭如同逃命一般，快速地朝着礁石上游去。
紧接着，一个摩托艇就从海面开了过来。
看到他们身上穿着的纳尼塔志愿者的衣服，莉莉顿时高兴不已，“哎，站长居然帮我们募征了帮手。不过，他们来的真巧，海獭一出现人就到了。”
周远夏一把将莉莉拉到一块大礁石后躲了起来，“等等。”
莉莉懵了，“怎么了？”
“他们不是。”
只见摩托艇上下来的两个男人，手里都拿着网兜，却并没有来找周远夏他们，而是目标明确地朝着海獭靠近。
而刚上岸的海獭像是疲惫至极，逃跑的速度都减慢了不少，一下子就被网兜给兜住了。
周远夏以最快地速度拦了过去，“你们是哪里来的？在干什么？”
其中一人看了一眼周远夏，一脸淡定地说道，“我们是纳尼塔海獭保护组织的，这海獭受伤了，我们带它回去医治。”
周远夏扫了一眼在网兜里挣扎的海獭，“他哪里受伤了，不如让我看看，我正好是兽医。”
“那不用了。我们船上有医生，更专业一些。”
周远夏刚想要迂回把人留住，莉莉已经冲了过来，“你根本不是！你连我们两都不认识，算什么的工作人员，你的工作证呢？”
意识到身份暴露，男人也不再掩饰，一把将面前的人推开，当即就朝着岸边跑。
周远夏：“他们是盗猎者，快报警！不能让他们跑了！”
周远夏当即追了过去。
为了方便，他们来的时候就是骑着海上摩托艇过来的。
周远夏冲到自己的摩托艇上，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对方自然也没想到周远夏敢追，一路朝着不远处那艘可疑的船而去。
周远夏就知道这船不简单，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把他们拖住。
很快她就追到了他们前方，并利用水花对准他们的视线。
涌起的白色浪花把开摩托艇的人溅了全脸。
摩托艇一晃，坐在后面提着网兜的人就被甩了出去。
那网兜里的海獭也得以逃跑。
盗猎者大怒，其中一个也没管自己的同伴，开着摩托艇绕到了船侧面，而周远夏则直接暴露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那艘船上，马上就有人抬着枪出来了。
枪口对准周远夏。
砰——
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就朝着她开了一枪。
周远夏和船之间的距离极近，急于闪避，一时没抓稳，直接从摩托艇上摔了出去。
腿上的鲜血在海水里绵延出一条红线，子弹应该是擦着她的大腿过去了，非常的疼，也使不上力。
她来不及在意腿上的伤势，她想要重新坐上摩托艇，可此时，刚才掉入海里的人朝着她游来。
紧接着船上也开始陆续跳下人来。
他们游泳的速度极快，即刻就包围住了她。
那一瞬间，周远夏甚至来不及恐惧，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就把她给拽住。
他们把一根粗重的绳子绑在了她的腰上，要是她没看错的话，绳子的另一端是一块岩石。
这个石头足以把她坠入深海。
她挣扎着想要解开绳子，他们却狠狠地击打她的头部。
她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都被震的模糊起来。
人生第一次直面盗猎者，他们杀人灭口的速度快的吓人。
她看到船上的石头被几个人合力推了出来。
模糊中她彷佛看到海浪在推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靠近。
那身影像海鸟又像闪电，踩着晚霞破浪而来。
周远夏更加恍惚了。
视线现实与记忆交叠，她好似看到了八年前的陈观野。
高瘦，板寸，耳垂上一个钻石耳钉，脚踝上有一个五芒星的恶魔封印纹身。
踩着浪花翻涌而来，浑身都散发着叛逆、难驯的气息。
如同这难以控制的深海。
那深海更是长出了触手，想要来拉她。
可对上陈观野的脸，她却缩回了手。
任由一股极强的力量把她往下坠。
胸腔疼痛。
耳边什么都听不到，是一片死寂。
海水里都是余晖的金黄色，然后，这黄色一点点开始变淡，逐渐变黑。
她感觉过了很久，但又好似只是极短的瞬间。
眼前突然变成了金黄色，还来不及看清周围，她就听到一句极其熟悉的声音，带着凌冽的寒意冲她喊话，
“周远夏，你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