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霍骁，是霍骁！
面前这个身份低微，任人肆意欺辱的太监，竟然是曾经意气风发，英姿潇洒的商丘少将霍骁！
是她身边的得力助手，长宁公主府的忠实暗卫，是她一心想要保护的男主！
可他现在，居然成了一个太监。
萧泠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浑身都不可自制地颤抖起来。她嗫嗫地，口中似乎在说些什么，可一旁的翠微听不清，以为她是在对自己说的，于是凑近身去听。
“不……不是的……”
翠微微微一愣，迟疑着唤她：“……娘娘？”
萧泠犹如一只受惊的鹿，转过身猛地推开翠微，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
翠微一脸茫然地看着萧泠的反应，见她倏地逃走也顾不得去管地上那个令她作呕的太监，忙追了上去：“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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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丹华宫的。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找盛玄胤，找盛玄胤，找盛玄胤！
一路上被众多暗卫团团围住，带头的飞影注视着面前双目通红的皇后，心下猜想她是不是又受了什么刺激，面上却恭敬地拱手行礼，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娘娘请回吧。”
萧泠一字一顿道：“让开。”
“……娘娘，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让我们为难……”
“我再说一遍，让开！”
暗卫们面面相觑，见飞影不表态，又不能真的就这样放她出宫，便将手伸向腰间，做出要拔剑的姿势。
萧泠毫不理会地继续向前走，一个暗卫持剑上前本想威慑她让她知难而退，不曾想却被萧泠伸手一把抓住剑刃，锋利的剑瞬间被萧泠手心的血染成红色。
众暗卫皆是一惊，误伤萧泠的暗卫更是吓得连连后退，噗通一下跪在雪地里：“属下并非刻意伤害娘娘！皇后娘娘恕罪！”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萧泠的裙摆在他面前扫过，她反手将长剑放上自己的脖颈，威胁着一步一步向外走。
她抬眼扫视着包围着自己的暗卫，目光最后落回到正前方的飞影身上，声嘶力竭地对话他：“叫他们全部让开！”
飞影被她的状态惊到，终于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在给身旁的暗卫递了一个眼色后淡定对上萧泠的目光，道：“娘娘当真要属下如此为难？”
萧泠闻言也不再多做交涉，握着剑对着面前要来阻拦的暗卫一阵胡乱挥舞，“杀”出一条路来。暗卫们顾忌她的身份，纷纷后退着，无一人敢上前制止。
眼见着局势愈发不可收拾，飞影一声令下：“拦下！”
话音刚落，众暗卫就要上前去夺剑。萧泠眼疾手快反手将剑再次送上自己的脖子，毫不犹豫手下一用力，雪白的脖颈瞬间出现一条长长的血线。
暗卫们瞬间定在原地，飞影失措大喊：“娘娘！”
“让他们全部让开！”
“……”飞影紧锁着眉头，无奈回头喊道：“让开，都让开！”
面对步步紧逼的萧泠，众暗卫也别无他法，只能缓缓挪动开距离给她让出一条路来，却又不敢完全放她走，于是在她身旁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路追出丹华宫，追到漠北皇宫御书房的门前。
昭昭白日之下，宿夜的积雪铺在厚重的台阶，袅袅云烟在广袤的皇城上空飘散开来，宛如一水墨画中浮动的留白。在这漫天浮霜之下，萧泠一袭白衣的领口被血色染红，星星点点的血渍犹如朵朵红梅，点缀在萧泠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单薄的肩膀上。
庄严的御书房门被人推开，萧泠抬头，对上台阶上那穿着一身玄衣华服的盛玄胤。
萧泠手中的剑依旧横在脖子上，有些许从伤口泌出的血珠落在剑刃上，在锋利白刃上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霜。
盛玄胤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那一抹红上，眼神逐渐阴翳。
他沉着脸色，不知是因为天寒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嘴唇微微颤抖着，连同突出的热气都是断断续续的：“绾绾，把剑放下。”
萧泠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盛玄胤眼帘轻轻扑朔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绾绾，听话。”
白雪纷飞，她挺直着背脊站在雪地中，发青的嘴唇固执地启合着，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缥缈，吐字却异常清晰。
“为什么。”
盛玄胤眉峰微微一凝：“什么？”
萧泠骤然上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赫然指向台阶上的盛玄胤。她双目红睁，大步跨越覆雪的长阶，几乎要冲到盛玄胤面前：“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你为什么——要骗我！”
身旁的禁卫军将她团团围住，盛玄胤盯着萧泠脖子上的伤口，急忙大喊：“都让开！”
“陛下！”
“让开！”
禁卫军还没有来得及让开，萧泠不顾一切地持剑冲上前去：“盛玄胤——我杀了你！”
盛玄胤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狠狠将她拽入怀中，萧泠握着剑的手被他生生掰到脱臼：“萧泠你给朕冷静点！”
血红的双眼，断线般的泪珠滚落而下，灼热的呼吸萦绕在他的鼻息前。盛玄胤抬眼对上萧泠的眸子，眼底那压不住的滔天恨意如海浪般翻卷而来，就要将盛玄胤一颗心从头到底浇得透心凉。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每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到底是又在闹什么？”
“盛玄胤！”萧泠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霍骁变成那个样子！”
一听见霍骁的名字，盛玄胤瞬间不淡定了，那双盯着萧泠的眼睛蓦地笑了起来：“朕说是什么，原来又是那个霍骁。”
“你提着一把剑一路从丹华宫杀到这儿来，就是为了那个阶下囚？”盛玄胤自嘲地笑笑：“萧泠，朕真是小看了你，小看了你对霍骁的情感。”
萧泠挣扎无果，颤抖着双唇瞪着他：“我杀了你！”
她抽出另一只手就要往盛玄胤脸上打过去，却被盛玄胤伸手死死禁锢住。他强硬地押着她的双手往自己怀里一送，抓住萧泠的头发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你发什么疯！”
长剑落在地上，冰冷的剑刃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彻底被禁锢住，连抽出手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想要出手杀他。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丝恍惚，是了，她疯了，她真的感觉自己疯了，精神失常了，好想一剑刺死面前的盛玄胤，想杀了所有阻拦她的人……
萧泠抬起下巴以一种蔑视的角度看着他，然后毫不犹豫地咬紧牙关——
盛玄胤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样，慌忙将两根手指放入她的口中强行将她的嘴打开：“张开嘴！”
手指间传来剧烈的痛感，盛玄胤“嘶”一声眉头微皱，硬生生捏着萧泠的下巴掰开她的牙关弄得她几欲干呕。他看着萧泠的眼睛里逐渐升起一丝惊愕：“你想咬舌？”
后者只是狠狠瞪着他，下巴被捏着说不出一句话。
盛玄胤看着萧泠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口气卡在喉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忽的笑出声来：“你就那么爱他，甘愿为他寻死觅活？”
他心中怒极，心知等不到萧泠回应，也知道她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于是干脆抽出身旁侍卫腰间的长剑反手就着自己的袖口割下去，随后将碎布捏成一团一把塞进萧泠口中，防止她咬舌。
“萧泠，你好样的。”
他阴沉着一张脸将萧泠拦腰抱起，反手扛在肩上走下台阶，对身旁的飞影道：“起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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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丹华宫，盛玄胤扛着不断挣扎的萧泠疾步走向寝殿，一声令下所有人只得守在殿外，无一人敢出言相劝。
房门被重重关上，随即“哐”一声巨响，整个房门都随着这一动静微微一震。
守在殿外的飞影和翠微面面相觑，对视一眼惶恐不安地低下头。
屋内，盛玄胤一进门就把萧泠放了下来，顺带扯出了堵住她嘴巴的碎布。萧泠起身就要推门而出，却被盛玄胤一把摁在房门上，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他用双手抵在门上，硬生生将萧泠挤入一个狭仄的空间。萧泠闪躲不成，被她圈在怀里发了狠似的吻着。
一点也不温和的动作，一点也不轻柔的力度。与其说是吻，不若说是咬。
咬着她的嘴唇，她的鼻尖，她的下巴。
最后埋头在她的脖颈间，停在她颈上那条长长的血线上。
他呼吸颤抖着，颤颤巍巍地将唇覆在萧泠那已经被薄雪微凝的伤口上。
萧泠咬牙恨道：“滚。”
“……”
盛玄胤没有正面回应她，而是直接将萧泠抱到榻上一把扔下。
他抽出腰间束腰将萧泠的双手抬过头顶，用腰带熟稔地在她的手腕上打了死结。
他褪去外袍欺身下去，薄唇触碰到萧泠颈间的伤口。萧泠猛地屈膝挡在他身前，一双眼睛格外红肿。
“盛玄胤……别逼我恨你……”
埋头在她颈间的盛玄胤动作一顿，忽的嗤笑一声：“你对朕的恨还少了吗？这整个天下滔天的恨朕都受的住，你觉得……朕还会在乎你这点儿恨？笑话……”
说到一半他真的笑了起来，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盈满了无尽的凄凉。他注视着身下之人那双逐渐迷离失神的双眼，笑容渐渐凝结在脸上。
“我们……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的。”
“明明是你先说喜欢我的！为什么最后不爱的是你，放手的是你！为什么！”
“萧泠，我好委屈啊……”
他不再自称朕，终于在她的面前卸下所有身份与尊贵，降贵纡尊地低下头向她示弱。
萧泠仰躺在榻上，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走到今天的吗？她也记不清了。似乎就是一步棋子，行差踏错，从此坠入万丈深渊，不复回首。
她眼睫轻颤，不愿再看面前之人，缓缓闭上了眼。
回不去了，自从漠北铁骑踏入蛰京城的那一刻，长宁公主就已经死了。和漠北太子妃一齐死在那场大雪里。
而霍骁，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