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柯蹑手蹑脚下了床，轻轻把房门关上，走到客厅落地窗旁才问：“怎么了？”
“你看热搜。”
他皱着眉缩小通话窗口，根本不用打开微博，就有各种临时快讯的推送争先恐后进来，【蓝柯系万宇集团继承人，放弃继承权只为与艺术家私奔。】
他揉了揉眼皮，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推送内容都大同小异，最先是某个账号突然曝光最近大火的蓝柯本名叫苑宇彤，是上市公司万宇集团的继承人，但她却在父亲死后与已婚艺术家私奔，从此音讯全无，而那位艺术家就是她的师父岳文治。
赵景柯只感觉耳边嗡的一声，大脑像一团冻住的浆糊，完全无法运转了。
汪屹在电话那头噼里啪啦说着：“我已经在想办法撤热搜了，也联系了一家专业的公关公司，我们开个紧急会。”
“地址发给我，我一会儿就到。”
挂掉电话赵景柯来不及多想，迅速穿上衣服，临走前进卧室带走了苑宇彤的手机，下楼他才发现忘记了穿袜子。
蓝柯的热度正盛，这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压都压不住，微博广场在深夜沸腾。
*
不等到天亮，热搜词条就批量换成了其他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词，但关于蓝柯这个名字的搜索量还在飙升，时不时短暂地出现在首页。
“不是说不要再砸钱压热搜了，这样只能让人们认定这件事就是真的。如果这件事不是真的，找律师起诉，快速发声明回应才是最好的选择。”公关公司的经理对汪屹说。
汪屹一脸苦恼，“现在不是我在撤热搜，是万宇集团那边也在行动，比我们反应还快。这是怎么回事？”
“一般情况下来说，如果是这样的猛料，八卦账号会先谈判让你们自己买下，价钱没谈拢才会直接曝光的。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联系过苑小姐。”公关经理对赵景柯说。
赵景柯默不作声。
如果苑宇彤被这种造谣式的曝光威胁了，一定会和他说的。
或者人家联系过她，她压根没当回事也是有可能的。
可她的手机还在自己手里。
“或者就是对家买下的。”经理说。
对家，苑宇彤刚崭露头角，结交的人也寥寥无几，他想不出她在娱乐圈能有什么对家。
只能从谁获利谁作为的角度考虑。
想了一圈赵景柯的头都快炸了，也没想出来谁能从中获利，这条新闻对万宇集团也是一个打击，苑章礼不会获利。
这种半真半假掺和在一起的谣言最麻烦，对方一定是知道苑宇彤来路的人，但又是一知半解的人。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名，但不敢确定。
“汪屹，能查出来谣言的源头吗？”赵景柯凝眉沉声道。
汪屹看了一眼公关经理，吞吞吐吐说：“现在怎么回应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他们研究策略的时候赵景柯的电话又响起，这边是凌晨四五点，美国那边正是中午。
赵景柯叹了口气，接电话的声音都有些虚弱，夏槐序女士在电话那头中气十足，
“景柯，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苑章文的财产不给女儿了，原来是跟人私奔把她爸给气死了，你赶紧跟这个不三不四的人撇清关系，别逼着我回国收拾你。”
短短几个小时，已经传到国外去了。
他妈的网络时代，让赵景柯想骂人。
“妈，您别听风就是雨行吗？这都是谣言，没有一句是真的。”
他不想再多说，心烦意乱地先挂断电话，清晨七八点的时候他又接到岳文治的电话。
所有的人好像都被这突然的新闻打了个措手不及，岳文治根本没经历过这种事，气得血压又升高了。
他告诉岳师艺术馆暂时先不要开门，他也要回避一段时间。
岳师又问：“宇彤知道这件事了吗？”
“她还不知道。”
这提醒了他，最难的是家里还有一个蒙在鼓里的人。
他还要回家安抚苑宇彤，她现在应该还没有看到相关的消息，他不敢想她看到之后会怎么样。
留下汪屹和公关公司交涉，他又回到帕纳溪谷，进电梯的时候他突然紧张起来，又有些后悔。
他把她从清荷山骗出来，才有今天，他开始想这件事从一开始是不是就错了。
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让她上综艺，她或许现在还在清荷山那种桃源不谙世事地生活着。
他知道师父师娘对她有多么重要，岳师和苑宇彤的关系被这样抹黑，无异于在她心口捅刀子。
电梯门打开。
她果然在家里岁月静好，埋头在书房写微书，他不忍打扰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在客厅里等着。
她从书房出来看到满脸憔悴的赵景柯，还很纳闷，她睡醒的时候赵景柯就不在身边，她还以为是去上班了，谁知道不到中午他又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直愣愣发呆。
“怎么了你？”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的目光都在躲避，“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早上就找不到了，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宇彤，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放在冰冷的大理石茶几上。
赵景柯尽量用词委婉地把这个突发事件告诉她，她全程皱着眉听完，深吸一口气，拿过桌上的手机，那些推送还挂在通知栏。
随手点开一个，图文并茂，配图用的是她和师父在节目中的拥抱场景，连带下面的恶评她都一并看过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手在颤抖，耳边听不到赵景柯的话，心跳得很快，眼前天旋地转。
赵景柯扳过她的脸，她嘴唇咬破渗出的鲜血在口腔化开都浑然不知，闭上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流进赵景柯的掌纹。
她突然又冷冷笑了一下，看得赵景柯后背一凉。
苑宇彤掰开赵景柯的手，又给了他一个笑容，好像是在反过来安慰他，她拿过手机拨出电话，声音异常稳定。
“喂，你好，我要报警。”
几个警察上门问询案件，从始至终，她的情绪都稳定得可怕。
警察走后，她问赵景柯：“你是不是也有怀疑的对象？”
赵景柯低下头，说：“还不能确定，公关公司先给了一份声明，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按照他们给的时间发出去，尽量把影响降低。”
她点了点头，依旧若有所思，赵景柯把她抱在怀里，看着她渗血的嘴唇苍白的脸庞，胸口仿佛挨了一拳，“宇彤，对不起。我没想过会出这种事，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处理好。”
苑宇彤摇头，恍恍惚惚望向赵景柯，“这不是你的错。”
苑宇彤的声明发出，秦若影第一个转发，并写了一条长文控诉捕风捉影，造谣传谣的人，用词之激烈，就差直接骂娘了。
陆尘也转发，“艺术是纯洁的艺术，脏的是背后那些曲解的眼睛。”
高晏青转发，“支持姐姐！”
转折在于高晏青发出这条微博之后，秦若影又转发了他的微博，回复道：“呵呵。”
微博这下瘫痪了。
*
赵景柯第二天让汪屹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刚一进门赵景柯就问：“你老实说，是不是查出了什么？”
“其实，早就有些眉目，只是…毕竟，是我们的人。”
“是老金？”
汪屹沮丧地点头，“还有高晏青。”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报复苑宇彤，顺便把万宇集团拉下水。
“老金人呢？”他咬着牙根，颈间青筋凸起，太阳穴突突地跳。
“好几天没来，听说…昨天出远门了。”安阳小心翼翼说。
他双眼通红，扯了扯领带，在办公桌内踱步，怒火攻心，新茶杯被他摔成碎片，也磕破茶台一角，就在汪屹眼前炸开。
汪屹早就查到，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赵景柯，他怕的是赵景柯对老金不依不饶，冤冤相报。
现在集团里动荡不安，老金顺利退休才是最稳妥的。
“把人给我找回来。”他拽着汪屹的卫衣衣领，怒目圆睁的样子把汪屹吓得不轻。
赵景柯推掉工作在家里守着苑宇彤，她不能出门，一旦出门就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即使她已经发了声明和报警记录，但也有很多人不相信，人们更愿意相信她是为了掩盖真相自导自演。
她也一直配合搜集证据，即便是每一次都要面对汹涌如潮的恶评和各种极其过分的言论，每一句话都在她的最痛处猛戳。
她在意的人在这场舆论战中都被恶意中伤，为她说话的秦若影和陆尘更是站在风暴中心，秦若影的矛头直指高晏青，两家吵的不可开交。
她在混乱中找寻自己唯一的目标，她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其他的事情，她暂时顾不到。
赵景柯让她不要再看，交给律师和公关，但却拗不过她。
她每晚都睡不着，神经紧绷，头痛欲裂，胃也跟着痉挛，一闭眼那些伤人的文字就在眼前来回盘旋，她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待天亮。
赵景柯担心她的状态，她沉默寡言，时常目光呆滞，只和他讨论起诉流程和调查进度的时候能多说几句。
最让他担心的是苑宇彤再没哭过，和苑章文葬礼上的她一样，没有眼泪，只是呆滞，把一切感情都封锁起来，时常像个木偶。
“宇彤，我们的法务部处理这种事经验少，我找了更专业的律师事务所。”赵景柯轻声温柔，小心翼翼。
“嗯。”
“今天见一见？”
“哦。”
赵景柯把律师接到家里来，苑宇彤抬眼看着面前生了白发的律师，愣了一下。
“彤彤，不记得我了？”
苑宇彤的泪水决堤，终于大哭起来，“鄂程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