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睡醒的时候，花小满迷迷糊糊地起床趿着拖鞋开窗通风，冷冽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哆嗦，赶忙钻回被窝掏出手机，早已经中午十一点了，陈羲和给他发了一大串消息痛斥换班制度的不合理，看起来应该是没落马，只不过被抓去当老黄牛连轴转了，花小满眉眼弯弯地回完她消息，眼神落在置顶那个人的消息框上，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起身下床走到卫生间洗漱，心理惦记着昨天未能送出去的礼物，那片树叶形状的书签是她跑了好几个书店买下来的，起初只是想送望舒一个和树叶花草有关的书签，下定决心后左挑右选，花了一周功夫才定下来买这个，深绿的叶片，深棕的叶片脉络，像是亚热带地区会有的常青树的叶子。

    她吐出一口泡沫，涮了涮嘴。

    就像陈望舒和她相伴的这十几年间，一直是她的常青树，许多人走进了她的世界又离开，她被迫学着笑着别离，唯独隔壁对门的陈家姐弟，陈羲和是她的挚友，她亲爱的姐姐，陈望舒是她暗恋的人，是她会悄悄偷看注视的爱，在无数个并肩回家的路上，她偶尔偏头去欣赏他美好的容颜，挺俊的身姿，冷然凛人的气质，陈望舒大多数时候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毫不理会她，但偶尔也会偏过头认真地低下头问她，

    [小满，你在看什么？]

    在看我喜欢的人，有好几次这样的话差点就从她心里蹦出去，在嘴边说出来，但最后都会被她捂着嘴，假装唇上有东西需要擦干净的样子糊弄着说我在看你背后的花，背后的树，背后刚刚走过去那个闹腾小孩，跑得很滑稽的小狗，慵懒摇尾的猫咪......

    不敢说出口，一点，一点都不敢，花小满将洗好的杯子归位，那是她认识了七年，悄悄暗恋了七年的人，那些少女情谊一旦出口，她可能失去的不止是一个悄悄暗恋七年的人，还有一个相处十年好朋友。

    花小满拿出手机靠在洗手池旁，干干净净的微信界面只有陈羲和发来的几条消息，置顶的那人如一潭死水，不主动往里投掷石子就永无回音。

    望舒——如果你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就好了，花小满点开聊天框，不需要像我这样喜欢，也不需要像我这样久的暗恋，只需要一点点，表现出一点点对我的特别，这份特别并不来源于我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情谊，而是出自你想要珍惜我喜爱我的心就好了。

    要是......你也喜欢我就好了。

    花小满滑出表情包界面，发了一个流泪猫猫头过去，陈望舒看见后多半会问她一句怎么了，她也会随便找点小烦恼说过去，言不达意，词不由衷，望舒不会知道她真正的想法与心意，就像她也不敢说出此时此刻自己心里真正的那句话。

    花小满转过身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墙上镜片中的少女发梢滴着水，乖巧软濡的眉眼可怜兮兮地下垂，她用手接了点水泼上镜子，镜中的少女笑起来，整个人骤然间变得狡黠灵动，像一只小狐狸。

    “胆小鬼，”花小满笑意盈盈地抹匀镜面上的水珠对着自己喃喃自语，“你要再大胆一点才行啊。”

    她想，试着再往前走几步。

    这样一折腾就到了十二点，花小满返回房间寻找自己昨天准备好的书签礼物，她打算在礼物盒的底部写一个自己名字的字母缩写，再引导竹马去发现，这样做就算她临时后悔了这份不知道从心底哪里涌上来的勇气，也可以用柔软的泡沫垫遮盖去这份晦涩真心。

    没成想她来来回回翻找了一大圈，死活没能从自己房间里面找到那个被礼物盒包装好的书签。花小满疑惑的仰躺在床上，她记得是放在屋子里面了没有交给望舒啊，好奇怪......关闭静音模式的手机响起熟悉的消息提示音，花小满在兜里摸索着取出打开，睁开眼，是陈羲和给她发的消息，说今天家里没人让她自行解决午饭。

    家里没人——？她看向那个安静如鸡的置顶，还没有回她的消息，花小满犹豫良久，还是给他发了句学校见。

    *

    午餐是在外面小摊随手买的煎饼果子，进校前刚好吃完，花小满抽出纸擦干净嘴，门卫阿姨看见她身上深蓝色的秋季校服，急忙过来笑嘻嘻地给她开了门，“这个点才来啊，读书辛苦了小女娃，刚刚别的同学都去的差不多了，你赶紧进去。”

    门卫阿姨曾是她和陈羲和在后山跳大神的第一现场目击证人，在黑乎乎的后山里面看见两个张牙舞爪的可疑生物，万幸地是她们扭来扭曲的样子没给阿姨留下心理阴影，也没给自己带来什么处分，不幸的是，自那天以后阿姨一直觉得她们两个应该是有着某种精神疾病，或者说读书读傻了，每次看见她或者陈羲和，阿姨都要上来语重心长地拉拉家常，劝慰几番。

    “谢谢阿姨，我这就进去。”花小满乖乖点头，“阿姨，你看见经常和我一起走的那个男生来了吗？”

    “男生？啥子男生哦？”门卫阿姨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慈爱了起来，“哦哦，看见了，你进去嘛，进去能在班上看见他。”

    我和陈望舒是同年级不同班的啊，为什么总感觉好像又被阿姨当成脑子不好的病人对待了，花小满内心叹气，自己造的孽还是要自己承受。

    她转身上了四楼，班里面果然已经来了大半的同学了，看见她从后门进来，后排的几个女生笑着和她打招呼，问她：“明天周六，小满，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

    花小满走到座位上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回答她们，“你们想去哪里玩呀？我看看有没有空哦？”

    “欸——狡猾，如果说出来的地方你不喜欢就不会去了吧！”为首的高马尾女生叫唐云，直接扑过来揽住她的肩玩她扎好的双马尾，“不要闷在屋子里发霉，大好假期就该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乐。”

    “我们去南城区，”齐脸短发的戚安将花小满从唐云的魔爪中拯救出来，“那边有个神社，准备一起去求个御守。”

    “南城区那边比较远，神社又位于深山，小满嫌麻烦的话，我可以先帮小满求一个御守哦？”长发及肩的卫雅逸撑着头坐在座位上温柔地笑着。

    “我也可以帮小满求一个！小满小满，你想要健康的，招财的，还是——恋爱的！小满？小满？你怎么了？”

    “没什么，”花小满从震惊中回神，安抚地朝这三人笑笑，“你们要去的那间神社，叫什么名字？”

    “七夜月，神社名是很久以前就有记载的，历史大约和阳城一样古老。”

    “七......夜......月......？这间神社，不是十年前就倒闭了吗？”

    “怎么可能！小满，这间神社在全国都很有名的！你是不是没睡好啊？”笑嘻嘻着想上前揽住花小满的唐云被卫雅逸用眼神示意戚安制止住，她仔细观察着花小满略显苍白的脸色，轻言细语地询问，“小满，你不舒服吗？这间神社有什么不对劲吗？你为什么会说它十年前就已经倒闭了？”

    “我没有不对劲，”花小满眨眨眼，想起昨天陈羲和说的话，十年前就已经倒闭的神社现如今仍旧香火昌盛，是连远在另一城区的女高中生们都会想要结伴前去供奉求福的存在，怪事，真正的怪事，说不定还会是怪谈！羲和姐姐这场好像真的抓了个大的！她全身的血液翻涌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那间神社羲和姐姐和我说过确实是倒闭了，你们最近先不要去。”

    “你要和那位高年级学姐去探查一下吗？”卫雅逸听完坐在位置上慢悠悠地拿出手帕擦净指尖，“或许是那位学姐记错了。”

    “神社的相关记载中，自立社起一直香火昌盛，不存在经营不善倒闭的可能。”

    “对呀对呀小满，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不要这回又被门卫阿姨抓住，挨了处分就不好了。”

    “神社可没有门卫阿姨，”花小满笑意盈盈地起身，“也不会有人给我处分的，放心啦大家，我先走咯，去办公室看下成绩。”

    “小满——！欸跑得好快，雅逸，安安，小满会不会出事啊，我们要不要和家长说下？”

    戚安微微侧头望向卫雅逸，卫雅逸和她对视一眼后再看向苦恼着的唐云，轻言细语地安慰她，“小满是有分寸的人。”

    “可是神社那边不是很远嘛！我好担心她——”

    卫雅逸眼神扫过教室后排靠窗的位子，用校服帽子将自己盖住的少年撑着头似乎正凝神欣赏窗外的风景，她收回眼神，轻言细语地安慰焦急的朋友，“小满不会出事的，会有人保护她，我向你保证，小云。”

    唐云眨眨眼，把这句话理解为了卫雅逸会照顾花小满的安全，她转头看向戚安，戚安也朝着她肯定地点头确认，她这才放心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