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章秋和明显一愣，急忙将袖子一卷，只见那右手臂上的红痕一条条全部露了出来，一旁的李渊宣解释道：“这正是上次与那附雨鬼纠缠的时候，那厉鬼用头发勒出来的伤痕，我们已经将伤痕处渗出的鬼气除去，但是这痕迹还未痊愈。”

    章秋和苦笑一声：“也算万幸，多亏师父的救治，我们这些受伤的人都已经用法镜检测过了，并没有鬼气残留。”一旁的刘道士也叹道：“除了章道士被那恶鬼缠住，还有许道士呢，现在手臂还带着伤。”

    顾棠光问道：“道长，那日被附雨鬼伤及的，只有这二人吗？”

    李渊和道：“不止，其他人也受了伤。那日附雨鬼主要用头发进攻，其他受伤之人伤痕渐渐痊愈了，只有他们二人的伤还在慢慢复原，可能是因为那日他俩伤的比较重吧。”

    顾棠光心中的猜想慢慢浮现出完整的轮廓来，她一回头，见周语风和楼烬雨也正望向她。几人视线一交汇，楼烬雨开口道：“吴村长，我们现在便去水月庙，凌玉，你留下来保护村民们的安危。记住，千万要看守好每一个人，不要有人擅自行动。”

    凌玉应下。顾棠光则将手摊开，正是缚灵符，不动声色地，她将咒符的正面朝向那二人。顾棠光微笑道：“如今情况特殊，章道士和许道士又受了伤，棠光冒犯一步，希望二位能将缚灵符配戴上，等我们回来便解开。”

    章秋和和许牛皆是一怔，见顾棠光眼神静如沉水，这时李渊和的目光扫来，便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我们戴上便是。”于是在众人视线下，二人便被戴上了缚灵符。

    两拨人就此分开。才靠近水月庙，便觉鬼气深重，即使不可见，遍体已然生寒。虽有仙法布阵于庙旁，仍觉其深不可测，庙檐一角的风铃声阵阵，竟平添凄厉之感。庙门一开，犹如诡物大张其口，鬼气迎面而来，冰冷刺骨。

    水月庙作为村中的一方重地，吴舟水特地将庙门施加咒语，凡是进入者，必要使用门牌，而且此咒语的功能之一便是将来者的名字与来的时间记录下来。顾棠光等人事先便用内力与丹药保护身体，镇压鬼气。便见那咒语显示最近也只有三次进入水月庙，三次开门正是凌六儿送进庙中停棺一次，自庙中送棺一次，鬼气出现后查看庙中晶石一次，并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顾棠光扫视了一周，问李渊宣：“道长，赵家两人起先被感染的时候，你们打开庙门后，发现里面鬼气如何？”

    李渊宣答道：“那鬼气是通过庙门缝隙溢出来的，因此感染了二人。当我们打开水月庙的时候，那里的鬼气大概有现在的一半多了吧。”

    顾棠光沉思道：“一半多……”她又问道：“那么这晶石在哪里？”

    李渊宣带领二人向前，顾棠光这才发现这庙中竟然有一个石门在暗处。

    “这便是晶石所在之处，我们怕其他人进入，在布上阵法的同时，特意加了一层石门。”

    顾棠光只觉得那石门旁的鬼气格外寒冷，显然石门边充斥着鬼气，令人寒毛直竖。

    庙中血红蜡烛光芒黯淡，似是鬼眼窥探。鬼气渗人，顾棠光举灯问道：“李道长，那日与你一同查看晶石的人有谁？”

    “章秋和与左千安。许牛本来也打算去，但是受伤太重，我就没同意。”

    章秋和？

    ——这一切应该和自己想得差不多了。

    顾棠光负剑，将手中的油灯放下：“李道长，你确定你当时查看晶石的时候，晶石是完好无损的，只是溢满了鬼气？”

    “是的。”李渊和点头。

    “那么，晶石现在很可能已经被毁了。”

    “什么？！”李渊和一惊，“顾道师，晶石是不可能被摧毁的……”

    还没等他说完，顾棠光上前一步，道：“李道长，现在我们要立刻共同祭法，打开封印晶石的石门。我刚刚感觉到，石门边鬼气寒冷无比，可那晶石又是仙力的释放源，为何关着晶石的石门处鬼气如此之多呢？晶石绝对出问题了。”

    见李渊宣还有所犹豫，顾棠光已拿出咒符点燃，照亮了庙深处的石门，同时驱散了周围的鬼气，使得鬼气不能再逼近。李渊宣本不信晶石被毁，却见顾棠光用的是神殿中稀缺的珍贵符咒，可以抵挡鬼气涌入，可以护住晶石一时不被鬼气侵入。便一挥手，圆形阵容一开，楼烬雨与周语风同时出手，四人合力祭法——

    “轰——”随着一声巨响落下，与此同时，一股尸体的腐烂味扑面而来，石门里面——

    数株透明的晶石已然破碎！

    “不可能——”李渊宣大吼一声，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的一幕。呈莲花形状生长的瓣瓣晶石全然碎裂，在灯火的折射下发出夺目的幽光。旁边竟有一只完整的手掌陷在泥土里，满掌血污，指甲已经发紫，显然是捏碎晶石的时候受的伤。那手掌的掌根埋在土中，竟像从土中钻出来的一般，石洞中充斥着尸臭味。

    “这不可能！”李渊宣又惊又怒，他绝望地抓住手中的剑，“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这只手哪来的？它为何能有意识地捏碎晶石？

    没有任何诡物能进来！

    石洞四面封闭，绝对没有诡物能够进来！

    人也不能！

    除非……李渊宣瞳孔放大，继而转向一片灰败。

    除非是上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带着弟子章秋和与左千安打开石门，或许是他们中的人……但是，为什么会有这只手在这里呢？是他没有注意到吗？李渊宣痛苦地闭上双眼。

    看到李渊宣如此，周语风急忙上前劝慰道：“李道长，我们此番带来了一些珍贵的符咒，刚刚便是其中的一种，可以暂时维护村中的仙阵的……”楼烬雨也叹了口气。顾棠光弯下腰，视线与这只手相平。她发现，这只手的下方有血晕，掌根处有斑斑点点的血点，很少，似乎自根部点点渗透开来，已经干涸，手掌尸臭味刺鼻。

    这分明是人的手掌，它却能够在与人肢体分离的情况下，生生将晶石捏碎。

    正想着，那手掌忽然动了起来，五指成爪，快如闪电，直直刺向顾棠光。顾棠光一惊，动身一闪，躲过这只手掌狠辣的袭击。这一动静更是惊动了旁边的三人。周语风出剑，一剑斩断了手掌，那手掌被劈成两截，鲜血涌流。

    “不可能啊……”周语风喃喃道，“这只手明明都快腐烂了……”

    顾棠光也被吓了一跳，略微思索，当即开口道：“各位，现在晶石已破，仙气早已供应不上，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先去取了符咒，再来解决这事。”于是大家迅速一同出了石洞，用仙镜四处探测，在庙的内侧一角用仙镜果然看到了降魔云符咒。那符咒本来隐藏在庙中墙壁上，在仙镜的照射下才显现出来，发出闪闪金光。楼烬雨，顾棠光，周语风三人同时施法，念动新的咒语，以剑指镜，将那咒语收入镜中。

    收了咒语，周语风转过头来问道：“棠光，你知道那手掌是怎么回事了吗？”

    这还得是由于自己生病那些年研究过这些术法。顾棠光点头，“这是一种傀儡术，被操控的人正是章秋和。也正是他的手捏碎了晶石。”

    中了傀儡术？

    大家一愣，没有停歇，直奔村子而去。来到了凌玉他们待的地方。村民们都回去了，只有一些道士正在屋子里闲聊。坐在那里不能动的正是加了缚灵符的许牛与章秋和。李渊宣一见他俩，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孽徒！”

    坐在那里的道士都是他的徒弟，被他这么一喝，俱是一惊。却发现李渊宣看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参与击败附雨鬼的许牛和章秋和。李渊宣如此暴怒，顾棠光急忙上前道：“李道长，此事他们也是被当成傀儡术操控。”

    没有迟疑，顾棠光拿出仙符，靠近许牛与章秋和。

    二人缓缓抬头，乃至仰面，嘴角竟然咧出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眸光更是突然亮到瘆人，那双眼球几乎要凸出来，血红丝浮动在眼珠上，似乎能将人盯出个窟窿。突然，二人暴喝一声，手臂上的青筋突出——

    他们竟要自爆！

    却不是自愿的！

    “刷刷”两声，顾棠光将仙符贴在二人身上，同时逼动内力，将二人体内乱窜的气同时制住，旁边周语风等人急忙上前，用道术相助。那两人犹如垂死挣扎的食人兽，带倒了身旁的桌椅，挣扎了片刻后，两人突然瘫软在地，如同死了一遭似的。

    最先醒来的是章秋和，他双目茫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跪地不住颤抖，右手刚一触地，竟是碎裂开来。

    没错，是像纸一般碎裂开来，并且落在地上的，正是一张破碎的黑纸条。

    章秋和痛呼一声，众人这才发现，他的右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