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龙卫

    长春宫内殿,魏尚宫扶着血色全无的皇贵妃靠在了迎枕上,皇贵妃长长的指甲抠进了手掌心,已经生生抠出血来。她不觉得痛,相反,她觉得很清醒,她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长春宫内是有机关的,在内殿的暗室墙角有几根风管,耳朵贴近可以听到宫内所有的声音。

    “就这么把我弃了?我柳玉茹不知廉耻?柳阁老去年六十寿辰,有人给他送了六个十六岁的小娘子,十六岁啊,比他孙女还小啊,他都收了!他知廉耻?哈哈,哈哈!”皇贵妃笑得眼泪又流出来了。

    魏尚宫一直在旁抹泪,此刻放下了手帕,瞪着一双红肿如桃的眼道:“娘娘,您这辈子为了柳家呕心沥血,他们怎可如此对你!”

    皇贵妃看向她,双目通红似渗血般,恨声道:“香儿,你说得没错!连你也替我不值了!我这一生是有多可笑!可悲!他们以为胜券在握,现下就要卸磨杀驴,真当我软弱可欺?当我不敢反了他们?他们当真忘了,若没有我,这天下不姓柳!香儿,去,把皇上赐给我的卫龙令拿来!”

    魏尚宫精神一振,起身掏出挂在颈间的一把钥匙,打开了百宝阁上一个精铁匣子,取出一片黄金铸造的龙纹令牌,奉到了床前。

    皇贵妃抬手将龙纹令牌接过,摩梭着上面的丁卯二字,道:“历代皇帝都有十二亲龙卫,每卫五百人,俱是顶尖高手,独立于禁军之上,只听皇帝号令。当年皇上亲征西北,却重伤归来,知自个儿撑不了多久,怜我孩子尚未出生,日后孤儿寡母,怕被人欺负了去,便赐我这卫龙令,嘱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一旦动用必将引发朝堂后宫动荡。十八年了,我一直以为不会有用到它的时候了,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要用它来保命,还要用它来对付我的父兄!”

    魏尚宫问道:“娘娘,可是现下禁军封了宫,我们该如何联系亲龙卫的人呢?”

    皇贵妃持着龙纹令牌,冷笑道:“看见这两个字了吗?丁卯,皇上给我的是丁卯卫,每年丁卯卫的卫将会暗中来向我请安,并告诉我长春宫里谁是丁卯卫的人。”

    魏尚宫楞住了:“我们宫里有丁卯卫的人?是谁?”作为皇贵妃身边第一人,长春宫的尚宫,竟然有这等秘事是她不知道的!

    皇贵妃却道:“本宫饿了,想吃一碗鸡油素面。”

    魏尚宫不解,但主子不说奴才不能问,赶紧吩咐下去。

    长春宫自有为皇贵妃专设的膳房和御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小太监提着食盒进来了。

    魏尚宫打开食盒,正是一碗鲜香四溢的鸡油素面,她取银针验过无误,正要伺候主子用膳,却见皇贵妃坐直了身子,对那小太监招手道:“你上前来。”

    小太监上前几步,看清了皇贵妃手持之物,立马跪下道:“丁卯卫暗三十九在此,请卫主娘娘安!”

    皇贵妃正色道:“免礼,本宫要你即刻禀告丁卯卫卫将,本宫面临危机,需他即刻做三件事,第一增派人手护卫本宫的安全,确保本宫能时刻看到你们的人,第二派人去扬州府寻找长乐班班主桂轻鸿,找到之后安置在本宫京郊的别院里,第三让王家嫡女王七娘三日之内在帝都消失!”

    暗三十九问道:“前两件事属下已清楚明了,第三件的消失是何种消失?是生是死?”

    魏尚宫很揪心,王七娘,多好的小娘子啊,不是三日后就要赐婚给太子殿下吗?娘娘怎么要让她消失呢?

    皇贵妃想着,没有了王七娘,太子便得不到四大世家的鼎力支持,不仅成不了婚,更无法登基,太子一天不成婚,她这个名正言顺的母亲必然安稳地活着一天,复起之事便可徐徐图之,但王七娘毕竟只是受牵连的无辜之人,便道:“不必弄死了,只让她再也回不了帝都,把人弄得越远越好,谁也寻不到的地方去。”

    暗三十九行礼道:“是,属下得令!”

    长春宫外传来隐隐的雷声,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撕裂了黑夜,随着一连串炸雷在帝都上空响起,一场倾盆暴雨从天而降。

    王七娘这夜睡得不太安稳,许是昨日的话本子令她入戏太深,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变成了那个真凤凰,天寒地冻的时节,她衣衫褴褛地在河边洗衣,河水冰冷刺骨,水面上突然飘来一个人,她抱着洗衣捶,壮着胆子看去,那个人的脸浮在水里,黑发如墨铺开在水面上,高鼻薄唇,面色青白,她觉得有点眼熟,突然他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竟然是当朝太子周昭!

    洗衣捶掉在水里激起一片水花,她吓得惊叫出声,怎么会是太子!话本子里明明只是一个贵公子而已!怎会这样?这情节不对!

    “小姐!小姐!”有人在她耳边焦急地呼唤。

    多亏这呼唤,王七娘终于挣脱了梦魇,用力睁开了双眼,对上了秋水担心的面庞,她胸口的大石骤然消失了,她大口喘气,果然是梦,还好只是梦!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秋水扶她坐起来,外头值夜的小丫鬟迷迷瞪瞪地点了灯,又捧来了温水。

    王七娘喝了水,压了压惊,靠在高迎枕上道:“做了个话本子里面的梦,不过这个梦,好真实,好可怕。”

    “能跟奴婢说说吗?说出来就不怕了。”秋水在床沿坐了下来。

    王七娘笑了:“醒来就不怕了,你还当我小孩子呢。”

    秋水比王七娘年长四岁,再往前几年王七娘还没长个的时候,秋水可不是拿她当小孩子看的。

    “不怕就好,小姐都要及笄了,可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过,听着外头像是打雷了,要不奴婢陪您睡?”秋水温柔地笑着问道。

    王七娘推她起身:“不用啦,你还去碧纱橱里睡,我现在习惯一个人睡了。”

    谁知道秋水才走,王七娘还没躺下,一连串炸雷就在屋顶上乒乒乓乓地炸开了,王七娘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炸雷声远去了,瓢泼雨声又铺天盖地袭来。

    王七娘彻底睡不着了,她靠在床头回想刚才的梦境,太子怎会入她的梦来?她与太子不过数面之缘,礼亲王寿宴、长公主梅花宴之类的场合,都是众人一齐见礼,并没有单独说过话。

    难道是前几日她娘悄悄跟她说,柳阁老有意拉拢王家,甚至暗许王家太子妃之位。可四大世家向来不与皇家联姻,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她爹自会婉拒了的。

    再说了,太子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太子的长相随了柳氏,俊美是俊美,但苍白枯瘦,看上去就没什么乐趣。她喜欢的是安国公世子安七郎那样的,策马扬鞭英姿勃勃,笑容璀璨如旭日东升,会打马秋会作诗会吹萧,会给她送亲手扎的大风筝,还知她喜好,外出游历会给她搜罗当地的话本子,回京了会邀请她和小姐妹们去喝茶听书看戏。

    她娘说家风开明,她若是有喜欢的郎君可以告诉爹娘,她想告诉又不想告诉,因为她也拿不准安七郎是不是她最喜欢的,若是太子和安七郎必选一个,她毫不犹豫选安七郎,可是若不需要嫁给太子那样的,她觉得不着急,因为对着安七郎,她是欢喜,却并没有像话本子里面说的那些砰然心动、小鹿乱撞、一眼万年、相思成疾的感觉呢。安七郎外出游历八个月才回来,她好像也没有想过他几回。

    要是有一个神奇的镜子,能看到她未来夫婿的模样就好了,这样她就不用为难,照着镜中人的模样去找便是!她想着想着不禁失笑,笑自己不知羞,扯过丝被盖住了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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