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未对静南的最深的印象除了秀美的景色，便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种满了茉莉，满是花香的茉花酒店，再一个就是一家小众私房菜，名叫默。
即使就来过静南一次，可程未记得很清楚，那家店做的海鲜很好吃，那家店也不支持外卖。
她以为再也吃不到了。
粥米软糯，鱼片嫩滑，熨帖了空虚的肠胃，却也没有了当年的甜蜜。
一顿饭两人吃得无言，程未看着楚时也收拾东西，已经将翻滚的情绪全部压了下去。
“那个，谢谢你帮了我，医药费还有饭钱我转给你吧。”
她没有楚时也的微信了，当初是她亲手删掉的，现在也没有资格借着转账的由头再加回来。
楚时也没有婉拒，很痛快地将自己的手机伸了过来。
程未一眼就看到了楚时也的头像，竟还是那只橘纹的猫，那是她们两人在学校一起喂的猫，胖胖的一只大橘，程未还很喜欢给这只大胖猫拍照，拍到一只捧着猫脸的满意照片，还要传给楚时也，让人家当头像。
只是现在头像上的橘猫已经没有她的手了，不是同一张吧。
程未扫了码，又躺会了床上，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逃避似地用被子蒙了头，本想躲一下，那成想居然真的睡着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急诊室里的灯都亮了起来，床边的位置也没有了楚时也的身影。
程未按了按有些不舒服的胃，起身下了床，她的围巾落在了酒店里，程未找护士要了只口罩戴上，随即办理了出院。
到了酒店已是九点多，今晚上值班的还是昨天那位姑娘，她看着程未，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程小姐，你回来了。”
程未笑笑，“你好。”
“程小姐身体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程未拿出手机，“麻烦你把我的酒店再续一天。”
“楚先生已经帮你续费过了。”
程未愣在了原地，又瞬间敛下了眸子，也是，她的行李还在房间里，楚时也既然都能把人送到医院了，想到这一点也理所应当。
“那麻烦你把钱转一下给楚先生，我再将钱转给你。”
“楚先生提前说过不用了，这次的钱从他的卡里扣了。”
程未的呼吸还是很不争气地颤了颤，嗫喏道，“我知道了，我会当面谢谢楚先生的。”
“楚先生已经走了，大概八点多，楚先生将这个放过来以后就带着行李走了。”前台小姐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保温饭盒捧了上来，“楚先生要我将这个交给程小姐。”
又是默。
程未颤着手将饭盒接过来，用力地捧着，连指尖都泛了白。
前台小姐眼睛飘来飘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个，程小姐，虽然知道可能有些突兀，但我还是想问，你，你到底和楚先生是什么关系啊？”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让微冷的空气充入肺部，将她安耐不住的情绪尽数压了下去，程未又能勾起嘴角的假笑了，“以前是朋友，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说罢，她便拎着饭盒离开了前台。
电梯里很静，银色的不锈钢模模糊糊地投出她的身影，狼狈且颓废。
程未慢慢地将头靠过去，镇着额角。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
程未，清醒一点吧。
你忘了当初怎么将他推走的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再站到他的身边？这么多年都能虚伪地面对一切了，就在楚时也面前挂不住面具了吗？
楚时也，以后只是个陌生人了。
她慢慢地滑落，将自己抱成一团，蜷在电梯角落，没有发出分毫的声音。
——
第二日，程未起了个大早，她变得有些面无表情，昨夜的颓废狼狈在她的身上肆意游走，却也是强弩之末，弱到今天程未就已经可以很顺畅地将所有情绪收起来。
程未觉得哪怕现在楚时也站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失态了。
将自己重新打理好，她便离开了酒店去赶车。
从静南到静闵又需要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程未只在车上喝了一包凉奶，等道了地方，已经将近下午三点，她一走出车站便看到了举着牌子的中介人张强。
此人在静南经营了一家瓷器厂子，大抵是不愿意囿于静南，想要朝外发展，才找到了程未，程家虽然已落败，但是总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人也算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程小姐，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
“那咱们现在去买票？”
静闵并不是此次的最终目的地，真正的犀皮漆器在静闵也已经示微，当先还留存的就是山区的一个镇子，静苍镇还有流传。
程未已经拖延了一天，只能今日尽快赶路，两人紧赶慢赶坐上了最后一辆通往静苍的车。
张强在路上还喋喋不休。
“程小姐，我打听着那位大师正巧回来了。”
“是嘛？”程未挑了挑眉。
“是啊，听说前几天大师有事出差了，这两日正好回来。”
程未看着窗外出神，“那正好啊。”她勾唇笑了笑，“这次运气不错。”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伴着车内不熟悉的乡音看着窗外，这里和洛城很不一样，外面是肆意生长的苍翠，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而洛城则满是钢筋水泥，似乎总是忙忙碌碌，带着挥不尽的压抑。
这样的地方可以长出像楚时也这样的人，而她也像是洛城一样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情。
车行至一半，天上又飘起了细密的雨丝，缠绵而温柔，可上山的路更难走了。
本来五点就能到的车程硬是让她们拖到了六点，两人还被放到了离着镇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雨还在一直下着，除了镇口一盏昏暗的灯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还有就是因为下雨，程未只觉得脚陷入泥巴里黏糊糊地难受。
张强还在旁边兜圈子似地找信号。
程未拖着脚往旁边挪了挪，问道，“怎么样？”
“哎呀，没有信号，可能今天下雨的事。最近快到了静南的雨季了，下雨也多了起来，真是碍事。”
程未倒是觉得没什么，她一手将行李箱从地上拎起来，“没事，来都来了，我们先进镇避一下，事情往后再商议。”
“也行。”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镇子走去。
静苍镇内里没有镇口那般落魄，青瓦白墙，碧色石子路，倒是干净规整，正道两边各有路灯，虽然不是很亮，但也能让人看清楚路，只是现在只是吃晚饭的时候，又赶上下雨，道上没什么人。
程未实在是忍不了脚上粘黏的泥巴，瞧着傍边有下水的沟渠，她走过去将脚轻轻荡进去冲一下。
两人又往里走了一段，好不容易瞧着一户人家开着门，一位奶奶正坐在门口的棚子处借着灯光编什么东西。
张强先上去搭话，那奶奶说了一口山里话，程未听着就像是外文，叽里咕噜地一句话都听不懂。
张强折腾了一脑门子汗，为难地看着程未，“程小姐，这，我们。”
“先问一下哪里可以休息吧，今天也很晚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程未总觉得这个地方可能连酒店都找不到。
俩人又跟奶奶解释了半天，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方位，只能半信半疑地朝着镇子里走去，渐渐地能看着一些买东西的小店了，又是问了一番路，老板将两人打量了个遍。
“这个时间来俺们静苍旅游的？”
“不是，来这里有些事情。”程未的话音刚落，老板的眼神变得十分微妙起来，刚才还有些善意，现在就全是冷漠了。
老板冷声道，“你们这个时间来，怕是俺们静苍不欢迎你们。”
程未和张强相顾无言地对视一眼。
“现在不是旅游的时候，俺们静苍唯一的民宿怕是不营业，你们去碰碰运气吧。”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退路，两人依照老板的之路往民宿走去。
程未心情沉了下来，静苍镇这般排外，是她没有想到的。
如果这次无功而返会怎么样，程未想不出来。
又走了约莫五分钟，两人便看着了一栋三层小楼，在一众小平房中惹眼的很，看来这就是静苍的民宿了，红木的大门紧紧地闭着。
程未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声响，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来开了门，怯生生地看着两人，“你们找谁？”
“你好，小朋友，我们是来住宿的，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吗？”
“我哥哥出去买东西了。”
“那可以先让我们进去避一下雨吗？”
小孩有些犹豫，但还是让开了地方，程未没有进屋，就站在门廊出避雨。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突然窜出门去，嘴里叫着，“哥哥，哥哥。”
程未顺着她的步子看过去，远远地看着一个高瘦的身影，这一瞬间她像是被人攥住了呼吸。
是楚时也，他怎么又会在这里。
在程未震惊的目光中楚时也抱起小孩，两人的视线刚刚撞到一起，程未便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哥哥，这位姐姐和叔叔说要住店。”
程未更震惊了，该不会楚时也是店主吧。
“你们是来住店的？”楚时也的声音冷冷的，迈过她时掀起一阵水汽，带着淡淡地茉莉花香。
“是的，是的，我们来静苍办事，但是这天色实在晚了，我们没地方去。”张强说的委婉，大抵是将刚才老板的话记在心里了。
“可是我哥哥说了，我们最近不接待客人的。”楚时也没回答，他怀里的小女孩先奶声奶气地接了话，小孩子还感受不到成为与楚时也之间尴尬的氛围。
“这……老板，要不您通融一下，这夜风霜重，我们实在是没地方去了。”
程未却觉得没什么，按照两人的关系，今晚上大抵是住不到这里了。她动了动有些酸胀的胳膊，重新将行李箱拎了起来，张了张嘴，“算了李总，我们还是先……”
“可以。”一道冷冷的声音将她的声音压得死死的。
程未猛然抬眸，只看着男人宽阔的肩背，他微微侧头，露出一半冷冽的侧脸，“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