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凤凰羽涟与以墨联手对敌。一个近战无坚不摧,一个配合术法攻击,毫无交集甚至曾为对立的两人竟也配合的默契无比。丝毫不逊色于与凤凰羽涟从小相伴长大的白止,牢牢的将魔尊的攻击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以墨!你这个卑鄙小人!!”
冥靘怒骂着,然而他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这二人联手的攻击封锁。要只是凤凰羽涟一人的话根本不足为惧,可以墨对他的招式、心性实在是过于了解了。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他觉得以墨大约都能察觉出他想用的招式!
他怒视着站在凤凰羽涟身后的花瑛,心底深处一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试探着招唤花瑛前来,帮他解决困境。可无论他说什么,甚至用上了魔音控制,花瑛都像是没听见一般,目光混沌的盯着前方。在她的额间,属于魔族的徽记轻轻闪烁着。到不像是还存有属于「花瑛」的人性。
那她为什么不听从身为魔尊的命令呢?
冥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
事实上外界的打斗之声一直萦绕在花瑛的耳边。然而无论他们多么激烈,魔尊的魔音唤声有多么的富有命令性,都无法勾起花瑛的兴趣。
她仿佛与此处隔离,遗世独立的立在这苍茫世间。不知来从何处,也不清楚要去往何方。
世间上的万事万物,此刻在她的眼中都渺小又无趣,而这其中也包括了魔尊冥靘!
就在花瑛产生出“好吵”这个想法之时,她的识海之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不能堕魔!”
花瑛一愣,紧接着她就被一股大力抽离了意识,只留下身体还静静的仿佛与方才一样似的悬浮在半空之上。
而意识早已被抽离,不知道去往了何方。「花瑛」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神识已经被牢牢的控制在了识海之内。她的眼前,一名于她样貌相同花瑛正站在她的面前,静静的注视着她。
面上,担忧与焦急一闪而过,而在她的额间。半枚神徽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一般,正发出耀眼的亮光。
「花瑛」伸手,稍稍遮挡了一下。下一秒,那神徽似是也察觉到了自己有些碍事,稍稍收敛起了亮光。
不知到它同那个与她相同的花瑛说了什么,就在神徽回过平静之时,她的脸上露出一份尴尬的神色。
“你……”
她刚要说话,额间魔徽的「花瑛」便先一步伸手打断道:“吾知晓汝之所想,吾为汝,汝亦是吾。吾等同思同虑,并无差别。只,吾并不同意汝之想法。”
“逆天行之,必遭天谴。如今之祸便是当年神君之果。若吾等再行其事,千年后是否还会出现同样的灾祸?”
“吾,并不敢试。”
她声音平静,眼神里是看遍这千年岁月的沧桑慈悲。这个由花瑛魔种化而形成的人格,其真实是属于那个千年前,降临于世间后被以墨送到如今的纯净之气。
在她的心里,魔尊所行之法她虽不赞同,却也因着天道因果、因着这千年的沧桑事变而自罚式的选择了配合。
然而……
“逆天所为,或许会遭到天罚。可天意真的就是你想象的那般,视天下生灵为蝼蚁吗?”
说完,花瑛长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莫名的怜悯看向「花瑛」。后者也在听到她的话时微微展露出些许情绪,睁大了一双漂亮的杏眼。
“汝……?”
她疑惑的想要问她:汝从何而判?
然而话刚出口,她就恍然明白了什么。
就见花瑛语慢的认真说道:“若是天意,我为何而存在?在你降临在这个世间的那一刻。大可直接落到深渊之上。因着你所谓的天道因果,在那时便将封印解开,于魔尊合二为一。去完成那在千年之前就应该完成的‘天道’的使命。”
“然而事实上,我在降生之后。虽也历经了世间冷暖,却并未产生过要成为魔种,完成使命的想法。而是在浑浑噩噩了3年后,随着来寻我的大师兄来到了昆仑,学习术法。”她话音刚落,对面的人便出声驳斥了她。
“那是神君再一次擅自改写了吾等的命运!”
额间魔徽的「花瑛」第一次,在或许可以称之为‘外人’面前露出了如此人性的一面。令花瑛微感诧异。
可她——以墨的师妹,自然也不是仅凭魔物一言两语就能撼动的修士。
花瑛沉默片刻,察觉到对面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后,继续道:“那为何在那一刻——带我回昆仑时。天道没有降下天罚呢?”
「花瑛」:……
她继续道:“天道之意,哪怕是你也无法完全判定。事实上,我来到昆仑之后没有一天不快乐的。术法灵力是我最喜爱的修行,天下生灵亦是我的心之所念。我在北山禁地之中,于灵草仙兽为伴,到了人间繁华地后,人与妖亦是我的牵念。”
“我爱这世间,比任何一个人还要爱,比任何一个妖还要念。也比你想象的还要……动情于这美好的世界。”
「花瑛」:!!!
“魔种……不你只是源于天道的一缕清气。非魔非神,只不过是被派来考验神魔两族的罢了。又何必如此执着于自己的使命?本就是一场无聊的考验,又何必搭上世间生灵的性命呢?”
花瑛说着,朝她伸出了手。
“你我本就是一体,你如今占领了我的地方。想方设法的想要将我排出,好让你完成你所以为的使命。可是你可曾想过,你产生将我作为异己排出之时,你便以不再是那天道的代行之人。反而任由魔气对你侵蚀,让你暴虐。最终成为它们想让你成为的模样。”
“够了!”「花瑛」怒喝出声。
“吾是吾,是清气也好,魔种也罢都无法撼动,这一次吾将应照千年前的……”
“千年前,冥靘就以将你输掉了!”花瑛寸步不让的呵斥着。
「花瑛」:!!!
“他输了!在成神的考验之中,他输的彻彻底底!”花瑛也动了气,一把抓住她,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是一场考验。可他没能压制住自己的心魔,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我不信,你还想不起来。当初天道为两位拥有成神资格的妖族降下了考验,我师兄通过了,可冥靘却因此生了心魔。后来天道降下清气,究竟是为了给他一个以魔成神的机会?还是一个回归原点的契机?”
“他魔怔的将你也染成魔种,自以为得到你便可成神。可若是真是那样,又何须天下生灵的血祭?”
「花瑛」愣怔着喃喃道:“终究是不够……不够成神,只够……成妖?”
花瑛:“所以,不能在错下去了。”她松开握住「花瑛」的手,向后倒退了几步后站定道,
“该是如何,就应当让他变回如何。搭上这万千的生灵的性命真的不必要。我想,我之所以能修习术法、纳灵气入体。大抵也是天道的意思。”
“该是如何,不是你一个千年前的魔种就可以擅自决定的。要牺牲消耗的是如今世上的万千之人,也应当有我的一份意见在内才对!而我……”
花瑛顿了顿,才续道:“我想回到一切的开始,将这些都扭转过来。”
「花瑛」定定的看了她良久,才有些哽咽的出声道:“……这是汝之计策?要付出的远比玄凤计划的要多,即使如此,汝也愿意?”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即使汝意为此,外面的这些也不会同意的。”
花瑛:“我意已决。从九原城开始,我便为此筹谋许久。”见「花瑛」似还想说些什么,花瑛打断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与白止的约定。放心,我没有要去赴死。置于约定……”
花瑛笑了一声:“我从出生开始似乎运气就不够好,直到大师兄来找到我,将我带回了昆仑悉心教导。只不过还是无法平静的过完一生,在成年的那一刻我的霉运似乎又想起了我这么个存在,找了上来。”
“但……”
“我还是幸运的。因为我遇到了白止。他不会抛下我,自然我也不会抛下他不管。大概这便是我此生仅剩的幸运吧。”
花瑛说着,露出了从战争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容。
“我喜欢他,不会背弃约定的。”
她坚定的说完这句话。「花瑛」并不知道,她是如何断定在实施自己的计划之后,还能确保自己存留下来。然而她发现了,这个千年后,因着因果产生的带有人性的花瑛是与自己全不相同的存在。她有自己的主意,并不完全认可天意和命运。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得知这一切之后,还能说出如此自信的话语……
于是,在花瑛语毕之后突然发现,对面站着的「花瑛」也露出了笑容来。她的额间,魔徽在渐渐的退散。
“有那么多的选择,汝为何…要选择最难的那一个?”
「花瑛」最终还是将这个深藏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花瑛思索片刻后,
“天下同归而殊途,哪怕一致却也百虑。我不过也是其中一小小生灵罢了,终究是脱不开那人性二字。”
可「花瑛」是知道的。她脱不开的或许不仅仅是人性。就像她钟情道法一般。或许某些事物在发展的过程之中早已变了原本的模样。但终其所忧所虑,或许至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
只不过是,与他人之路不甚相同罢了。
***
就在花瑛眼睁睁的看着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开始渐渐消失之后,她的魂灵似乎比之前更加聚实。眨眼间,一股强大的拉力席卷向她,将她整个人往外拉去。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经回到了现实,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然而花瑛还没有来的及欢喜,温热潮腥的液体就溅在了她的脸上。
眼前一大片的鲜红乍然爆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牢牢的护在了身后。可他的胸口,一只硕大的鸟爪当胸贯穿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胸口处掏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花瑛一怔,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便看见,那属于凤凰的漂亮毛羽在她的眼前,渐渐褪去的神光,灰败了下去。
挡在她身前的凤凰羽涟,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变化,拼尽全力的朝她看过来,美丽的鸟喙费力的微微弯起,似乎想要露出一抹笑容出来。
“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