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Schlaflied

    关祺是回到家习惯性要看有没有工作安排时候发现的手机失踪，回忆最后一次拿着手机时候是跟钟晴打电话，她懊恼发觉，手机应当是落在了邱刚敖那里。

    备用机上次copy的资料还是半年前，大把的联络方式没录上，根本没办法使用。

    她又从衣架上扯下外套，穿上，准备再出门一趟去邱刚敖那拿回手机。

    但当她手已经放上门把手要出门时候，突然，有种预感降临。

    她握住了门把手，没有按下去，慢慢地，慢慢地，凑近了猫眼。

    凸透镜凹透镜组合折射。

    她看得清楚——关祖正靠在他的房门上，对着这边，抽着烟。

    他抽得并不急，很慢，足够烟雾丝丝缕缕薄薄地萦绕着他，如同孤寂具体化一样，又随即被楼道夜风带走。

    哀伤得明朗。

    关祺难忍泪意，在泪水滑落的瞬间，她按着门把的手也悄悄往下压。

    无声无息，随着门把手的压下，锁扣抬起，门此刻只需轻轻一拉就可开启。

    然而，关祺迟迟没有完成这个步骤。

    久到，关祖也发现了压下的门把。他的精神为之一阵，站直了身，往前一步但又踌躇着停下。

    他要等她自己打开门。

    关祺没有看到关祖的变化，她垂头抵着门，任凭泪水滴滴打落在按着门的手背。

    他们的关注点都在门上，而无人关注的香烟自顾自燃烧到尽头，咬了一口关祖的手。

    被烫到，关祖注意力被短暂拉走，当他丢掉烟头踩熄，再抬起头，那点升起的希望也如同那个烟头一样，熄灭。

    门把又恢复成了指向九点钟的正直。

    关祺跪坐在地上，压抑着无声哭泣。她好想开门，再一次，久违地拥抱他，在他怀里汲取安定感。告诉他，她好想他。可，正因为思念如此汹涌，她才害怕去面对。

    关祖默默走上前，似有所觉一般，在关祺的门前半跪蹲下，手掌贴合上门板，如他能够抚摸到她一样。

    一门之隔。

    而已。

    -

    那晚，关祺没有打开门，自然也没有出得了门去拿手机。

    但在第二天，福利院门口，邱刚敖给她送了过来。

    关祺不太有精神，看到邱刚敖的到来也只是意外了一下，拿到了手机就淡淡道谢，态度平和，仿佛从来没跟邱刚敖发生过Angry Sex一般。

    而邱刚敖的表现也很正常，完全褪去了昨夜的疯癫脱轨，斯文得稳定。

    自然得如同一个老友送朋友留在家里的物件一样。

    “是了，最近，你跟家里关系不好咩？”这句话也像老友顺势寒暄一样。

    瞬间，如同过敏，关祺的眼神凝聚变得锋利，她机警地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看我手机？”

    “我没有翻你手机，但是，你妈咪打电话过来，我惊不接她会担心，所以帮你接过了，她说，你很久没回过家了。”邱刚敖低头轻笑了一下，复又抬眸看向关祺，语气温和道：“她让我转告你，希望你能够回去见见她，她最近身体真的很不好。”

    烦躁？愧疚？害怕？复杂的心绪集合在关祺心间，弄得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无论如何，她终须要面对。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

    “不如我陪你。”这句话像道光一样驱散了她的阴霾。

    邱刚敖和善地笑着，真诚想要帮助解围的样子，就像，从前的他一样。

    “昨天伯母也说欢迎我的。”口吻亲切。

    好像，那些癫狂跟极端都是假的，是关祺做梦将菩萨扭曲成了阎罗。

    或许，她真的能够依然把他当成朋友去相信，去依靠。脆弱的心绪主导，关祺就这么点下了头。

    在邱刚敖鼓励的目光下，关祺拿起手机，拨通了一直逃避的区月慧的电话。

    -

    关祺带着邱刚敖回了家，她能够看到，在她进家门，区月慧看到她那一瞬间，焦虑表情立马切换上了夸张的喜悦。

    “Kiki，你终于肯回来了。”区月慧激动地按着胸口，同时视线往后，确定着道：“这位，邱刚敖，没错吧？”

    “伯母你好，第一次见面，请多多指教。”邱刚敖彬彬有礼地上前跟区月慧握手。

    “是第一次见，但是之前你跟Kiki的相睇我是知道的。”区月慧满意点点头，非常主动又盯上了关祺，迫切，又包含着近乎恐惧的小心翼翼，道：“你们是在拍拖，对不对？”

    对不对三个字，几乎要变调成美声。

    关祺像被呛到一样短促笑了出来，终于都明白区月慧的意思。

    这样，她也能面对了。

    所以，关祺上前揽住了邱刚敖的胳膊，重重地点着头，介绍：“是，他，是我男朋友。”

    心照不宣掩饰太平。

    随着关祺的确认，区月慧骤然松了口气，心也落定。

    这种戏码……邱刚敖表情玩味，但随即又切换上了礼貌磊落的样子，主动抬手牵住了关祺揽他的手，并且，塞入手指，指指相扣。

    关祺仰头跟他对视，他也是一副非常自然的态度。

    两个人此刻就跟真正心意相通的情侣一样。

    这样的画面令区月慧很满意。

    之后的事，关祺都有些恍惚，看到的，听到的，都像延迟一样入脑，然后又处理不清丢进记忆的角落。

    直到区月慧跟邱刚敖谈完后，握住了她的手，她也慢了半拍才疑惑看向区月慧。

    区月慧她笑着，对于关祺跟邱刚敖的事，她没有再去追究细枝末节，她只是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关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向她寻求保证：“你要同他好好的，你跟我保证。”

    “我……”关祺很怀念失声的时候，但是，她仍要满足区月慧，“保证。”

    区月慧果然更加安乐，笑容更深，随之，她的目光越过关祺，看向了门口。

    关祖也回来了。

    这不是巧合，这是她刚刚确认关祺跟邱刚敖真的在交往之后特意发信息叫来的。

    邱刚敖的事区月慧也有所了解，但是此刻她没有余力去嫌弃，就算他杀过人坐过监，不再是之前那个明日之星，就算他现在是个无赖乞丐都好，无论怎么样的男人都好，只要不是关祖，她都觉得好。

    关祺肯迷途知返就好。

    关祖也应该认清现实。

    “你都回来啦。”区月慧维持着端庄的姿态，“你妹妹也回来了，还带着她的男朋友，不如今晚一起吃饭。”

    或是昨晚哭尽，看着关祖，关祺的心还是痛，但是，她已经不会哭出来了。

    她只是将目光移开在地面，拉扯着邱刚敖的手臂的衣袖，摇着头说：“等一下我们还有事，就…就不一起了吧。”

    她这个勉强的样子，关祖很心痛，如往常无数次那样，他很想要上前，去抱抱她，安慰她。不管其他人怎么看。

    他还没碰到关祺，就看到她被邱刚敖环抱住，牢牢地，颇有些紧抓不让的意思。

    “伯母，Kiki跟我真的有事，下次再补上，好不好？”邱刚敖的动作跟语言都在宣誓主权。

    关祖恼火地想要揍这个突然又冒出的家伙，他好不容易才送李家俊进监狱，没想到，又补上一个不知所谓的“X家俊”。

    “有什么事，不如你自己去做。”关祖上前拉住了关祺的手臂，语气从冷漠转变成温柔：“我们好久没见了，吃餐饭，聊一下，好不好？”

    “阿祖！”先当事人着急的是区月慧，她骤然疾言厉色尖叫着，“不要干扰你妹妹！”

    关祖充耳不闻，只盯着关祺。

    “……”关祺慢慢挥开了关祖的手，咬了咬唇，当自己是复读机：“哥，我跟阿敖真的有事，我们要走了。”

    直到离开，关祺也没有敢看他一眼。

    关祖生着闷气，也不管区月慧在一旁跟他苦口婆心什么，只想着他的计划要加急、再加急。

    不就是光明正大在一起？他给得起。

    他什么都可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