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咒

    李瑾每日按时将心尖血喂到妖物嘴里,大拇指破了换食指,十指破了换中指......十指交替中整个夏天过去了一大半,学城开学了。

    白简行总是很贪婪的吮吸着李瑾的鲜血,每次都不止一滴,而是能吸多少吸多少,一方面是妖物嗜血,大妖更甚,另一方面是血液对他的伤确实有效,那颗红点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再也没有扩大过。

    李瑾每日乖乖吃药,并且努力的将各种营养食物吞下肚,只为造出更多的血来喂养妖物,她本就纤弱,最近气色越发憔悴,若不擦口脂小嘴便十分苍白。

    喂食鲜血都是在寝殿里悄悄进行的,她瞒住了殿里的所有宫人,毕竟这个事任谁听了都觉得邪气,整个人界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李瑾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每当她看见妖物吸血时脸上那满足的神情便觉得很值。

    一大早宝华殿便忙碌起来,因为今天是公主开学的日子,夏日虽然还没过去,但早晚已能感受到秋意了,白简行是妖物,四季的这点子变化影响不到他,但李瑾却感冒了。

    学城历史悠久,在众仙时代就是京城重要的机构,千年来有些建筑坍塌,坍塌之上又盖起了更宏伟的建筑,于是学城变的越来越大。

    典雅的斗拱阁楼掩映在不知年岁的巨树间,学城的深处有座高耸的塔楼,据说下面镇着一条古老的蛟妖,这条蛟妖在五百年前曾祸乱过京城。

    李瑾走进学城的大门,只见每个学生都带着妖仆役,一般以猫妖犬妖狐妖为多,也有天上飞的雀妖鸽妖,而鹰妖狼妖等大型妖物一般只有高级班学生才有。

    李瑾走到中级班学堂门口时心情十分忐忑,召梨镇的大火让她的同学去了十分之七,她害怕见到昔日人声喧闹的课堂变的全是空位。

    她想象中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座位仍是满满当当的,只不过多了许多她不熟悉的脸,很明显学堂的先生把学生们重新整合了下。

    李瑾一直是京城少年们的笑料,新学期她也不负众望,脚刚踏进课堂学生们就开始笑,等她把装着妖物的金笼和书篮放到几案上时,窃笑已经变成了哄堂大笑。

    “听说殿下在召梨镇受了伤,还以为您是跟什么了不得的大妖在搏斗呢,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丑东西,这也能让您受伤?”汪悦转过脸来笑望着李瑾道,引起了其它同学的一阵哄笑。

    “可能是我浅薄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哪本妖谱里有记载吗?”魏子明道,他在召梨镇中失去了一截小腿,但并不影响嘴贱。

    “不怨你,怨妖谱,收录的不全,最低阶的妖物只收到鼠,编妖谱的人也没料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更劣等的妖物,这么罕见的东西也不知道公主上哪找的,感觉可以给妖谱再添上一章了。”郑宏道。

    “殿下......殿下......”汪悦已经笑得直不起来腰了,含着泪道“殿下竟然还给这废物配了个金笼子。”

    “差不多得了,这毕竟是殿下的第一只妖,你们不也是从最低阶的妖仆役开始驯养的吗?”沈英道。

    “说你了吗?有你插嘴的份吗?”汪悦怒道。

    “可真是六皇子殿下的忠犬,谁招惹公主他便朝谁叫,我瞧着六皇子的妖仆役不该是炎,应该是沈英才对。”魏子明道。

    “话这么多,你们是活不到明天了吗?!”一个清冷的男声响起。

    李瑾转脸一看,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走进了课堂,身后还跟着一头巨大的狼妖,狼妖在常态下都是以原型示人,半人高的凶兽喉间响着低吼,一双碧眼凶残邪恶,学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先生们重新整合学生,竟然将她和八皇子李桓整合进一个班了,李瑾吓的腿都软了,如今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八哥。

    “那脸怎么了?难道还有人敢打殿下吗?”李桓问。

    “应该是被那丑妖物挠的。”汪悦道。

    “妖物这样大胆?”李桓盯着妖物道。

    “人生中的第一个妖仆役,殿下宠着呢!”魏子明道。

    “我问你两了吗?”李桓不耐烦的道,他将脸又重新转向李瑾道“你哑巴了吗?”

    “关你什么事?狼妖为何没死?那日在召梨镇我亲眼看见炎用手刀贯穿了他的大脑!”李瑾道。

    “这又关你什么事?你不会连主仆咒都没给他下吧。”李桓道。

    “这又关你什么事?你不会再用什么邪术吧?”李瑾道。

    邪术?!李桓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忍不住轻笑起来,这时历史课先生宋义抱着书卷进来了,喧闹的学堂顿时安静下来,他看到了李瑾的妖仆役,将书卷放到几案上后便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公主殿下。”宋义拱了拱手道,金光闪闪的华丽金笼中躺着个奇丑无比的妖物,他很想马屁一番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角度,只好道“公主殿下,他好放松啊哈哈哈哈哈。”

    李瑾恭敬的回了个谢师礼,心想那可不,别说面对你了,就算泰山在他面前崩了他也这样。

    “主仆咒下了吗殿下?”宋义问。

    主仆咒是驯妖里最重要的环节,它的本质是摧毁妖物的自我意识,然后人类再根据自己的喜好为他重新设定指令,说白了就是将妖物变成一张白纸,人类将他重新塑造成一个百依百顺的附庸。

    “这个......”李瑾犹豫了一下,起身又是一番行礼,道“还没有。”

    “为师没教过你吗?没有咒语约束妖物便野性难除,别说欺骗背叛了,活吃了主人都是常事,你看看普天之下哪个人敢不给妖仆役下主仆咒?便是你的阿兄六皇子也是给炎下了主仆咒的。”宋义道。

    李瑾实在不知该如何辩解,因为她生于人界长于人界从小便是在这种教育下长大的,理智上她觉得必须下主仆咒,感情上她又不忍心,在得到小妖物的那一刻,这两种矛盾的心情便开始战斗,她经常觉得很痛苦,整个人仿佛快被撕成了两半。

    如今她依然没有下定决心,于是主仆咒的事便拖到了现在。

    “我.......我.......我不忍心,一生一世,太久了。”李瑾嗫嚅着道。

    “要的不就是一生一世?不忠不义的妖仆役你要它做什么呢?!”宋义道。

    不知为何,李瑾觉得十分委屈,眼里不由得起了雾,因为她知道一生一世这四个字只是用来约束妖物的,被下过主仆咒的妖物自我已经粉碎,一生一世只知忠于主人,而主人呢?很少有主人会对妖仆役一生一世,他们会不断地追寻更强更好的妖仆役,抛弃厌倦了的妖仆役。

    每一年靖妖司都要清除掉数不清的被抛弃的妖仆役,一生一世只是个可笑的单方面约定,妖物和主人很少双向奔赴。

    “殿下见过妖物杀人吗?”宋义道“殿下被养在深宫,没见过这些血腥,对妖物难免心存仁慈,幸好那日他抓的是你的脸,若他抓的是你的眼,今日的殿下会不会后悔没下主仆咒呢?”

    “这......”李瑾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看大家的妖仆役吧。”宋义在学堂里扫视一圈,妖仆役们或站或卧,或蹲在几案上或飞翔于空中,但眼睛里都闪着忠诚的光。

    “若是没有主仆咒,你觉得这满堂的妖物能和平共处吗?他们只会打成一团,妖物不懂情义只服强主,这便是为何妖物如此强大却只在先代龙王时期才拥有了逐鹿中原的力量,昙花一现的力量,因为只有龙王才能将他们凝聚在一起,你觉得他们会服从人类吗?永远都不会,主仆咒是众仙时代的伟大发明,我们只有依靠这个才能降服妖物。”宋义道。

    “我知道了。”李瑾低落的道,虽然先生的话有些残酷,可确实有道理,每一个字都沉重的敲在了她的心上,理性和感性又激烈的争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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