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衡在自己房内左等右等，怎么也等不来叶渝墨的人影。
餐厅中摆了三个人的饭菜，另一个人却迟迟不来。
世子妃谢芝葵看着丈夫已经平静了的脸色又逐渐黑起来，默默捂起嘴，她家这个外叔，在惹怒良人这方面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我去叫人！”
眼看饭菜已经不那么温热了，曹衡再忍不了，在妻子戏谑的目光下起身。
临走前他嘱咐谢芝葵：“不用等我了。”
谢芝葵就没想等过曹衡，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不然怕曹衡更加恼羞成怒了。
她放下手向曹衡一笑，“良人放心去吧。”
曹衡放心离开，火速，且不假思索地赶往祖母那里抓人。
在曹衡快步行进中，裴太公夫人身边更加热闹了。
曹衡同胞弟妹曹昶和曹颖听说墨外兄来了，许久未见到叶渝墨，两人都很想念，一知道便携手赶来。
故而曹衡赶到祖母房外时，便听到里面不止两个人在编排自己。
“大兄确实可怕，比大人更像大人！”曹颖毫无大难临头知觉，肆意吐槽。
曹昶和叶渝墨连连点头附和，裴太公夫人好笑地点点依偎着自己的曹颖的鼻尖，“你也就敢在这里说了，可敢当着你大兄面？”
曹颖理直气壮的回答，“我当然不敢！”
便是现在也是因为祖母和外兄在这里才敢的。
曹衡平静的的听着里面瞬间传出的欢笑声，侍立在他身边的侍女虽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怒容，却更加形容恭谨。
“空口而无凭，如海外仙山，虚无缥缈，还请五娘举个例子，详谈一二你大兄到底如何可怕，可好？”
四个人的闲聊，突然加入一个陌生的声音，曹颖反射性看向叶渝墨。
叶渝墨已经变成最端正的正襟危坐，对曹颖微乎其微的摇摇头，示意不是他说的。
完了！
曹颖脖子僵硬如朽木，咔咔扭到门口方向，那里站着刚刚话题的主人，她那可怕的大兄正微笑看着她，生动诠释什么叫皮笑肉不笑。
在这个室内，如今只有裴太公夫人还能开心的笑出来。
裴太公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长孙招招手，“衡儿过来。”
曹衡礼数周全的先向祖母行礼后，才直起身，视线一个个扫过噤若寒蝉的三只，走到裴太公夫人左下第一位。
原本在这里坐着的曹昶迅速起身给兄长让位，自己转移到右一位。叶渝墨和曹颖还是如原来挨着裴太公夫人继续坐着。
“五娘？”
坐下的曹衡不准备绕过曹颖，示意她自己已经准备好听听她的举例了。
曹颖求救的看向叶渝墨，叶渝墨接收到信号，眼神闪了一下，到底没斗过对姊妹的心软。
他无奈默叹一声，从桌上干果盘中捡了个栗子，对曹衡举起，一笑道：“喏，举栗。”
“噗”一声，裴太公夫人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嘴。
曹衡直接气笑了，剜一眼叶渝墨，你还有债压在这儿没消呢，到有闲心替别人出手？
叶渝墨丝毫不惧的在曹衡杀人的目光下继续举着栗子，债多不压身，他不怕！
被这一打岔，曹衡不好在继续揪着妹妹不放，只能暂时搁下，心里暗暗给曹颖记上一笔，等叶渝墨离开后再算。
侍立的仆人趁堂上气氛和缓时悄声上前，手脚麻利地将曹衡面前摆盘撤换，给曹昶重新上了新菜。
陪着祖母用完午餐，又彩衣娱亲了会儿，曹衡才总算将叶渝墨带了出来。
“不许太过欺负小墨。”
两人出来前，裴太公夫人在曹衡的无语下护短。
看着叶渝墨明显的得意的表情，曹衡：“……”
大母你清醒一点，到底谁欺负谁？
“听到没。”
叶渝墨走出外祖母院子后还对曹衡强调，“不许欺负我！”
曹衡：“……”
他一把抓住叶渝墨的手腕，在他意识到不对想逃前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大母说的只是不许过分……”
在叶渝墨惊恐的表情中，他把人带到了自己父亲那里。
既然不让他教训外弟，那就再找个能教训他的。
从大舅处出来，叶渝墨显而易见的蔫巴了，整个人都透露出被强烈摧残后的无精打采。
曹衡看着叶渝墨这个模样，心梗一瞬，半晌才无奈：“至于吗？”
叶渝墨“虚弱”的靠着外兄，呜咽一声，“你和大舅臭味相投，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了？”
曹衡冷笑，“那怎么没见你如此怕过我？”
他毫不留情推开叶渝墨，笑骂：“我看你之前太过松散了，就该让大人训你一顿。”
叶渝墨猛然失了倚靠，一个趔趄差点没平地摔，好容易稳住身体便听到曹衡的这一番评价，一个白眼送过去。
但介于刚被曹衡坑了一把，他只敢嘟嘟囔囔小声表示自己的不服。
曹衡听不真切叶渝墨说的什么，便闭一只眼当他消停了。
这是这么多年他与自家外弟特有的相处之道，有些事不必太过计较，真要事事较真，他也活不到这个岁数。
从袖中摸出本来准备聚会送出，却因被气的忘了的生日礼物，曹衡瞬间安抚住了叶渝墨。
叶渝墨开心的拿着礼物边跟在曹衡身边走边拆，同时嘴上还问，“外兄送的什么？”
曹衡没好气的回他，“自己看。”
叶渝墨也只是习惯问一声，撇撇嘴手指利索的扯开木盒上的锦带。当木盒打开后，看见里面躺着一块未经雕饰美玉，他顿时高兴的眉飞色舞。
“啪”的一声将盒子合上收起，叶渝墨上前就是一个勾手，搂住了曹衡的脖子，声音兴奋的打了几个转，“外兄，今日天色正好，我请你去踏青吖！”
曹衡被勾的腰被迫向后仰，脸涨的通红，使劲拍打叶渝墨的手背，“放、开、我！”
“哈哈哈哈哈……”叶渝墨恶劣，“才不！”
达成了差点勒死外兄成就，叶渝墨到底成功让曹衡答应陪他踏青了。
向铁青着脸整理自己的曹衡借了两个仆人，将他们派出去通知想带的人后，叶渝墨蹭着曹衡的车从裴公府出发前往郊外了。
派出的两个仆人只带到了十二个人，叶渝挽没来，被留在家中学习随后入宫谢恩赴宴的流程和入朝为官的技巧。
加上裴公府曹衡带来的弟妹，此次踏青的主人一共十八人。叶府这边是两个娘子一个小郎，剩下一群年岁相当的少年。
少年们身上的衣物虽然整洁得体，但布料并不是锦缎，他们见到叶渝墨后全部朝这边走来，然后在叶渝墨面前站定行礼，“老师。”
叶渝墨的两个妹妹也带着弟弟过来，向叶渝墨和曹衡见礼，“大兄，曹大外兄。”
叶渝墨笑眯眯让他们起来，先挥手让弟妹自去玩耍，才向弟子介绍身边的曹衡，“喊师伯即可。”
于是几个少年再度转向曹衡行礼，“弟子拜见师伯。”
曹衡没为难这群少年，受了少年们的礼，一一问了他们的名姓并考察了几句后，就让他们散去。
“这就是你这些年日日不落出城得的结果？”目光跟随着少年们远去的背影，曹衡问叶渝墨。
叶渝墨看着已经和曹叶两家郎君娘子聚在一起的少年们，笑得温文尔雅。
他重新拿出折扇打开半遮面微微扇动，“自然，不止……”
三月三日，春光明媚，正是踏青好时节。
衣着光鲜亮丽的少年男女们三两聚集，比试谁的风筝飞得更高，粗布麻衣的黎庶们也背着背篓，带着各自小儿，欢笑着去采集漫布平野的野菜。
灼灼桃花压满枝头，寒士暂忘落榜的失落，争先为其吟诗作对。
不识字的仆婢们却不管这诗情画意多么美好，“残忍”的将花草从枝叶泥土中带离，用它们编出各种小玩意儿，带回去给小主人们逗乐。
及至夕阳既出，皆兴尽而归。
叶渝墨等人也跟着夕阳一起散去，他和曹衡先带着弟妹们一起将九个弟子们送回住处，才各自赶回自己的家。
刚到家门口，叶渝墨见一辆车停在自家门前，是即将出发的状态。
叶渝墨挂了一路的笑一顿，随后缓慢收起。
“停下。”
他喊了一声，马车立刻平稳的停在这辆车的前方。
叶渝墨起身掀开车帘，下了车。回望因自己情绪变化而噤声的弟妹们，叶渝墨先温言：“你们先回去吧。”
三个小孩闻声便松了口气，乖巧下车携手向叶渝墨告别。
目送三个弟妹一步一回头的进入府中，叶渝墨打发走自己的车夫，走到准备出发的车旁，站好开始等候。
而原本坐好只等主人上车就可以出发的此车车夫，白着一张脸从车上滚下来，惊慌的膝盖一软，跪在自家大郎君的脚下。
叶渝墨没等多久，就等来了马车的正主，他特意找了个好角度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叶渝琨自门内出来，第一眼先看到一辆空空的马车，脸一下便阴沉下来。
“去哪？”
他正准备骂出口的话却下一刻就被耳熟的声音堵回，这声音听起来很是耳熟，他顿时顾不得生气，先寻起人。
顺着声音寻找，叶渝琨很快发现叶渝墨的存在，怒气直接转变成了恐惧，他此时的脸色不比自己的车夫好多少。
叶渝墨无情的盯着叶渝琨，再次重复刚刚的问题，“去哪？”
叶渝琨这才回过神，抖着声回答，“去……”
刚说一个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地不能和大兄说，立刻改口模棱两可道：“和人约好了……”
这态度一看就知道有鬼，叶渝墨无言盯着叶渝琨，直到盯得他摇摇欲晃，才放过他。
“那你今日只能与他毁约了。”
他拎住叶渝琨后领，不给人反悔的机会进了大门。
跪着的车夫见此悄悄的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站起来，重新把车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