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关祺醒了，被吵醒的。

    昨晚半夜睡下之后她睡得就不太安稳，房间外的争吵声一起，她就醒了。

    有些糟。不只是说她睡不够的头疼，还有认出房间外的声音，是属于区月慧的。

    早知道昨晚她不在关祖这边睡了。她悄悄起来，想发信息给关祖，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没办法，唯有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去探。

    还好，人在大厅背对着，看不到主卧，而关祖正对着她那边，看到她，皱起的眉头更紧，微不可查向她示意回去藏好。

    暂时没办法出去，关祺点点头，回到房间。

    “现在是不是我让你帮下手都不得？”

    “妈，我讲过了，保全公司不是万能的。”

    “但是那个是你妹夫啊！”

    “他们没结婚，未算数！”

    “就快啦，差张纸啫，而且你现在出到力，李sir一定会记得你的好的。”

    关祺在房间里面听着，一下又一下扯着窗帘的流苏，只想李家俊就此横祸。

    哪怕后面还有个王家俊张家俊，此时此刻她也只想迁怒李家俊。

    争吵声暂歇，原因是关祖来了电话。

    电话是倪永孝打来的，关祖看了一眼卧室，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听，走到了阳台。

    区月慧见状本来想等关祖打完电话再继续劝说的，但是不知为何，关祖最后看向卧室的那一眼让她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不经意的吗？还是，卧室里有什么？

    疑问一旦升起，就消除不了。区月慧跟关祖摆了摆手扮要走的样子，在关祖点头转身之际，她扭身走入了主卧室。

    听到脚步声朝卧室走来的时候，关祺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时之间没办法，只好躲进了衣柜里面。

    小时候，为了躲避关振声而躲入了衣柜；大了，为了躲避母亲也躲入了同一个地方。多讽刺，她永远没办法面对。

    关祺心狂乱跳着，但脑子已经空白，敏感到连柔软的衣料都似带着刺扎自己，偏偏还要克制自己去忍受。

    区月慧入到房，环顾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但是她的心头依然直觉不对。

    在要退出房间之前，她扫到了一边的迷你夹万。

    就算放得满，也不过几十万，何必要用上这样的夹万？

    心怦怦跳着，提示着，诱惑着她，她走到了夹万面前，手摸了上去。

    一点一点，扭转着数字。

    她的生日，不对。

    关祖的生日，不对。

    关祺的生日，也不对。

    兄妹俩的生日，夹万开了。

    里面唯有两个相框保护得非常好的照片。

    区月慧拿了起来。

    “啪哒。”相框被失手摔在了地上，玻璃碎裂遮盖了相片的内容，但是洗不掉区月慧的记忆画面。

    透过衣柜百叶，关祺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忍不住抓住了一旁的衣服，太大力，衣服从衣架滑落，盖了她一头，衣架也碰撞出声。

    “谁？！”区月慧也听到了，她对着衣柜的方向，不可置信地想要叫出那个字，怎么也无法成形。

    但关祺看得到，这无声的审判。

    衣柜门开了，关祺走了出来，在区月慧要开口之前，她跑掉了。

    经过大厅时候，她跟关祖都看到了彼此，但她顾不上愕然的关祖，抓住了鞋柜上钥匙就出了门。身后跟着追出的区月慧也没办法再继续追下去，她看向关祖，终于是承受不住，眼一闭就往后倒去。

    此时此刻，关祖只有抢过去扶住她。

    -

    关祺开走了机车，上到了高速，越开越快，想要逃离一切。

    她逼自己不要再想刚才的画面，不要再去想之后该怎么办，但是越这样心里的质问就更大声。

    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然而她仍然没有心理准备去接受。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就好了，如果什么也不记得就好了。关祺咬着唇，狠得血痕渐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往往复复的不间歇开着，她的心情没有任何减重，但是车不是她，不以她的主观意愿运行，消耗掉了油量，那就是终止。

    车停下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手机，也联系不到人。

    茫然四顾，关祺生出了一种世间一切与自己都如此遥远的解离感。

    还是要继续想办法，她听到了旁边大楼里面有声响，犹豫再三，她还是走了进去，想要找个电话打，或者，找点汽油灌车。

    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关祺入去没多久就发觉了这楼里的不对，像是已经废弃，那些声响也不是蹦迪声或者Way Game声，而是真实的枪声。

    她想走，太迟了，身后也响起了不妙的枪声，她只能凭着直觉跟经验奔跑起来，寻找安全的地方。

    行运的是，她没被任何人发现，也没有被流弹打中。

    当她发觉声音越来越少，越来越静的时候，也镇定住放慢了脚步，更加小心周围的环境，慢慢向着出口走去。

    她来到了大堂，四周围都有火光，还有人在打斗，她停住了，悄悄探看着。

    “你们这帮扑街……人不似人，鬼唔似鬼……是乜人来噶？没面见人？来啊，同我只抽啊！”地上满面伤血的人仍硬骨铮铮地挑衅着围住他的暴徒。

    为首那个慢慢蹲下，如他所愿揭开了铁面具，低低沉沉地来了一句：好耐冇见。”

    不可置信的不只是地上的姚sir，还有偷看的关祺。因为，那个暴徒，是邱刚敖。

    她印象之中的菩萨仔不会是这样的。

    又一个共脸者？

    关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出了幻觉，再看过去，依然如此。

    她觉得很恐怖，也不想去探查事情前因后果，她好乱，只想要离开，但是她的视线一移转开，那边的邱刚敖就神经质地一扭头，盯紧了她的方向。

    直觉一跳令关祺又猛然扭头接上了这个视线，四目相对，邱刚敖的狠戾陡然一滞，多意外，于此刻跟往昔的故人相遇，恍如隔世。

    关祺反应过来想快点离开，枪就猛然落点在了她前方的地面，骇得她骤然勒停了自己的动作。

    “关…祺…”邱刚敖用手示意其他人处置姚sir，自己则一步一步上前，慢慢一字一句叫着关祺的名字，到了她面前，礼貌的后缀姗姗来迟：“小姐。”

    没错，这是邱刚敖对她的称呼，但是此刻他这样叫着，却像阎王在生死簿点着她的名。

    “阿敖？”关祺很紧张，开口仍是迟疑。

    “是我。”邱刚敖扬起了开心的笑容应，下一秒这个笑容却突然消失了，“咁夜了，你不应该在这里的。”

    你不应该在这里的，不应该看到这一切，不应该看到我这样。

    唯独希望着在你心目中，我仍是以前那个我。

    如果她在这刻死了，就不会对自己失望了。方才连番的收割生命令此刻的邱刚敖杀意高涨，影响着他的感官同想法。

    他沉默下来，打量着关祺，手上的枪一下下点着大腿，毁灭的意图逐渐明显。

    关祺也注意到了邱刚敖隐隐失控的情绪，心狂跳。

    “我不会告密出去的，这对我没有好处。”她果断选择了公事公办的冷静态度，想要邱刚敖也冷静下来。

    “不对。”起了反效果，邱刚敖突然一偏头，很不满关祺这样的生疏态度，“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你不会告密，这样，才对。”

    如此喜怒无常，他真的是邱刚敖吗？记忆之中的画面在跳动。

    目送他转身离开的瞬间，地藏王步入地狱投身业火被吞没的幻视。

    探监窗口，他满脸伤痕却还在安慰她的笑脸。

    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跟谢谢……

    最终，关祺想要相信，他还是那个菩萨仔，所以，她咬了咬唇，点着头真心诚意地讲：“对，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不会告密的，我会帮你的，跟之前一样。”

    关祺讲完，伸出了自己的手。

    跟之前见面要帮他时候一样。

    真诚还是有用，邱刚敖重新扬起了笑容，伸出了手，重重握住了关祺的手，将她拉近，温声得似假一样说话：“好，你一定要帮我。”

    藏满了威胁，

    或者是太怔忪，关祺的胃也彰显起了存在，响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意外打破了此时怪异的气氛。

    “我…饿佐一日。”关祺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有点尴尬地解释，松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没抽回。

    她抬头看去，却发现邱刚敖的表情微怔，对上她的目光，笑了，说：“海鲜粥，好不好？”

    那是属于她记忆之中邱刚敖的笑容，是令她放松的，正常的笑容，所以她也安心地笑了，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