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嘈杂的音乐让叶宿眠感觉格外不适,在昏暗的酒吧内,她借着闪烁的霓虹灯,穿过人群,视线也在人群之间来回扫视。

    终于,在一个角落的卡座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唐玺,唐玺你醒醒。”

    唤了几声对方都毫无反应,喝的烂醉地趴在堆满酒瓶的桌子上。

    尤利尔:“叶小姐,唐在酒吧喝醉了,可以麻烦你去接他吗?”

    想起尤利尔给她打的电话,叶宿眠不由叹了口气,她怎么都想不到一向稳重的唐玺,居然会喝醉成这样。

    “喂唐玺……”

    她叹了口气,刚推搡了下他的肩膀,眼睛无意间瞟到桌上还亮着屏的手机,手机停在了微信聊天框的界面,备注写着“妈妈”二字。

    正准备挪开视线,但对话框里显示的内容让她一愣。

    2013年12月18日:妈妈,我遇到一个很奇怪的女生,她明明不喜欢却要故作喜欢来接近我,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可是,她居然跟我说,其他事不重要,只要我没事就好。现在看来,她应该不算坏吧,有时候还蠢蠢的。

    为什么要提及她?

    叶宿眠心存疑惑,犹豫三秒,拿起了手机。

    2010年12月31日:妈妈,今天跨年,外面放了好多烟花,可好看了,您一定很喜欢。

    2011年2月2日:妈妈,今天除夕,包了饺子,是您爱吃的韭菜馅的。

    2011年8月10日:妈妈,今天开始我就高三了,课程加重了,每周只休息周天下午。

    2011年12月24日:妈妈,您都离开我一年了,我好想您。

    2012年5月17日:您一直教导我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张铭哲所做的一切。

    2012年8月20日:妈妈,我考上北华了,今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

    2012年11月21日:妈。

    2013年4月14日: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对不起妈妈,儿子不孝,不能谨遵您的教诲了。

    一条又一条问候和述说的绿色消息框,堆满了整个聊天记录,可自始至终都没有一条白色消息。

    叶宿眠的心情如这微信对话一般沉重。

    消息再次滑回到了2013年12月18日的那一条。

    叶宿眠眼眶里的眼泪水还在打转,看到这条消息,嘟囔:“你才蠢蠢的。”

    再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

    叶宿眠微微弯腰凑近他的脸庞,在他耳畔边说道:“唐玺,我来接你回家了。”

    话落,叶宿眠只感身后被人一挤,整个身子向下倾了去,唇瓣也不偏不倚地印在了唐玺的脸颊上。

    她还来不及撤离,唐玺的眼睛竟睁开一条缝来,他微眯着,含着朦胧醉意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儿。

    叶宿眠吓得立马直起了身子,本以为他会指责自己,谁曾想,他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就这么看着她。

    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是喝醉了。

    “走吧,回家。”

    叶宿眠搀扶着唐玺,两人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她自己家中。

    “这家伙看着瘦的跟个细狗似的,怎么能这么重。”

    叶宿眠看着放倒在床上的人,边活动筋骨边吐槽着。

    转而,她出去泡了杯柠檬蜂蜜水。

    又回到了客房。

    “怎么坐起来了?”

    见唐玺弯着腰坐在床上,他耷拉着脑袋,叶宿眠急匆匆地走上前。

    她轻声细语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反应有些迟钝,呆滞了几秒钟后才摇了摇头。

    叶宿眠把杯子递给他,他也只是楞楞地看着。

    “乖,把这个喝了。”

    等唐玺乖乖服下,叶宿眠拿着杯子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忽而感觉被人拉住。

    她回头一看,唐玺正拽着她的衣角,眼泪汪汪地注视着她。

    “喂喂喂,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叶宿眠一下慌了手脚,这家伙干嘛啊?!喝的是解酒汤的又不是下毒药,怎么还哭了!

    她手忙脚乱地拿衣袖给他擦眼泪。

    唐玺眼巴巴地望着她,语出惊人:“妈妈……”

    .

    叶宿眠阖上咖啡店的门,哈气在空气中化作清晰可见的白烟,她回头看去,透过玻璃,坐在咖啡店窗边的尤利尔朝她挥手。

    她回应地笑了笑,又扯了扯围巾挡住自己大半张脸,随后走入这布满烟火气息的早市街道中。

    尤利尔:“你想知道什么?”

    叶宿眠:“他跟谁因为什么结了仇,他要谁付出代价,还有……他的妈妈。”

    尤利尔:“为什么要知道这些?据我所知,你和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还是说,你喜欢他。”

    叶宿眠:“只是单纯的想了解他。”

    ……

    “美女,您的包子。”

    早餐店老板打断了叶宿眠的思路,她接过早餐,应了声谢谢后缓步离开。

    回去的一路上,叶宿眠满脑子都是今天尤利尔跟她说的事。

    唐玺是单亲家庭,在他四岁的时候,妈妈就嫁给了大自己十岁的富商张诚家。

    张诚有一儿一女,张明哲和张铭音。

    张明哲一直看不惯唐玺母子,总是找茬。

    张铭音跟唐玺的关系也一般,不会刻意针对,但也当他是个透明人。

    尤利尔是十六岁的时候认识了九岁的唐玺。

    当时的唐玺和张明哲发生了过节,是尤利尔恰好出现为其解困的。

    两人也因此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后来,2010年的12月24日,唐玺母亲过世。

    当时的唐玺在省外读书,正逢放假,得知母亲病危通知的他马上订了最早的一班飞机,但他的飞机票被人恶意篡改了。

    导致他错失与母亲的最后一面。

    而这个罪魁祸首,就是张铭哲。

    不仅如此,唐玺的母亲唐颖,本就体弱多病,当时病情发作,也是因为张铭哲。

    但具体情况,唐玺没细说,尤利尔也不得而知。

    叶宿眠站在客房,深深地吸了口气,手附在门把手上,刚准备开门,房门被里面的人率先打开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

    叶宿眠扯了扯嘴角,抬起另一只手,“我买了早餐,一起吃吧。”

    餐厅内。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一言不发,场面极度尴尬。

    叶宿眠一直低头啃着手里的葱油饼,思来想去。

    叶宿眠:“你……”

    唐玺:“你……”

    互相愣了三秒。

    叶宿眠:“你先说!”

    唐玺:“你先说。”

    又僵持了一会儿,叶宿眠吃完最后一口葱油饼,扯纸擦了擦油腻腻的手,道:“还是你先说吧。”

    唐玺放下手中的玻璃杯,“你带我回来的。”

    叶宿眠点点头,“对。”

    唐玺:“你脱的?”

    叶宿眠:“对。”

    恍然发现不对劲,叶宿眠脸色飞速变了一下,急忙改口,“不对不对不对!脱什么?”

    唐玺深深地凝望着她,他神情从容,但目光中却有一丝复杂之色,“衣服。”

    叶宿眠想也不想:“嗯对。”

    唐玺的眉梢动了动。

    叶宿眠慌张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昨天你喝醉了,后半夜吐了,弄脏了你的外套。”

    唐玺瞧着她渐渐红起来的耳朵,他纤细如葱的手左右扯松了衣领,淡然道:“那,为什么……”

    他意思明确,叶宿眠的脸登时红了个透。

    “我只给你脱了外套,你里面的衣服是你自己嫌太热了,就,就,就自己脱的。”

    边说,叶宿眠脑海里边浮现出昨晚的场景。

    一想到那优美的腹肌线条,她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就是所谓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吧。

    叶宿眠有些回味无穷,但很快便收起了自己这副好色相,她打探地问道:“昨天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唐玺没有回答,他凝思了下,反问:“你指的什么事?”

    “就你问我的这些呀。”叶宿眠下意识道:“不是吧,昨天是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

    闻言,唐玺眼神闪烁,看向了一侧,他拿起玻璃杯附在唇边,“当然记得。”

    他作势要喝,叶宿眠提醒道:“杯子是空的。”

    唐玺愣了一秒,玻璃杯底还有着豆浆的残渣。

    他放下玻璃杯,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有一刹那的不自然,他避开视线,“我知道。”

    嘴硬。

    叶宿眠嘀咕了句:“这家伙肯定也忘了昨天还喊我妈妈呢。”

    声若蚊蝇,唐玺问道:“你说什么?”

    叶宿眠连忙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吃完早餐后,唐玺借着有事便走了。

    叶宿眠也没有多问,看着日历上显示着12月24日的日期,她心知肚明。

    唐玺先去了一趟墓园,日常的与母亲唠唠嗑,直到临近黄昏,他才离开。

    “张明哲,有人来看你了。”

    随着狱警来到探监室,看到来者,张明哲的眼睛顿时亮起一道光,他迅速拿起电话,着急道:“唐,唐玺!你终于来了!你一定有办法把我救出去的对不对?!”

    隔着玻璃窗,听着电话里那头传来的声音,唐玺翘着腿,他眉毛微挑,“救你出去?”

    张明哲满面笑容,恍若间看到了希冀,“对,对,救我出去!”

    唐玺突然笑了,短促且毫无征兆的,他浅浅的酒窝里,凝着意味深长的诡异。

    意犹未尽的笑靥下,他冷嗤道:“张明哲,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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