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局戏中戏1

    半夜三更,猿啼不止。

    楚楚心道不好,起先她刻意躲在墨无痕身后,怕的就是这群亡命之徒起了歹心打她的主意。刚才一时情急,忘了遮掩,眼下容颜暴露,怕是难以收场。

    她“哧溜”一下缩回到墨无痕身后,两只手死死抓着他的披风,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块水中浮木,大有一副“死也不放”的架势。

    说到底,她并不相信墨无痕会不会趁机把她卖了。

    云梢与原主从小一同长大,亲如姐妹,本是最亲密无间之人,可到头来得到的却是彻头彻尾的背叛、冷漠与利用。而她和墨无痕只是萍水相逢,互相利用。没有她,就凭墨无痕的本事,绝对能找到无数个“替代者”,她给他带来了麻烦,对于精明的商人,一脚踹她下船才是正确的选择。

    墨无痕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歪头轻笑道:“放心,本公子从不借刀杀人。”

    楚楚嘀咕道:“可你没有带武器。”

    四周白花花一片大刀,难不成要空手接白刃么?话说自从第一次见面后,她就真的再没见墨无痕佩过竹节鞭。

    墨无痕似乎不屑地摇了摇头,“切”了一声,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淡淡扫了一圈,道:“怎么,对本公子的妹妹感兴趣?”

    楚楚:???

    人贩头子神情一震,皱着眉头将他们二人瞧了个遍,似是不信,最后却是“哈呀”打了个圆场,道:“贵人说的哪里话!小姐千金之躯,哪是咱们这些个下贱人能碰的。就算多看一眼,那都是折寿喽!”

    他一边说的眉飞色舞满脸谦恭,一边又抖一抖宽大衣袖,伸手一掏,芸娘忽而脸色大变,护着她母亲惊叫道:“他要取迷香!”

    人贩头子动作一顿,神色一僵,冷睨芸娘一眼,吓得芸娘往母亲怀里一缩,他旋即掐出一抹诡异的笑,对墨无痕解释道:“咱们这些行走江湖的,自然不比公子光明磊落,总得用些非常手段,要不怎么混场子。这丫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沓纸,一张张碾过,从中抽出一张,双手奉上,道:“这就是那妇人的身契了。”

    他递的恭敬,墨无痕却站着不接,手依旧拢在披风下。时间久了,纵然手里只是薄薄一张纸,也是重逾千斤。

    人贩头子的胳膊开始发抖,但依旧站的恭敬,腰微弯,臂伸直,毕恭毕敬。瞧他这副模样,见了富户比见了亲爹还亲。周围有几个小喽啰看不下去,吭哧吭哧拔了刀就要来理论,都被他们的头子一个眼神刀下去了。

    长夜寂静,猿啼声渐息,江水拍岸声随风而上,震若雷鸣。

    狂风起,暴雨欲来!

    人贩头子手中的纸嗤啦啦飞卷,墨无痕仍不理他,反而转身破天荒地双手捧住楚楚的脸颊,温柔道:“好妹妹,脸都冻僵了,该回去了。”

    听到“妹妹”二字,楚楚浑身一抖,接着感觉到有一粒小小的丸子破入双唇,苦涩瞬间在嘴巴里溢满。

    墨无痕目光如炬,如寒冬朝阳。虽然明亮,却是冷的。

    楚楚顿时瞪圆了眼。

    这帮人贩子有问题!

    墨无痕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才做的如此隐晦。

    他的手覆在楚楚的双唇上,微一用力,似在警告什么。外人看来是好哥哥在给妹妹温暖冻僵的脸颊,可实际上,他是在强行灌药。

    楚楚不敢吞咽得太明显,生怕惹了人贩子起疑,只好让那苦丸子一点点化为汁水流淌入腹。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墨无痕见她忍苦忍得艰难,心情似乎大好,唇角一勾,接过身契,随手丢了一锭银子过去。

    “你们出去等。”

    钱货两清,芸娘母子的主子自然是墨无痕。二人在此地如坐针毡,早巴不得赶紧逃出生天。墨无痕此时一声令下,她们简直是如蒙大赦,芸娘半搀着母亲逃也似地出去了。

    “我们也走。”

    墨无痕一手揽住楚楚的肩,半拥入怀。他走的极慢,极从容。楚楚内心思量:此地不宜久留,剩下的人,等回到船上再让莫无言带银子来救吧。

    战战兢兢地往门外走,眼看着就要迈出门槛了,楚楚几乎想要一步跳过去,拔腿就跑。

    然而墨无痕突然停步,手上一用力,按着她软塌塌倒了下去。

    楚楚:?!

    她本就是被墨无痕半拥在怀,倒下去后就被他整个压住,两人一起包裹在宽大的披风下,刚要挣扎一下,就听墨无痕在耳畔沉声道:“别动。”

    他的气息极热,喷洒在耳畔,扫荡过后一片细嫩的颈子肉如白玉染红,楚楚抑制不住地心若擂鼓。

    束发的花簪上,一瓣小小的紫藤花亦泛起淡淡的红光。

    在一片寂静中,她只听得到疯狂的心跳声,杂乱,无序。

    咚咚咚——

    似是双音轨交织合奏。

    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这莫名其妙的悸动究竟是谁因何而心动。

    突然,楚楚听见有“擦擦擦”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人贩头子的声音愈来愈近,语气也不复先前恭敬有加:“你们两个,把他们绑了拖走!”

    有人粗声问道:“老大,这……你……不是……”

    人贩头子冷笑一声,“兄弟们,这太子侧妃,好好儿拖下去伺候!他娘的,老子今天也要尝尝这细皮嫩肉的千金大小姐是个什么滋味!”

    此言一出,所有人哄堂大笑,笑得既恶俗又丑陋。有人开始起哄:

    “老子排第三!”

    “大爷我第四!”

    “谁也别跟我抢第五!”

    “凭什么你丫的第五?!老子先上!”

    “你又算哪根葱,爷爷我跟着老大走南闯北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旮旯要饭呢!滚后边儿去,爷爷先玩!”

    “你他妈才要饭……”

    刷刷刷,听声音是有人拔刀相向,剑拔弩张,下一秒大概就要打起来了。

    楚楚实在听不下去,低声怒道:“墨无痕!你还要装晕装多久!”

    墨无痕笑道:“怕了?”

    “怕了怕了……”楚楚服软,“无所不能的少主大人,你是天下第一,你是宇宙无敌……”

    身上突然一轻。

    疾风骤雨般,墨无痕旋身而起。先是扣住拿了麻绳的两个小喽啰,当腹一踢,将那二人当作武器压倒了一片。

    紧接着,他疾步上前,闪至人贩头子身后,修长的五指如索命铁索般拢在他的脖颈上,猝然收紧。

    先是晕倒在地的人突然起身,再是本该无缚鸡之力的富贵公子武力值爆棚,这一波又一波的惊喜惊讶震惊接连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只听得耳畔呼呼几声风响,场上局势逆转,墨无痕一手掌着他人生死,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波澜不惊,懒洋洋道:“纸染迷香,呵。”他似嘲似讽,低声道,“你和你主子,一样蠢。”

    锁在脖颈上的手指用力收紧,迫得人贩头子张开大口呼吸,墨无痕趁机往他嘴里扔了颗药丸进去。!

    “别想死。”墨无痕冷道。

    人贩头子破罐子破摔,不服软反威胁道:“你们逃不出去的!”

    他一个眼光扫向将才从屋里跑出来的男人,后者会意,提刀往楚楚那边去。

    楚楚一个激灵,转身就往外跑,大叫道:“梁叔!”

    男人骂道:“死丫头,你喊祖宗也没用!”

    刷——

    楚楚只觉一道冷风扫过头皮。

    噗嗤——

    一把银质弯刀泛着冷光,无情地穿过男人的胸膛。

    扑通——

    刚刚还骂她死丫头的人毫无生气地仰倒在地。

    她回过头看向黑洞一般的胡同口,梁鲁川自黑暗中而来,跨过地上月光分出的阴阳线,手握一把木质刀鞘,上有玉石闪着荧光,隐隐生寒。

    先前见梁鲁川,楚楚一直觉得他憨态有余,凶恶不足。

    如今再见,全然是另一幅面孔。铁面无情,脚踩男人小腹,利落地抽出弯刀,又在他凌乱的衣衫上找了块没被血污了的干净地儿,擦了擦染血的刀刃。

    梁鲁川提刀护在楚楚身前,有了前车之鉴,再没人敢上前一步,纷纷弃刀蹲地抱头。

    “少主!”墨无言突然跳了进来,“少主你没事吧!”他飞快跑到墨无痕身旁,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双手合十叹道,“阿弥陀佛,天神保佑!幸好少主没事,要不然回去我爹得把我这层皮给扒了!”

    墨无痕把人贩头子扔给墨无言,“好好审。”

    墨无言嬉笑道:“得嘞!回头交给丈八,一套流水刑用下来,包管再硬的牙都撬开了。”他拍拍人贩头子的肩,用最调皮的语气威胁道,“兄弟,劝你别嘴硬,上一个嘴硬的已经被敲碎骨头沉江了。你说嘴硬有什么用呢?啧啧,我告诉你啊,当时敲他大腿胫骨的时候,他还咬牙忍着,可后来敲到手骨的时候,啊呀,才敲了一根,就什么都招了!可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经废了。哎!”

    墨无痕走到楚楚身边,接过梁鲁川递来的帕子,用力擦着方才掐过人的右手。

    梁鲁川道:“少主,芸娘母子已送回船上请了大夫医治。该嘱咐的属下已嘱咐过了。”

    墨无痕一边擦,一边扫过蹲了一地的人头。其中有的是投降的人贩,有的是被掳来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取不义之财者,格杀勿论。其余人,是去是留,自行决定。”

    楚楚啧叹:“少主很是是非分……”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抽心的痛。天旋地转,耳边传来梁鲁川的一声惊呼。

    “楚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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