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简不知道李聪和赵博在外面商量些什么，只是等两人回来的时候，面色都不太对劲。
一个一脸严肃说帮她约了场5V5，看看她的实力。
另一个则是挤眉弄眼让她好好表现，最好能拖点时间。
她不明白拖时间是何意，以为这是职业战队的特殊测试题，考验她长时间作战的能力，也就没拒绝。
游戏一开始，越简并没有像以前那般急着抢占线上的优势，而是专心地补兵发育。
她这次选择的是一个需要走位的英雄，很考验操作。
尽管脑子里想的是先稳扎稳打给OW的人留个好印象，可看着对方AD不断地在面前晃悠着，越简脑子里直接把他看做了行走的四百块。
没撑几分钟就原形毕露了。
借着补兵的机会，她不动声色地利用技能在地上布下陷阱。
随后，她佯装走位失误，引得对方上前来消耗她。
配合上身后辅助的技能一顿连控，顺利击杀了对方，拿下一血。
李聪在背后看着，下意识地想要喊一句漂亮，却猛然想起了自己的立场，开始挑毛病。
“有些冒进，对方是二队选手，经验不足，这才上了她的当。”
现在的越简在赵博眼中是千分万分的好，忍不住替她反驳：“能拿到头就行了。”
李聪摇摇头：“真是不知道你干嘛非要磨着让我看她打，反正我们都不会招她的，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赵博不语，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又忍不住望向大门，眉眼里满是焦急。
第一次的团战爆发在游戏开始的第十三分钟。
相比起越简在下路的顺利开局，己方中单的命运可就没那么好了。
再一次被抱团的敌方打野和中单军训之后，他疯狂在小龙坑打信号，示意敌方在打龙。
可等到他们到达战场后，小龙的血量已经快要见底。
己方打野进场拼技能却没能拼过，眼睁睁看着对方BUFF到手。
眼见着人数上处于劣势，打野开启大招往外跑，还不忘打着信号让队友撤退。
可越简瞧着抱成一团血量也不健康的对方，总觉得心痒痒的。
反手发出一个“正在路上”的信号给辅助示意，越简绕着走位，直接一个闪现进场。
冷静地开启了大招后，她操作的英雄变成了不可被选定的状态，找了个刁钻的位置。
一个轻盈的转身之后，角色手中的灯笼化身一连串的蝴蝶扑向敌方，对敌方全员造成了可观的伤害。
尚未预想过越简会在这种情况进场的敌方所有人根本来不及走位，全都吃到了她的大招。
随着一声“Triple Kill！”响起，团战结束，己方0换3。
越简心中有些得意，忍不住打了个响舌，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李聪。
二者目光交汇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挑了挑眉，而后又回过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有了这波反打的优势，胜利来得理所当然。
再次叮嘱了楼上的那四个OW选手和陪练的隔壁二队不要泄露消息，李聪心事重重地收好手机。
“老李，怎么说？”赵博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凑在他旁边低语，“这小姑娘是不是真的能行？”
赵博虽然在游戏上的见解不高，但这个转会期跟着面试了那么多人，怎么着也能看出一点来。
特别是当他看见李聪眼底藏不住的那些赞许和他犹豫不决的模样，就知道越简是个好苗子。
可他说的话李聪又何尝不知道。
虽然外头都在传OW是电竞暴发户，可实际上，并不是有钱就好招人的。
打得好的那一批AD要么就是和大俱乐部捆绑不愿意放人，要么就是更想去有名望的大俱乐部冲击冠军。
而第二梯队的那些AD，OW又看不上。
眼见着转会期就只剩下最后两周的时间了，平心而论，越简是他面试过最有天赋的选手了。
只是，她是个女的。
只是因为她是个女的。
“抱歉，经过我们的慎重考虑，觉得你和我们俱乐部的风格不合适。”
越简愕然，她自觉刚才打的那把很酣畅。
即便是没有开语音交流，队友们也很有默契。
这叫风格不合适？
“李教练，如果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说。”越简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梗着脖子反问。
既然被她点出来了，李聪也不再拐弯抹角。
“那我也不瞒着你，在看到你是女生之后，我就做出决定了。”
“你打得很好，只是，不适合打职业。”
越简觉得好笑：“我以为像是这种职业俱乐部，不会有女生不能打电竞的这种愚见。”
李聪被她盯得有些讪然：“不是说女生不能打，只是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越简上前一步，誓要得到个明确答案，“是技术不适合？还是能力不适合？是我的理解不够？还是反应跟不上？”
她眼里的坚持太盛，灼得李聪有些手足无措。
只是，他仍然抛不开自己的那些顾虑。
“打职业并不像是你平时随便开一把匹配或者排位那般轻松。”
“你很可能需要在电脑面前坐上十几个小时只是为了练习走位，你也许会花上一晚上的时间来补兵让自己形成肌肉记忆，你甚至还需要昼夜颠倒来适应比赛的时间。”
“这些也就罢了，身为职业选手，一旦你在赛场上有任何的失误，落在观众的眼里都会被无限放大。而这种情况，只会因为你是个女生而更加严重。你将要面对的舆论，可不是像是在学校里和同学之间产生小摩擦那样简单。”
听到对方并不是单纯的歧视女性，越简才觉得自己没来错地方。
她扬了扬下巴，挑眉看了看对方，笑得明媚又张扬。
“那么李教练又怎么能确定，男生能吃的那些苦，我不能吃呢？”
话落，忽然响起了一个温柔又低沉的声音。
“那越小姐，是为什么想打职业？”
来人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领带端正地像是用尺子量好的一般，带着几分压迫感。
与穿着形成反差的是他那并不凌厉的眉眼，看起来有几分温和，却又能让人感觉到一股上位者与生俱来的运筹帷幄。
是那天在B大电竞社门口见到的男人。
那天晚上走廊上的灯光昏暗，越简只能匆匆看了一眼，便已经觉得对方外表出众。
现在有机会细细打量了，只觉得对方像是从画报里走下来的模特。
又像是中世纪那种家族底蕴深厚的英国绅士。
反正，怎么看，都和电竞俱乐部不搭。
一旁的赵博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凑上去恭敬地叫了一声：“隋总。”
男子点点头，没有过多回应，眼神依旧落在越简身上，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越小姐，是为了什么来打职业。”
这下，越简没有片刻的迟疑。
“当然是为了赢、为了得冠军。”
她昂着头看着男子，那般自信，那般理所当然。
男子又盯着她看了半分钟，明明是在笑着，却让越简莫名有些紧张。
本是靠在桌沿边的身子，也不自觉站得直了些。
“是为了赢吗？那如果说，赢不了呢？”男子又问。
“不会的，有我在，一定能赢。”越简笃定。
男子看着她，目光深邃，像是在透过她看旁的东西。
过了好半晌，他才转头问一旁的李聪：“只论实力的话，越小姐怎么样？”
“打得不错，水平够得上职业选手水准，风格有些激进，但不是致命问题。”
即便有顾虑，李聪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是近来面试的人中，实力最强的。”
听到对方的肯定，越简有些得意，面上却不显，只有四处乱瞟的眼神暴露了心思。
没注意到自己的这副模样早已落入别人眼中。
男子失笑，说：“既然如此，不妨给越小姐一个机会。”
“情况我已经听赵经理说过了。既然越小姐自己不怕吃苦，那我们OW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越小姐，能不能打消李教练的顾虑。”
“能！”男子的话刚完，越简就迫不及待地表态，“我能！”
“别人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闻言，男子上前一步，朝她伸出了右手。
“如此，那就欢迎越小姐来OW试训。”
但这次，却是越简并没有欣然同意。
“我、我还有问题。”
“你们OW，是真的不用选手营业吗？”
见着老板一来就将所有事都处理好的赵博这下喜不自胜，笑着同越简安利自家的各种好待遇。
“那是，就连直播时常都比别的队要求得少。”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希望能同粉丝多交流，我也可以帮你和平台争取更优渥的直播合同。”
越简摇摇头，继续问：“我可以比赛的时候戴帽子和口罩吗？”
赵博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越简眸子里闪着光：“我不想在外面刻意提及我是女生的事”
“我希望别人关注到我，是因为我的实力，而不是因为我的性别。”
这下赵博有些急了，他看上越简就是因为这个“TFC第一女选手”的标签能给OW带来流量福利。
也是觉得同为商人的老板会为了俱乐部的营收而留下越简，才会直接把老板请来。
可不等他提出异议，一旁的老板倒是点头应了。
“可以，如果官方那边同意，OW不会违背越小姐的意愿。”
而方才还一直有些抗拒却无法反驳老板决定的李聪，见到越简并不想把性别作为噱头，倒像是找到了让他舒心的点。
“我会跟那群小子们说好不要走漏风声的，当然，前提是接下来一周的试训你能过。”
试训而已，越简并不担心自己过不了。
心头大患三言两语就被解决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
“越小姐听起来不像是打职业的，不介意的话，还是叫我越简吧。”
“以后，我带你们打。”
对方浅笑，伸手同她交叠在一起，纤细的指骨和她轻撞。
“我叫隋日星，是OW的老板。”
“既然越小……越简这么说了，那我就等着，OW的第一个冠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