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私心

    “你要回去找他吗?”

    “嗯。”艾尔莎微怔,随即点头:“我要去找斯坦因。”

    “欸——”狄伦长叹了口气,苦恼地挠挠头:“虽然我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的心意,但没想到你会这么干脆地放弃和我离开。”

    “我想实现妈妈的愿望,也向往狄伦你描述的理想乡。在你为我描绘的未来里,一定有幸福安稳的生活。”艾尔莎说:“反而,如果我留在噩梦餐厅,会有太多无法预料的棘手的事……”

    “既然你想的这么清楚……”

    “可我喜欢他。”艾尔莎斩钉截铁地说。

    不再为心意迷茫,艾尔莎抬起那双明亮的眼眸,她露出了笑容:“我想要到他的身边去。”

    她大方地表露她的感情,既带着少女的羞怯,但更多的是确信的坦然。

    狄伦有些讶异,记忆中的艾尔莎少有袒露自己的时刻,她习惯了懂事和退让。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艾尔莎真的改变了许多。

    狄伦感到欣慰,但随之涌上心头的是落寞,其间夹杂着一丝不可言说的嫉妒。他用玩笑般轻松语气问道:“你喜欢他什么?”

    “他很好看,也很博学聪明。就像你说的,他很有魅力。”艾尔莎耸了耸肩:“不过,你有点说错了,他的脾气其实不是有点差,是非常差,刚到噩梦餐厅的时候,我差点被他剖开来研究。而且,他的这种谁也不理的臭脾气无差别地针对所有人,无论金钱、地位,在他眼里统统都没有意义,不仅如此还很毒舌,有坏心思,强势又不通人情。会独自陷入牛角尖,偶尔没有常识,追人的手段也很笨拙……”

    这么一通数落,狄伦也有点忍俊不禁:“这让我更怀疑你的眼光了。”

    想到此刻可能正在某处狂打喷嚏的斯坦因,艾尔莎露出微笑,“不过,他很坦诚,既不欺骗自己,也不欺骗他人。”她说,“因为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所以,他也未曾看轻过我,他会倾听我的观点,也会把珍贵的信任交付于我。”

    “而且,他总是鼓励我独立成长,又会在我陷入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赶来,他在慢慢变得温柔,学会尊重和爱。”艾尔莎看向狄伦:“狄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在我心里,他从来不是看似完美的表象。他是个有很多缺点,也有很多优点的矛盾体。有时候会让我依赖,有时候会让我无奈。我喜欢的,就是这样不完美的他。”

    “不完美的他……”

    狄伦轻声重复,他一时语塞,沉默在他们间降临。

    盘旋在空中的青铜在此时收拢翅膀,降落在狄伦的肩头。

    它不解地来回看着两人,随即伸长脖子咬住了艾尔莎的兜帽。

    “可是,艾尔莎。”狄伦的表情渐渐严肃:“你知道自己是在选择一条艰难的路吗?”

    “中立是困难的,像是噩梦餐厅这样的异类,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独善其身,最后只会招致每方势力的针对。”

    现在是血族,将来还会有层出不穷的挑战。她要踏入的是普通人难以涉足的黑暗森林。

    “可是未来永远无法确定,我只能做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艾尔莎说,“我想要待在他的身边,想要成为力量,而非被保护的对象。”艾尔莎语气坚定,“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有勇气。”

    她的模样和十年前的酒吧里的小姑娘重合在了一起,

    那时,她也是青涩又莽撞地想要获得力量。但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靠倔强的请求打动对方的小女孩了,现在的她已然成长,拥有了决定命运的能力。

    狄伦想扯起嘴角,像惯常那样露出令人信赖的笑容。但现在若有面镜子,只会反射出他勉强的微笑。

    他没有理由让艾尔莎留下。

    一直以来,狄伦都习惯了艾尔莎的等待。特别是猎魔小队组建后,狄伦隔三差五就会回到艾尔莎所在的村庄。

    去年的百花节后,连刀疤都忍不住吐槽他:“我说,你对艾尔莎存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狄伦大惊失色:“你胡说什么呢?!”

    “你觉得这个村庄有什么特别的吗?”刀疤问:“既不是购买补给的商业城镇,又没有稀有的金属,厉害的工匠。可每次你完成一个大任务,都必定要回来修整。猎魔人一向漂泊不定,但这么多年,你俨然把这当成了停留的驻地。”

    “没错,”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狄伦皱起眉:“这里特殊,是因为艾尔莎在这。”

    紧接着他辩驳道:“但那是因为,艾尔莎是被托付给我……”

    “得了吧,这么些年,托付给你的人还少吗?”

    刀疤不客气地打断他:“猎魔人的命可不值钱,那些战死的猎魔人的亲人和家属,你都时不时会带着金钱去照拂。要论可怜程度,艾尔莎的身世在其中甚至都排不上名,可他们谁比得上艾尔莎对你的意义?”

    狄伦被呛得梗住,他无法反驳刀疤。

    最开始的时候,狄伦把艾尔莎托付给熟悉的药剂师,是希望她能掌握生存的技能。

    艾尔莎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她比药剂师任何的弟子都好学、聪明,就像颗茁壮成长的植物。

    为了鼓励她,狄伦把她配好送来的药剂照单全收,俨然成为她的练手对象。再后来,艾尔莎顺理成章、得心应手地接下了帮他疗伤的活。

    有次在狩猎食尸鬼的时候,狄伦的手臂被咬伤。

    艾尔莎给他服下解药药剂,割开被毒侵蚀的腐肉放出黑血。直到流出的血液重新变回鲜红,他们才同时松了口气。

    “没想到混了只变异的食尸鬼,”狄伦松懈地躺到草地上:“差点以为要截肢了。”

    “你真的成长了很多,”狄伦露出欣慰的笑容,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艾尔莎的头发:“我还记得你刚开始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时,那副脸色煞白的样子。”

    “我也记得你最开始出现的时候。”

    艾尔莎熟练地把绷带缠上他的手臂,再将绷带系紧:“就好像是英雄,不,说是从天而降的神明也不过分。但原来,你也是血肉之躯。”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渗血的绷带,眉眼沾染上愁绪,“也会害怕,也会受伤,会有病痛。”

    “别把我说的那么弱。”狄伦哭笑不得。他假装委屈地打趣:“我不再是你心中的英雄了吗?”

    艾尔莎摇摇头。

    “真正的勇敢并非不死的英雄冲锋陷阵,而是即便怀有恐惧,也会去做正确的事。这是你告诉我的。”

    “所以,你不需要向我藏起你的弱点。”艾尔莎抬起头看他,她明亮的眼眸中有种温柔的坚定:“有伤口的话,就交给我来治愈吧。”

    狄伦低头看着面前一脸倔强的小姑娘。她年幼、瘦弱,和强大这个词几乎没有任何关系,但她却给了狄伦奇异的安全感。

    或许是因为她如此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脆弱,在她面前,他可以不用是无所不能的,她可以接受和包容他的不完美。

    回想起来,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习惯在受伤的时候回到艾尔莎身边。

    每次她都会在村口迎接他,无论是酷夏的午后,还是寒冷的冬夜,热得大汗淋漓,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那双漂亮的眼眸在看到他平安归来时,总是盛满了真切的欣喜和欢愉。

    “艾尔莎,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狄伦。”

    她仰起头,对风尘仆仆的旅人展露微笑。狄伦望向艾尔莎,在她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漂泊不定的灵魂有了停泊的港湾。

    而每次最先出现在视野里,那头越来越长的红发。就像海面的波浪般,在每个放松休憩的夜晚,恒定地拍打、漫过狄伦的心间。

    “就算你说的对,我确实把艾尔莎身边当成了归处。”狄伦反驳说:“但我是如同家人般看待艾尔莎,我没有想过要逾越界限。”

    “她已经长大了。”狄伦目光微黯:“我希望,她能够拥有平凡的幸福”

    “是啊,她不仅长大了,还变得更漂亮了。虽然她自己不觉得。”

    刀疤大咧咧地说:“但凡是个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百花节的庆典,要不是你守在艾尔莎周围碍事,艾尔莎早会有邀约!”

    “你说村里那些蠢蠢欲动的毛头小子?不行。”

    狄伦断然摇头:“他们居心不良,只想要释放多余的精力。他们有些人甚至在小时候欺负过艾尔莎被我揍过,特别是那个什么叫约翰的!我现在可还记得那几个小崽子的模样!”

    “你现在这模样就像只老母鸡。”刀疤嫌弃地说:“你虽然不出手,但你也没放手不是吗?”

    “她不可能总在原地等你的,这个平衡哪天或许就要打破了。”刀疤沉下声音:“或许就在她终于开始有性别意识,会对你害羞的时候。”

    狄伦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木笛。

    刀疤的目光锐利地穿过狄伦,他有着和粗犷相貌不同的敏感内心,又是清醒的旁观者,所以他必须背负起提醒的职责。

    对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来说,年少时身边出现像狄伦这样富有魅力的成熟男人,会对他情窦初开再正常不过。

    刀疤在担心的是狄伦,身为首领的他向来英明果断,但也免不了在面对艾尔莎时会失去分寸。他贪恋艾尔莎带来的温暖,却又故步自封地停在原地,阻止会破坏这份关系的人靠近。

    可脆弱的平衡终将会被打破,从中萌发的新芽会顶翻平静的假象。

    刀疤私心希望挚友能够有牵绊,但同样身为猎魔人,他深知狄伦的顾虑。

    他们每天都在生死的边缘走钢丝,明天能否活着都还是未知数,又怎么能自私贪婪地把重要的人也拉入漩涡。

    “所以我才问你,”刀疤质问道,问题剖开狄伦深藏的私心:“你真的有做好放手的觉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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