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倒计时五分钟二十秒。

    独余一人的列车车厢内,身材颀长的年轻警官握着对讲机,他半蹲下来,黑色碎发稍稍滑落至眉梢眼角,而空旷无人的列车车厢内只出现轻描淡写的一声:

    “All set(准备就序)”

    “——开始拆弹。”

    ……

    盛夏里从噩梦中惊醒。

    她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第一反应是看一眼日期,现在是六月二十一日的早晨八点。

    她习惯性地给陈不周发去简讯。

    【早】

    她一条短信发过去,还在找合适的表情,那头就已经迅速回了一句“早安”。

    回的这么快。

    他不会是在等她的短信吧。

    她今天做了噩梦。

    确实醒的迟了一点。

    整个清晨都浑浑噩噩的,一直到出门坐上私家车都没有开口说话。

    管家明叔敏锐发现盛夏里的不对劲,紧张地询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可盛夏里摇摇头,“没事。”

    她向来这样,对任何人都说没事。

    但是陈不周不一样。

    在中午的一通电话中,盛夏里主动和陈sir提及:“我昨天做了一个噩梦。”

    他的声音温柔,隔着电话线,更显磁性紧劲。

    “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你在拆弹。”

    “你说All set。”

    “——开始拆弹。”

    “这很正常,这是每次拆弹前的必经流程,拆弹警察需要和助理时时汇报进度,你应该是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陈不周的第一反应果然是安慰她。

    他正站在警署科室内,科室内咖啡味很重很苦,他放下醒神的咖啡杯,眺望远方,目光落在最高处山顶的那一片白色别墅建筑群上,对她说:“况且,梦都是反的。”

    “……会是因为我的超忆症,所以大脑出现问题,出现不存在的记忆吗?”

    盛夏里喃喃。

    她的超忆症能让她记住过往的一切细节,可多出记忆来,还是第一次。

    “没什么的,Shirley。”

    他握着手机,“ Black Jack都已经消失了。如果你实在担心,今天晚上还是我去接你吧。”

    他们本约好机场见面的。

    “不用。”

    他太忙了。

    盛夏里把那片段抛之脑后。

    她不想打扰他工作。为了陪她一起出国,他这段时间工作调动很忙。

    毕竟只是一个拆弹画面而已,只是她对炸弹的应激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那天教堂的大爆炸太大了,她才会做这样的梦。

    她说:“我们还是在机场见面吧。”

    “Roger。”

    电话那头像在回答长官的指令。

    声音低沉磁性。

    也好g。

    Roger——那是警方通用语里经常出现的词,很多军事和特种部队或军警电影里都会出现,其实代表“收到”的意思。

    盛夏里的心也放松了一些。

    虽然很想立刻见到他,但是他工作太忙,她在警署来回折腾也不方便,只能作罢。

    ……

    夜幕很快降临。

    坐在前往机场的车上,盛夏里心里也一直惴惴不安,终于快要见到他,可她心里那种感觉再次出现。

    她转过头。

    道路外璀璨维港灯火浮华好似梦,这座不夜城花枝招展、好不漂亮,虚幻,盛大。

    她的不安在看见新闻报道后放大到极点。

    那是路人手机上正在播放的视频。他们正神情紧张地谈论,说是市中心出现大量炸弹,目前警方正在处理,一种慌乱情绪瞬间袭上心头。

    市中心、大量炸弹?

    盛夏里旋即问助理:“什么炸弹?”

    她声音有些干涩,微微耳鸣。

    而对方回答得很快:“听说市中心大楼封锁,出现炸弹。不过警方已经在处理了。”

    炸弹。

    这个词再次出现。

    她的梦境片段也再次出现。

    盛夏里几乎是瞬间给陈不周发去信息,问他在哪,什么时候能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工作时间发信息,甚至急切地问他什么时候能赶来。

    果然,他回信息说他正在市中心经贸大楼。

    他在市中心经贸大楼。

    离炸弹只有一步之遥。

    那她梦里那一闪而过的画面,是不是就在此刻的经贸大楼?

    一瞬间,盛夏里脑海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想他继续待在那里。

    永远,永远,永远不要小看直觉。

    尤其是像他们一样,常年游走在危险区与死亡贴面的人,第六感准到可怕。

    她想陈不周立刻离开那里。

    甚至给他发信息:陈不周,你能不能早一点过来。我突然很害怕。

    她说她害怕。

    这是第一次。

    向来以冷面出名的盛小姐从不在人前掉一滴眼泪,甚至连脆弱的表情都不会在大众面前出现。

    娱记从来没有拍到过她慌张的、紧迫的、不优雅贵气的一面。

    她向来是受了伤也要活血吞的性格。

    但是这次不一样。

    她的害怕、恐惧仿佛是被施加在身上的,那是某种早有预警的鸣笛。

    她能赌上自己的生死。

    能坦荡地面对枪口。

    能被戴上颈环炸弹却毫不变色。

    可这一次不一样。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危险。

    炸弹,危险。

    危险。

    这是她第一次恳求他——警署人人甚至娱记小报都知道的那位以工作狂出名的警署之光陈sir,抛下工作来找她。

    陈不周看着手机消息微微一愣。

    这是她第一次让他立刻去陪她。

    而他才刚出现在经贸大楼下。

    “陈sir?”季家明拍拍他,“走吧,徐sir说了你今天准假。上面已经有兄弟在拆弹了,□□处理科的同事难道还不如你么?”

    “快去找你的盛小姐吧。”

    陈不周微微一顿。

    他没拒绝。从来不缺岗、不请假、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六天都在上班的反恐精英终于点头。

    他上车,准备去机场。

    而机场内VIP室中,盛夏里第四次看时间,手腕腕表上的时针刚刚绕过六这个数字,现在是十八点十分。

    一声手机嗡嗡振动声传来。

    是他的简讯。

    他说,别担心。

    他说,我不会迟到的。

    终于收到来自大忙人陈sir的简讯,盛夏里紧握着手机的手指终于微微一动。

    她很快给他回信息:没关系,我会在机场等你的。

    不论陈不周迟到多久。

    她都愿意等他。

    他永远是她的优先级。

    ·

    快要抵达机场之前。

    一通来电改变这辆警车前行方向。

    陈不周表情不变,一面通电话,一面盯着手机屏幕,那是同事发来的证物照片。

    在视线触及纸牌时,他终于轻微一皱眉,却如燕尾点水一闪而过。

    不对。

    好似联想到什么,陈不周神色一顿,瞳孔猝然压紧:“立刻派人去赤柱监狱见克里斯,我要确定他目前的状态。”

    “Yes Sir!”

    “还有,立刻去查,红港最近是否还有举办烟火活动的地点。”

    “Yes Sir!”

    “改方向,去动车站。”

    陈不周当机立断说:“我们换位置,我来开。”

    陈sir开车太快,太要命。

    这是警署人所周知的。季家明好像已见到不久后自己的下场,双腿绵软,但也只能老老实实与顶头上司换位置。

    然而他还没系上安全带,警车已飞射而去,他差点没弹出去。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对此反应淡淡,陈sir还漫不经意加上一句:“系好你的安全带。”

    “还有,通知爆/炸物处理科,立即探寻大楼内是否还有其他炸/弹,炸/弹是否有什么特殊装置。”

    “然后立刻查G6201列车时刻表。”

    “G6201……”季家明很快得到同事回复,读那一行字:“早就已经发车了。”

    “现在在哪?”

    “快要逼近维多利亚港。”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青筋紧劲,陈不周思路清晰且快速:“让东隧立刻撤离人群!铁路沿途立刻封锁!”

    季家明直起身:“东隧?”

    东区海底隧道是连接港岛东部和九龙东部的枢纽,也是红港第一条公铁双用隧道,其中两条管道为港铁列车使用,也就是G6201车次的必经之路。

    东隧绝不能有事。

    东隧一瘫痪,整个维港交通大乱,上万人死伤。

    警车狂飙,警笛长鸣一路从公路飞驰而过。而驾驶座的男人微顿,猛踩油门的档口,视线掠过后视镜里飞逝的景色。

    那是机场的方向。

    她在那等他。

    可他只能在后视镜最后望去一眼机场建筑。

    而机场内,盛夏里刚刚站起来。

    她站在玻璃窗前,一言不发地看着那架飞机飞向天空,夜航东飞。

    陈不周知道她在等他。

    他食指微动,有一下没一下轻敲方向盘,油门更加猛烈。

    警车在道路上做了一个流畅漂亮的转弯,英俊阿sir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声音再度冷静从容下来:“只需要紧急撤离人群,让所有市民下车,然后我去拆弹。”

    “啊?”同行的季家明明显犹豫,劝他:“其实爆/炸物处理科同事出现场很快的。”

    警车已经一个急刹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这处车站外漂亮停下。

    陈不周砰地推开车门。

    他声音磁性冷劲,随风而来:“等?怎么等他们?”

    在这一刻,他久经生死所锤凿出的压迫感终于出现,那张TVB男主角式反恐精英面孔已经冷下来。

    “等他们赶到,炸弹早就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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