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宇彤走了，但赵景柯没顾得上送她。

    行李是提前收拾好的，人是司机老王送到机场的，汪屹在机场等着和她一起飞，其他嘉宾也都从东西南北飞向他们的第一站哈尔滨。

    没上飞机之前汪屹就把她惹恼了，苑宇彤出门穿上了赵景柯特意嘱咐的厚羊羔毛外套，机场候机的时候出了一脑门儿汗，被汪屹调侃她是土包子，又说她宫寒。

    两人在飞机上扭着脸谁都不看谁，赌气飞完了全程。

    下飞机走出机场，单穿皮衣的汪屹就被冻傻了，恰巧导演组的车又堵在路上。

    哈尔滨的风像冰冷的刀刃抵在脖子上，像后妈的耳光扇在脸上。

    在彻寒刺骨的冷风中汪屹哆哆嗦嗦，一米八四的身高缩成一米七，皮肤都冻紧了。

    苑宇彤把手捅进羊羔毛外套的衣兜里，衣领翻起挡着半张脸，幸灾乐祸地笑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乐成月牙的形状。

    汪屹边打电话骂人边拉着行李箱走回机场大厅，胃里灌进冷风就开始打嗝，她看汪屹边骂人边打嗝更是笑地前仰后合，但没过多久她也开始打嗝了。

    导演组的车接他们的时候就有几个摄像机对着她，从她走出机场开始拍。

    她有些害臊地向后躲，转身要跑却被汪屹拎着羊羔毛领拽了回来。

    “上车，你要把我冻死啊。”汪屹上下牙齿打架，恶狠狠对她说。

    坐上商务车，她发现车上也有摄像头录制他们在路上的全程，正对着他们也有一个人扛着摄像机。

    对面戴着墨镜围巾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说需要她回答几个问题当做素材。

    “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我叫..蓝柯，我是...一个做..隔~陶瓷微书的。”苑宇彤面对镜头低着头，眼神飘来飘去，手指又互相攥住拧成一团。

    “重说一遍。”女人温柔地说，周围几双眼睛都看着苑宇彤。

    “我~隔~...”她紧张地不停打嗝，心虚地看着对面的女人，看不出对方是什么表情。

    女人递给她一杯热奶茶，说：“别紧张，先把这个喝了。”

    她示意暂停拍摄，又把车里空调温度调高，给了苑宇彤一条毛毯。

    “谢谢。”苑宇彤接过奶茶，喝完又缓了很久才不再打嗝，前采才得以继续。

    “你认识其他的几个嘉宾吗？”

    “不认识。”她摇头说。

    “来过这个城市吗？”

    “没来过。”

    “你觉得自己的专业在我们的旅途中能起到什么作用吗？”

    “不知道。”

    她们一问一答，苑宇彤只回答问题多余一句话都不说，车里一度比车外还冷。

    到了酒店已经是晚上，那个短发女人摘下墨镜向她伸出手说：“你好，我是专门负责你的跟拍导演，我叫明霞，他们都叫我霞姐。”

    握手之后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你是第一个来的嘉宾，秦若影还没有来，今天给你单开了一间房，节目录制期间为了保证素材，从明天开始你和秦若影要住一间房，房间里也会有摄像机。”

    苑宇彤面露难色，嗫嚅说：“睡觉时候也要拍呀？”

    “尽早习惯，如果有什么需要这里是我的电话，一会儿我会加你的微信。”

    办理入住后，她在酒店房间转了一圈，检查摄像机还没有装上，才放心换上睡衣。

    躺在酒店绵软的床上，还没来得及整理行李箱，赵景柯给她打来视频电话。

    他的办公室明光瓦亮，手机镜头照着他轮廓清晰的脸和疲倦的笑容。

    “到了也不给我发个信息，那里冷吧？”他温柔又磁性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外面冷，房间里很暖和。”北方带暖气的房间她也是第一次入住，热得想吃冰激凌。

    “汪屹把你照顾得好吗？”

    如果赵景柯不问她还想不到汪屹，入住时好像听到汪屹说要让她放下行李之后跟他去吃饭。

    门外汪屹哐哐敲门，可她已经换上了睡衣。

    “走，吃饭。”他懒洋洋地说。

    苑宇彤站在门口回：“我不去了。”

    “不去你就饿着啊，正好我哥不在，我带你去感受一下狂野不羁的夜生活，再认识两个东北帅哥，省得你总缠着我哥。怎么样？”

    苑宇彤打开门把手机屏幕怼在汪屹的脸上。

    他向后撤了一步，手机屏幕里赵景柯托着下颌，眉间紧蹙盯着他看。

    “哥...”汪屹拿过手机对着屏幕嘿嘿地笑：“我跟她闹着玩呢，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带她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你们住哪个酒店？”听赵景柯的声音是不太高兴。

    汪屹报上酒店名字，又补充说：“五星酒店俄式风情，这些小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还是多操心集团的事吧。”

    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汪屹把手机扔给她，白了一眼说：“我好心带你出去玩，你还搞背刺，一天到晚就知道狐假虎威。欸，开门...”

    没等汪屹说完她就把门关上了，他在门外又埋怨说两口子一个毛病。

    他走之后苑宇彤加上霞姐的微信，霞姐告诉她要早点休息，明天上午要开内部见面会，走流程，签保密协议，之后就要正式开机了。

    她打开行李箱，拿出自己的画笔墨彩，摊开纸，打开台灯，托着腮迟迟不动笔，眼睛望着窗外的冰城夜景。

    她在哈尔滨热腾腾的暖气中想起赵景柯火炉般的怀抱。

    相隔几千公里，他在南她在北。

    正走神的时候，房间门铃又响，她打开门是酒店的服务员送来晚餐。

    “我没要晚餐呀。”她歪着头问。

    “哦，是赵先生让送来的。”

    服务员送来的晚餐都是当地的特色菜，她尝了几口，就想给他打个电话也馋馋他，但电话拨通却没有人接。

    景文集团大厦灯火通明，各个部门都在应付突如其来的检查，赵景柯正在办公室坐镇，这是他自酒会过后就预料到的情形。

    忙完之后才看到苑宇彤的未接电话，想着要回拨却已经是深夜。打开微信，她也曾发来信息。

    【谢谢，我最喜欢吃锅包肉，你工作也要记得吃饭哦。】

    下面附送一张她和锅包肉的剪刀手自拍，她穿着睡衣，不施粉黛，眼眸犹如一汪清泉，笑得纯真甜蜜。

    赵景柯把照片放大看了又看，每个细节都不放过，不知觉地扬起笑容。

    放下手机，全天的疲惫一扫而空，为她惹恼了老李，看起来是值得的。

    第一次接触老李的时候赵景柯尚且年轻，约了好久老李才肯赏脸，自然是要请客吃饭。

    当时老李看上了同桌吃饭的刚结婚的女员工，在酒桌上对她动手动脚，女员工当时忍下，但回去路上她就哭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后来老李又向赵景柯多次暗示，逼得赵景柯把那个有潜力在总部做到中高层的女员工调到了外地分公司，之后她还是主动辞职了。

    老李听说此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集团隔三差五就要面临各种检查，扰得各个部门主管焦头烂额。

    赵景柯当下就明白老李贪财好色又睚眦必报，不能深交，从此敬而远之不再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酒会上他对苑宇彤的笑容，是他以前就见过的。

    最让他生气的是老李没过两天又给他打来电话，反复试探他和蓝柯的关系，好像非要让他说出他和蓝柯只是玩玩而已然后拱手让给老李。

    赵景柯维持着最后的教养才没有破口大骂，挂断电话之后他常用的水杯还是和办公室的玻璃一起粉身碎骨了。

    是他始终强硬的态度引来了这次针对性的彻夜检查。

    *

    第二天苑宇彤素面朝天顶着黑眼圈和因为空气干燥爆出的痘痘参加了见面会，一进酒店的会议室就听到几个人在低声讨论。

    “你没看到昨天她的表现吧，拍摄的时候紧张得打嗝。”

    “倒听说是个素人，怎么素成这样啊？我看是和汪少爷一起来的，新签的艺人？”

    “不是，赞助商指定的，没有她就没有这个节目，全当哄孩子玩呗。”

    其他三个人都有各有所长，又有粉丝基础，如果不是赵景柯，他们估计一辈子都不会与苑宇彤有什么交集。

    她脸微微一红，又感觉有些委屈，走到霞姐身边坐下。

    霞姐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拉动椅子的声音，半睁眼瞄了她一眼，轻咳一声，周围嘀嘀咕咕的讨论声都静了下来。

    在见面会上她又见到秦若影，她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只露出妆容精致的巴掌小脸，身边带着两个助理。

    她也见到了陆尘和高宴青。陆尘蓄着长发，五官不算出众但独一无二的气质为相貌增色，穿得很随性，一直面无表情，和秦若影一样像两座冰山。苑宇彤只听过他的歌，没见过这个人，但会场那么多人不用介绍她就知道他一定就是陆尘。

    高晏青比他们年龄都小，染着一头白毛，长相比女生都精致，皮肤白里透红能掐出水，让苑宇彤都有些自惭形秽地摸了摸脸，他脸上始终是阳光般和煦的笑容，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与工作人员都很热络。

    她一会儿盯着陆尘，一会儿盯着高宴青，在心里分析他们的五官分布和骨相轮廓，陆尘一直在翘着腿看手机，高宴青在和旁边的年轻编导说话，年轻的女孩们都被他逗乐捂着嘴笑。

    陆尘放下手机，依然面无表情看着对面盯着他走神的女孩，与苑宇彤目光相接她就抿着唇侧脸看向别处，他看着她的侧脸疑惑地皱了皱眉。

    导演进入会议室先和秦若影客套了几句，其他三人都在活动中碰过面，导演主要把蓝柯介绍给他们。

    陆尘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秦若影给了她一个疏离的微笑。

    高宴青本来就活泼，听说她就是蓝柯之后，对她的热情值直线上升。

    会议开到最后，导演的目光移到苑宇彤脸上，突然问：“你没带自己的化妆师吗？就准备素颜出镜？”

    全场人都盯着她看，而她窘迫地探着头在会场寻找汪屹的身影，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正当她攥着衣角不知道该如果回答时，秦若影缓缓开口说：“她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