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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怎么觉得慎之不在,刑部仿佛冷清了许多?”陈尚书十分不解:“明明他平日里寡言得很。”

    “你是不是糊涂了,哪里就少了他的一言两语了。”刘主事看得很是透彻:“慎之不在,云小娘子的话自然就少了。”

    “刘主事说得甚是在理。”陈尚书不由看向一旁,低低地说:“以前朝野上下都传陆相怕陆侍郎,我自是不信,毕竟陆相掌了朝堂二十年不止,看惯了官场上的风云诡谲,哪里会怕区区一个刑部侍郎。”

    “如今,我倒是信了。”

    刘主事很是附和:“陆侍郎在的时候,陆相一向避讳刑部,他如今一走,陆相就来了。”

    “说起来,陆相已经来了三日了吧?”

    “正是。”陈尚书坦言:“我以为陆相来刑部原是为了云小娘子,可是看着他日日在我们这里用膳,吃得也不比我们少了,我就有些怀疑——”

    想到李御使和张主司,陈尚书不禁唏嘘:蹭吃蹭喝也就罢了,官位一个比一个高是怎么回事。

    “不错,我昨日不过晚去了一步,最后一碗鱼羹就让陆相得了便宜。”刘主事很是遗憾,云小娘子做的鱼羹,当真是鲜得很。

    “前日也是,云小娘子做的那个珍珠丸子我甚是喜欢,结果一去正好遇到了陆相。”陈尚书也是深有同感。

    “陆相来得也真的不是时候。”

    刘主事:饭量有了,胆量没有。

    “不要说你了,御史台那些御使厉害吧?有的时候今上都怕他们,可是陆相面前,一个个老实得很。”陈尚书心有戚戚。

    “说起今上,我倒是觉得如果不是今上那一日说了陆相,他估计朝会都不去了。”

    刘主事:就很离谱。

    云溶溶发现上一回那个身份不明且生得十分养眼的“文官”日日来此,奇怪的是他与刑部的官僚仿佛关系都不是很好,毕竟,张主司来了陈尚书他们都要寒暄一番,他来了,陈尚书他们都是避得远远的。

    也许是因为这个文官生得与陆鸾和一样清高出尘的模样,云溶溶每每都是偷偷看一眼再看一眼。

    于是她就被发现了。

    “云小娘子做的绿茶桂花糕,我在其他铺子都没有看过,和芳堂倒是也有桂花糕,可是远远不如云小娘子做的清润。”在朝堂上一贯严肃的陆首辅此时称得上和和气气。

    云溶溶与陆首辅说了两回话,已经自在了许多,她拿了一块红豆糕嚼吧嚼吧,说起话也和糕一样软软绵绵:“我加了抹茶,桂花也是用的干桂花,蜜桂花就要腻一些。”

    “这样?”

    “嗯嗯——”云溶溶于是推荐今日的红豆糕:“这个红豆糕吃着也很绵密,虽然甜了一些,但是里面我加了一点白茯苓。”

    云溶溶说起这些很擅长:“白茯苓性平味甘,渗湿利水,宁心安神,红豆也利水,二者都补脾。”

    “清明一过,马上就是谷雨了,谷雨接清明的时节脾最盛,这个时候清补,最是裨益了。”

    云溶溶想了一想,说:“有一个薯蓣糕,就是用薯蓣、芡实、赤小豆、云茯苓和白扁豆做糕,再加一点乌梅,糖也要一些,不过不能多了。”

    “这个吃了消食和中,健脾止泻。”

    “明日我就做上一些。”

    陆首辅很给面子:“云小娘子做的一定错不了。”

    “您再尝尝这个陈皮牛肉。”云溶溶指一指桌上:“这个我用陈皮胡椒子和砂仁慢慢煨了半日,吃着十分软烂。”

    “就是味道肯定不如前些日子的卤牛肉了。”

    “不过这个吃了补脾胃,气血不足吃了也很好。”云溶溶于是把陈皮和砂仁的药用也说了一遍。

    “如此,我定要试一试。”身子好得很日日有宫里的医官请脉的陆首辅甚是自然地说:“我就是脾胃虚了一些。”

    云溶溶就很上心了:“要是脾胃虚的话,就要调理一下,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做一些鲫鱼吃吃。”

    “鲫鱼性温味甘,也是利水补脾的。”

    “这个鲫鱼和豆腐一起煮,加一橘皮,喝着很鲜,一点都不腥。”

    “或者有一种蛾眉豆,用来和黄精一起煮粥也可以,这个补益脾胃,也祛湿。”

    陆首辅于是越看云小娘子越觉得她乖得不像话,若是有了小小阿囡,一定和她一样甜甜的,让他身边那些同僚个个眼红。

    就是不知道他们陆家的陆侍郎能不能争气一些。

    云小娘子:不得不说,搞政治的就是看得比较远。

    “说起来,家里确实有一些不方便。”

    云溶溶看着陆首辅这么一张脸实在说不出不方便也要方便这种话,很是眉眼弯弯地说:“我做了,您来这里吃也可以。”

    “就是,不知道这个方便不方便?”

    “这个自然方便。”陆首辅对着一个天真的小娘子,说假话也是面色自然,很是沉得住。

    “我来刑部很方便。”陆首辅强调这一点。

    陆首辅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下了朝会,就让今上把陆鸾和留在宫里叙叙话,叙上一日都可以。

    “明日我们就吃薯蓣糕。”云溶溶其实自己也想吃了:“鲫鱼的话,我们做一个橘皮鲫鱼汤,再做一个红烧鲫鱼。”

    “其实蛤蜊和鲫鱼一起煮也很清甜。”

    陆首辅于是表示自己明日一定来。

    陆首辅一走,陈尚书就过来了,一起来的有同样对陆首辅怨气深深的刘主事。

    “云小娘子,似乎与那一位很熟?”陈尚书试探地说。

    “尚书说的御史台那个陆御使?”云溶溶也是才知道这个“文官”的身份。

    不知道为什么,姓陆的都生得十分养眼,不论什么年纪,瞧着都招摇得很。

    月亮老了,也是月亮。

    不对,月亮根本就不会老……

    陈尚书与刘主事默默看一眼彼此,转而闭了嘴。

    御使就御使吧,陆首辅说什么就是什么。

    “咳咳咳——”陈尚书继续打探:“这个陆御使,有没有说什么?”

    说到这个,云溶溶就有话说了:“陆御使说他会常常来。”

    “常常,是怎么一个常常?”刘主事问得小心翼翼。

    “每日?”云溶溶也不确定。

    陈尚书:……

    刘主事:……

    某些朝中的同僚真的不自觉。

    云溶溶踌躇一下,问道:“尚书是不是和那个陆御使的关系不好?”

    “云小娘子何故有此一问?”陈尚书面色正经。

    “我看他来了,尚书似乎都没有过来寒暄一二。”云溶溶说得很直接:“李御使和孙御使来了,尚书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对上云小娘子眼里的怀疑,陈尚书面上微微一僵。

    关系不好,也得有一点关系吧。

    他和陆首辅平时根本说不上话!

    “这个——”陈尚书思索一番,解释:“陆御使性子喜静。”

    “尚书这样,其实很像是针对陆御使。”云溶溶突然觉得这个“陆御使”十分可怜。

    陈尚书:解释不了,完全解释不了。

    他要是现在告诉云小娘子,她眼里这个被同僚不当一回事的陆御使其实就是当朝首辅,是不是可以直接滚出刑部了。

    刘主事适时地说了一句:“云小娘子说得是,尚书下一回可不要这么区别对待了。”

    “都是同僚,万万不能厚此薄彼。”

    云溶溶很是同意这个说法,她学着平日里陈尚书他们的模样,煞有其事地说:“刘主事说得甚是在理。”

    “尚书下一回不要这样了。”

    陈尚书:……

    如果陆侍郎在的话就好了。

    陆侍郎没有回来,出去办案子的孟兮和燕迟倒是回了。

    孟兮一回来就在云溶溶面前把燕迟骂了一顿,说他如何如何没趣,一路上不是没有表情就是黑着一张脸,跟陆鸾和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我不是骂你的陆侍郎。”孟兮解释。

    云溶溶很是平静:“哦——”

    说完了燕迟,孟兮说回到了陆鸾和:“陆侍郎也出去办案子了?”

    “好像是的。”其实云溶溶也不清楚,就是申怀说了一回。

    “好像?”

    “他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云小娘子闷闷地说。

    “生气了?”孟兮眼里不掩饰的揶揄。

    “没有。”

    “不是生气,就是吃醋了?”孟兮吃完了一碗云溶溶做的鲜鱼抄手,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吃了一路的干粮,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茶寮,燕迟却说什么出门在外小心为上,能不碰外面的东西尽量不碰。”

    “外面的地也是外面的,他有本事别走在地上,把脚背着算了。”孟兮说起燕迟,很是一千一万个不满。

    云溶溶想象了一个那个画面,决定不说话好了。

    “陆侍郎不在,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孟兮话锋一转。

    “什么世面?”云溶溶很好奇。

    孟兮看着她嫩生生的模样,就觉得一只小兔子进了自己的陷阱。

    “去了就知道。”孟兮神神秘秘地说。

    云溶溶以为孟兮会带自己去千馐楼,再不济的话去和芳堂吃一盒百花糕也是好的,结果,她竟然带着自己到了青楼。

    而且是叫一楼春的青楼。

    “这样,是不是不好?”云溶溶很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这种地方男子来得女子也来得。”孟兮浑不在意地说:“你看看楼里那些姑娘,一个个腰肢款款,脂粉堆里养出来的,一楼春色,真真就是一个活色生香。”

    “而且,这里有一道西施舌做得很是地道。”孟兮悄悄地说:“朝中很多同僚为了品一品这个西施舌,专门来此。”

    “真的?”

    “也有为了一点朱唇的。”孟兮丝毫不避讳。

    “走吧。”孟兮很是随意地说:“来都来了。”

    云溶溶于是被说服了。

    进了里面,岂止一楼春色,

    孟兮表现得十足一个纨绔子弟,然而却捂住了云溶溶的眼睛。

    “干什么?”云小娘子闷闷地说:“不是要让我见见世面吗?”

    “这个不是世面。”

    “这是什么?”

    “这是不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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