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日阳光普照,一缕青丝似的光束斜斜照静伯太守府。

    屋内气氛却像乌鸦飞过午夜的坟场。

    “沈茵,你太不像话了,你把云儿的手都抓伤了,她可是要嫁给小侯爷的,哎哟,这下要留疤了可如何是好啊。”太守夫人捧着沈云的手像是捧着宝一样,指着沈茵不问缘由的就是一顿责备。

    沈茵被罚跪在地左脸颊留着被刮破的血迹,脸上没有悔意满是倔强和疲惫。

    “是沈云先动手的,我没错。”

    沈云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母亲突发急病去世,父亲就让何氏进了门,也就是太守夫人。

    她和沈云打架全是因为沈云故意将她母亲生前留下来的玉佩摔碎,还骂她母亲短命鬼并且先动手打她,她才还手的。

    “沈茵,你还不认错。”何氏转头看沈茵朱唇紧闭气不打一处来,“等你爹回来,我让他亲自罚你,今儿你这白净的脸蛋算是破相了,给林知县做续弦也不算是太委屈你,侯府亲事就注定是我云儿的。”

    沈茵倏然抬头,沈云一脸得意。

    晋安侯府的亲事原本定的娃娃亲是她,但自从何氏进门后就狸猫换太子,让沈太守将她送去了庄上,许是因良心过意不去,三个月前沈太守将她接了回来。

    “爹爹不会同意的。”沈茵无力地攥着手。

    尽管知道沈太守偏心沈云,沈茵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你爹早就默许了,下月初林知县就会来下聘礼。”何氏用帕子掩着那张忍不住上扬的嘴。

    沈茵感觉犹如一道闷雷降临,胸口闷得发慌。

    “咳咳咳。”她抚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从上月开始她就时常无力还咳嗽不止,想要找大夫看病,沈太守原本同意了,结果第二日接到急报让他前往津州,何氏就找了借口不给她医治,一直拖到了今日。

    就在这时,沈太守黑着脸急步进门。

    “这是怎么回事?”

    沈太守坐下端起茶杯就见沈茵跪在地上,一旁的沈云哭哭唧唧的,就连向来柔和的妻子也怒视着。

    沈茵正要把包着碎玉的帕子打开说明缘由就被何氏打断:“老爷,云儿的手被茵儿给抓破成这样了,怕是要留疤,我恐小侯爷见后会退婚。”

    何氏此话一出,沈太守登时起身走到沈茵面前就打了她一巴掌,脸颊上的血口子越发大了,手中的碎玉也摔落在一旁。

    鲜红的血“滴答滴答”的流。

    屋外的天忽然暗了下来飘起了大雪。

    何太守沉声吩咐仆人:“来人,把二小姐带去跪在祠堂外,不到二更不允起身,再找个大夫给大小姐看手上的抓伤。”

    “是。”仆人应道。

    沈茵心里的最后一根线被崩断,缓缓抬头高大威严的父亲面带怒色瞪着她,像是她犯了滔天大罪,都是他的女儿,难道他就看不到她的脸伤得更严重吗,所以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此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跪在祠堂前时,风雪交加,沈茵一件素绒翠纹袄裙抵不住寒风,她瘦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晃。

    脸上的血口子在冰天雪地里越发触目惊心。

    沈茵手里握着碎玉倒在雪地里颤抖,鸦羽似的睫毛缓缓闭上。

    好冷……

    “咳咳……”

    一口鲜血将地上的雪染红了,沈茵觉得喉咙灼烧的厉害,她苍白无力的手指抓着衣襟,秀眉皱痛苦地皱了起来。

    渐渐,大雪一片片覆在她身上,像是和雪地融为了一体。

    “小樱花醒醒别睡,快用碎玉把手指划破。”

    沈茵听见耳边有人在给她说话,缓缓睁开眼用最后一丝力气用碎玉刺破了指尖,一滴血瞬间将不带杂质的玉染红。

    -

    “小姐,小姐,您可不能出事儿啊,呜呜呜,小姐快醒醒。”

    蓝心边哭边摇,沈茵醒了。

    沈茵撑起身子,感觉身上没有一丝痛感,周遭也很暖和。

    见她起来了,蓝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小姐你终于醒了,我去找夫人让她请大夫,可夫人不肯,老爷也不在,我以为以后见不到小姐了。”

    难道她重生了?重生在蓝心误以为她受了风寒的这天,也就是她刚从庄上到太守府的第一个月。

    沈茵激动地捏着帕子:“蓝心,别哭了我还没死,我活过来了。”

    是真的活过来了,前世悲惨地死在了大雪中,这一世让她重生了,她要把属于她的都拿回来。

    按照前世的记忆,明日小侯爷来府上,何氏来抢她的玉佩不成便把她关在柴房,待她出柴房后就听说小侯爷对沈云很是满意,已经暗生情愫定下一年后完婚的约定。

    沈茵正坐起来,赶紧把玉佩收起来藏好。

    她母亲临终前给常年侍奉的姜嬷嬷说玉佩是信物,但是什么信物姜嬷嬷也不知道,姜嬷嬷说她母亲还没说完话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她就咽气了。

    顿了下,沈茵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玉镯子对还愣在原地的蓝心道:“蓝心,你拿去玉镯换一块玉佩,尽量看起来好一些的玉。”

    蓝心回过神来,双手接过镯子:“小姐,这不是老爷给你的吗?你怕磕着碰着都不舍得戴,怎么舍得拿去换玉佩啊。”

    “我不喜这块玉镯了,拿去换吧。”沈茵眸光渐冷缓缓起唇,转而抬头看着蓝心,“秘密去办,别张扬。”

    “好的,小姐。”蓝心把玉镯收起来揣到怀里就出门去了。

    -

    翌日。

    沈茵一身淡紫素花襦裙,坐在铜镜前让蓝心插上簪子,她肤若凝脂,粉面桃腮,双眸如秋水般牵动人心。

    她对着铜镜手腕翻动着在前世破相的脸颊上摸了摸,光滑细嫩。

    前世不让她好过的人,在她重生的这一世也别想好过。

    就在这时,和何氏带着壮实的婆子来了,直奔她的木雕盒子,这一世沈茵淡然地笑了笑没有去抢夺,蓝心跑上去护着不让壮实婆子抢了去。

    沈茵明知故问,语调柔波带水道,“母亲是在找什么?我让蓝心找给你。”

    何氏冷看了她一眼:“玉佩,你愿意给?”

    看蓝心死死地抱着木雕花盒子不肯撒手,何氏断定那玉佩定是在里面,指示壮实婆子去抢过来,蓝心身形敌不过吃得肥圆的婆子,为了守住盒子差点摔倒在地。

    “自然是不愿意。”沈茵抬眼看向何氏,何氏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她从蓝心手中接过盒子拿在怀中抚摸了一刻才依依不舍地递给何氏。

    “虽然舍不得,但母亲若是喜欢我就送给母亲,只希望母亲能好好帮我挑挑婚事。”沈茵佯装着乖顺,“毕竟母亲在这个家还是当家主母。”

    何氏被奉承了也放松了些警惕,梗着脖子得意地让壮实婆子接过来。

    何氏:“知道就好,你若是听话点我自会让你爹给你许个好婚事。”

    “谢母亲。”沈茵屈膝行礼,淡淡笑着。

    何氏走后,蓝心哭了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出去:“小姐,那不是您生母留给您唯一的一件东西吗?呜呜呜,奴婢去给您偷回来。”

    沈茵“诶”了一声,赶紧将她拦住:“你忘了昨日我让你那玉镯去做什么了?”

    蓝心抹了把脸,眼珠子一转才想起来,“那小姐,会不会被发现不是同一个啊?”

    沈茵摇头:“不会,她没见过。”

    上一世何氏一直没从她手里抢过去,只是在她和沈云打架的那天看到过碎掉的。

    沈茵不知道是什么信物,何氏肯定也不知道,但她估计会拿去挨个试探,今儿小侯爷过来了,许是担心是定亲之物便来上手抢了。

    “小姐真厉害,未雨绸缪。”蓝心眼睛一弯笑了起来,但过了会儿就惆怅了起来,“小姐,我们在庄上的时候还能去打野兔吃,到这儿来了连荤菜都见不着。”

    中馈权掌握在何氏手里,想要苛待沈茵很容易,沈茵忘不掉前世她就想吃点鱼肉结果到死都没吃到。

    “容我想想,等过两日我们一定能吃上肉。”沈茵道。

    蓝心坚定点头,沈茵说什么她都相信,在庄上的时候,沈茵说会打几只野兔回来就能带几只野兔回来,她是沈茵的无脑追随者。

    -

    “爷,还是您自己去吧,老侯爷要是知道了,我会被五马分尸的。”宋顾舟的贴身侍卫、江简穿着青蓝竹纹长袍从马车上下来道。

    宋顾舟身着侍卫装扮淡然地拍了拍他的肩:“放轻松,我会陪你一起进去,就算追问起来大不了就说我想暗中观察未婚妻不就行了。”

    “爷,我看您是还惦记着浦江庄子那个女子,才故意让我假扮你的吧。”江简怔怔转头,哀怨地看着他。

    宋顾舟装作若无其事地啧了一声:“不想我告诉祖父是你把他的小酌玉壶给打碎了的,就听我的。”

    被抓着把柄的江简怔愣。

    江简深知老侯爷最爱那只玉壶,自从玉壶被打破后一直没放弃寻找凶手,他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如果要让他选择因何而死,他绝对不选玉壶。

    “爷,我听您的。”江简坚定点头,往前迈了一步,被宋顾舟给拉了回来。

    “改改你的称呼,要是你暴露了,我会让你先死在我手上。”宋顾舟背着手威胁着笑道。

    怎么选来选去都是死。

    江简眉头皱成了八字,他心想:我还不如早点死在玉壶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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