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哥哥别乱说。”

    林楚意将林玉璟拉到屏风背后。

    一人高的宽大屏风将堂屋挡个干干净净,冷风从屋外穿过,四周安静下来。

    林玉璟登时受不住恼意,

    “妹妹拦我做甚?我可有说错什么?他就是在逃避。我也是儿郎,我喜欢的姑娘,我舍得不明不白和她在一起?”

    林楚意小嘴鼓鼓,目光怯怯。雪风裹着她的衣袍,一张小脸瑟缩在毛领里,鬓边碎发翻腾,弱不禁风、手足无措。

    林玉璟看得感慨万千。

    从前肆意潇洒的妹妹、林家的嫡女千金,如今竟为着一个男人,看人脸色,犹豫不决,怒不敢言。

    即便这个男人是林玉璟最好的兄弟,他也看不下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妹妹从前绝不会受这般委屈。谢兄从前也绝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林楚意心里也无奈,目光躲闪起来。

    见她仍是不肯多言,林玉璟粉面都急得通红。

    上一次就是因为他没有帮忙,才将妹妹推向白祈雄那个火坑。

    天知道他有多懊悔、有多自责!

    这一次,他就在身边,他绝对不要再见到妹妹受丁点磨难!

    “我和你嫂嫂不出半月就要离开,到时候,真的没有人能帮你。”

    他拉起林楚意的手,

    “好妹妹,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放心告诉哥哥,哥哥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林玉璟面容恳切,锃亮的眼眸竟露出祈求的目光。

    林楚意瞧着平日里端庄持重、黑白分明的哥哥,此刻急得来一心维护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因为白祈雄的事没少受怕,哥哥定然也没少痛苦。

    此刻拯救她的机会就在眼前,要是她再不解释,恐怕林玉璟砍了谢惟清的心都有。

    思及此,林楚意只能将穿书一事隐去,把噩梦等等事情全部和盘托出。

    “之前,我因为噩梦,贪生怕死,拒他于千里之外。还在新婚前夜说出那样的话,说我不想要他,太伤人了。”

    林楚意拽着林玉璟的手,眼中已含上泪意,

    “但我知道,哥哥,他不是不爱我,他是太爱我了。他想对我的一切负责,却沉重得他害怕。所以我不想逼他,哥哥。”

    林玉璟听完这个故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根本不是任何人的错,真相就是这样简单,又真实。

    林玉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林楚意的额头。

    林楚意擦了擦眼角的湿意,扬起嘴角,

    “挺好的,我现在终于能够体会到当初我逃避时、他抓心挠腮的无力感了。他受过的苦,我也受一遍。他坚持了那么久,该换我来坚持了。”

    娇娇的声音坚定落下,意图安慰旁人,林玉璟只听得更难过。

    但他也知道,这是他无力插手的领域。他怕林楚意受伤,但如果阻拦她,她恐怕会更受伤。

    “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哥哥也不多说了。这是你的姻缘,必须你亲自历练。”

    林玉璟撑着屏风,朝堂屋指了指,

    “再抱抱小隐吧,等你抱上自己的孩子,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林楚意听出他在开玩笑,也跟着甜甜的笑。

    绕过屏风,走回厅堂时,几人正围坐在一处。

    小隐扑在谢惟清的怀里,揪着他的头发,咯咯笑。

    听到两人走来,谢惟清几乎是无意识的抬起头,目光撞向林楚意。

    他的嘴角微启,挂着不自知的憨傻笑意,墨黑的眼仁里溢出浓浓暖意。

    他又露出了期盼的神情,而林楚意的心再一次化成一滩春水。

    香炭生烟,林楚意心里动容。

    晚上,回谢府的路上,林楚意坐在车轿内,格外主动的牵起了谢惟清的手。

    谢惟清很喜欢孩子,她也想和他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林楚意摩挲着谢惟清的手背,见他没有反抗,又小心翼翼地抚摸上他的衣袍。

    从前都是谢惟清主动亲昵,她从没主动过,动作不免有些生涩。

    纤纤柔薏试探半晌,最终停在了郎君祥纹景绘的衣领上。

    退一点,是解开外袍的盘扣;近一点,是上下颤动的喉头。

    那只小手像是陷入迷茫,食指摩擦着衣领边缘,不只是退是进。

    车外冷风阵阵,车内热烟蒸腾,像是陷入凝滞。

    倏忽间,马车左右一颠,莹润的指甲盖蹭到了脖颈上的经脉。

    谢惟清一把将她握住,

    “去杭州吧。”

    什么?

    林楚意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谢惟清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松开了手,

    “那天,你不是问我该怎么办吗?”

    “去杭州吧,去找许知安。”

    林楚意简直不敢相信,双唇颤抖着,失了言语。

    谢惟清该是想了好几天,狠了心要赶她走。见她不应,又挑了声调,佯装戏谑的劝她,

    “你帮我劝俪大娘时,想的那样明白,怎么到自己头上便想不明白了?对自己负责。你应该去找许知安,他能给你和美顺遂。”

    他刻意往旁边挪了半步,面色隐在黑暗里,似是波澜不惊。若非窗外灯火照见他不住晃动的眼波,林楚意可能真的会被他骗了过去。

    “我不走。”

    林楚意讷讷咬下嘴唇。

    她执着的追到谢惟清身旁,枕在他的臂弯上,

    “我不走。”

    她蹭着谢惟清的胳膊,呢喃撒娇,

    “我错了,相公。我不要和美顺遂,我只想要你。”

    林楚意从没露出这副模样,声音又娇又软,轻吐的暖气萦绕在耳边。谢惟清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分明想狠心,却又使不出半分力来。

    “相公,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你不要赶我走,我好爱好爱你……”

    林楚意一边轻哄,一边在谢惟清的臂弯无意识的摩挲。

    谢惟清感觉就像有一只狸奴爪子挠在自己的心上,挠得他鲜血淋漓,还是忍不住心痒难耐。

    “可我想你和美顺遂……”

    谢惟清说出这句话时,已经带上了哭腔。

    林楚意能感觉到谢惟清浑身都在颤。

    她表面上是在与郎君腻歪撒娇,内心里如何又不痛苦?眨眼两颗泪便落进扬起的嘴角里。

    冷风将泪痕冻在她的脸上。

    林楚意抹了把小脸,最后只道了一句,

    “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

    ====

    林楚意打定主意不能再放走谢惟清,裹着狐裘暖被,生着大盆炭火,寸步不离守在院里。

    哪想,再睁眼,不知何时已经被谢惟清抱回了卧房。

    “谢惟清!”

    林楚意惊坐起。

    她料想谢惟清又要躲避自己,外衣都来不及批,跌跌撞撞冲去堂屋。

    果不其然,谢惟清正在开门。

    “你又要去哪儿?”

    林楚意绝望得像个泼妇。

    但这一次,她真的冤枉了谢惟清。

    只见谢惟清淡然侧退一步,露出了府外求见之人。

    来人衣香袅袅,一顶金花冠垂下千条流苏,华美得不可方物。

    她像是认识林楚意谢惟清,自顾就走近了堂屋。

    “谢公子,谢夫人,幸会。”

    女子轻扬起头,一摆衣袖,坐上主座。

    她的身后,悄无声息的跟进两排仆从,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她的背后。

    而谢府门外,还站着一队戒卫森严的士兵。

    寒铁甲胄,无眼刀剑,如此阵仗,林楚意只在监视白府的那群朝堂士兵身上见过。

    难道,难道白府的事有定论了?

    林楚意狐疑望了谢惟清一眼,

    “这位是……?”

    “大胆!永安郡主驾临,还不快快请安!”

    不待林楚意话音落尽,来人身旁一名掌事模样的女仆厉声喝道。

    永安郡主?

    林楚意根本搞不清楚京中那些贵胄都是何许人物。

    只道是位皇亲国戚,便讷讷拽住谢惟清的袖子要跪下。

    郡主比林楚意预料的要亲和。

    谢惟清甫一站定,她便挥手叫停,

    “公子夫人不必见外。”

    她朝着谢惟清勾勾嘴角,盈盈走来。两道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谢惟清身上,

    “我今日前来,是了寻苏美人的下落,需请二位不吝相助。”

    “苏美人不见了吗?”

    林楚意惊异问道。

    永安郡主似乎有些恼怒她打断了自己和谢惟清的对话,冷冷瞥她一眼,

    “至今未归,已超期限。”

    话音未落,她很快又转头看向谢惟清,换了巧笑模样,

    “不过,谢公子不必担心。我听说她曾邀谢公子赴宴,来找公子打听一番罢了。”

    似是怕谢惟清担惊受怕,她又冲谢惟清甜甜的眨了眨眼睛。

    腻白肌肤似雪,莹润杏眼含光。

    郡主直白得来,连谢惟清都品出了不对。

    他莫名其妙的侧头看向林楚意,目光慌张,像是想要解释。

    林楚意自然是要护着自家夫君。她有些恼,轻蹙软眉,不动声色往谢惟清臂弯贴紧,

    “确实,那天苏美人设宴,小女和相公一道去的。”

    林楚意可以说得娇甜,一只小手无比亲昵的搂出了谢惟清的胳膊。

    永安郡主看得颇有些愤愤,还没吱声,忽闻一声长喝从门外闯入,

    “郡主明鉴——!就是这两人蒙骗了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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