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歆没有说话，章晴对她的沉默并不意外。

    她想起初见时歆的时候。

    章晴家境不错，见过各种各样容貌出挑的男女，可是没有一个像时歆这样美。

    那是一种见久了，会让人忍不住自惭形秽的美。毫不意外，大一开学不到半天时歆就因为脸出名了。

    只是时间渐长，和她的美貌一样出名的还有她古怪的性格。

    时歆文静内敛得过分，独来独往，除了学习上必要的交流，从来不和其他人有任何的接触。

    她似乎有肢体接触障碍，对人很是戒备，非常不喜欢别人碰触她。

    除了上课和吃饭的时间，其他任何时候时歆几乎都戴着口罩和帽子，好像恨不得把整张脸都遮住。

    直到有一天，学校有人在医院里看见时歆挂了精神科。

    “时歆是个精神病”成了学校论坛上的热帖，即使不到一个小时这个帖子就被删除，但因为时歆太出名，这事还是传开了。

    “怪咖”、“精神病”，成了他们班上同学私底下谈论的话题。

    接着，是班上大部分人对时歆的无形孤立。

    成年人之间无声无息的霸凌，有时候更可怕、更折磨人。

    只是被他们针对的对象，却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后来，孟筝筝丢了条项链，说都是同学不想闹得太难看，主动交还她不会追究。

    孟筝筝是孟氏集团孟董的掌上明珠，孟家在燕京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她丢的项链肯定价值不菲。

    班上的人在课室里讨论半晌，突然有个人说：“会不会是时歆偷的？”

    讨论声静止了几秒，接着便是井喷式的谈论。

    “肯定是她吧，毕竟是个怪胎。”

    “我听说有种病会专门偷东西，她不是有精神病吗？”

    “哈哈，谁知道呢，反正她的嫌疑最大。”

    ……

    章晴听着他们的话，那些话里藏着的恶意让她觉得胆寒，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些人。

    时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课室。

    孟筝筝走到她面前，轻哼道：“把项链还给我，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章晴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当时的场景。

    时歆看向那些人时，整间课室鸦雀无声，有的人甚至低头避开她的双眼。

    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纯粹的疑惑。

    时歆离开了课室，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她直接报警。

    警察查到孟筝筝项链丢失的时间里，时歆有不在场的证明。

    在主任办公室，时歆拦住要离开的孟筝筝，直接要求她为污蔑自己偷东西的行为道歉。

    孟筝筝气红了脸，不仅不道歉，还恼羞成怒地开口嘲讽。

    恰巧这时，孟景忱和校长一起出现。

    孟氏集团准备和学校合作，身为孟氏的总裁，孟景忱到学校里考察。

    所有人都以为时歆要挨批了，谁知道孟景忱了解完前因后果，不仅直接让孟筝筝道歉，他也态度很好的表达了歉意。

    这事后，班上那些同学怪时歆报警给他们的生活造成困扰，都是同学她报警闹得太难看，人家孟筝筝都没报警呢。

    莫名其妙的恶意又涌向时歆，班上那些人对她的孤立更甚。

    以前还会遮掩，这事过后孤立毫不掩饰。

    而当时歆的爷爷奶奶和叔叔来学校里闹，说她乱勾搭男人导致他父母死亡时，那股恶意达到顶峰。

    学校论坛上是各种没证据的黄谣贴。

    不过这事不到一天就没有人再敢讨论，所有相关帖子都被删除。时歆请了律师直接把她爷爷奶奶叔叔，还有论坛上的帖子发布者全都告了。

    倒不是因为时歆起诉的行为让他们害怕，而是那个律师是孟景忱的私人律师。

    这意味着，时歆攀上孟景忱了。

    那些人怕孟景忱，于是开始明里暗里地讨好时歆。

    直到大四，孟景忱和陈家大小姐的联姻消息被铺天盖地报道，这些人渐渐地又开始对时歆孤立耻笑。

    连这次到容市的毕业旅游，他们都没有通知时歆，直言时歆性子古怪不合群。

    她给时歆打电话时，发现时歆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手机号码都换了。

    五天前，孟景忱和陈家大小姐解除了婚约，回国后到处打听时歆的消息。

    昨天，那些人又开始提起时歆，说毕业旅游不能缺人，她是班长让她联系时歆。

    章晴看着眼前的时歆，想起律师妈妈曾经在家里提过的一起案例。

    有个男罪犯开车撞死了一对夫妻，起因是罪犯暗恋这对夫妻的女儿。

    他坚信只要这对夫妻死了，他们的女儿在这个世上就无依无靠，这辈子只能依附他。

    男罪犯家里有背景，后来因为“精神病”免于死刑。

    那对夫妻的女儿叫时歆。

    “时歆，”章晴问，“可以给我你的新手机号码吗？”

    ……

    雨渐渐小了，时歆撑伞推着购物车离开。

    现在才七点，她直接去了郊外的仓库，没有回小区兰亭苑。

    时歆拿出手机，上面的天气预报软件上显示，此刻容市的气温已经降到20度。

    八月份，往年最热的时候气温却莫名其妙降到20度，热搜上这件事果然爆了。

    除了容市，全球各地高温地区，气温都有所下降。

    国内网络、外网，全世界的网友都在讨论这件事，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很快，各国都有专家出来解释这一反常的原因。

    他们说的有理有据，大部分网友都相信了，不相信的人在网上说着要囤点物资。

    时歆拿出一件外套穿上。

    只剩下三天了，接下来天气估计会更加反复无常，也许会有很多人觉得不对劲。

    时歆点开外卖软件。

    物资她基本买齐了，还想购买一些喜欢的东西，如奶茶、熟食等。

    她点开奶茶店。

    芋泥波波奶茶X10，杨枝甘露X10，绿豆牛乳冰X10、生椰拿铁X10、柠檬茶X10、蜂蜜柚子茶X10、桃子乌龙茶X20、烧仙草X20、珍珠奶茶X20。

    她在三家奶茶店，分不同的时间段下单了同样数量的奶茶。

    奶茶的单下完，她又点开卤肉店。

    鸡翅X30盒、鸭翅X30盒、鸭头X30盒、酱猪蹄X30盒。

    三家店的奶茶陆陆续续都送了过来，最后送过来的是卤肉店的卤煮。

    清点完数量后，时歆给某家大型烧猪店打电话，预定明天拿20只烤乳猪。

    -

    第二天早上，气温竟然恢复了正常。

    时歆从海岛里出来，打开电脑查看监控，确定此刻仓库外没有人，才打开仓库的门。

    这会已经快7点，她发现今天的雾比昨天早上的厚了点。

    时歆去了市里最大的书店。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图书名单，让店员照着给她拿一批新书，总共一千本书。

    从店员拿书、货车司机搬运，再到把书运送到郊外的仓库里，前后就花了将近三个小时。

    等她把一千本书收好，20只烤乳猪到了。

    时歆点开外卖软件，继续点了烤鸭X20只、酱油鸭X20只、酱油鸡X20只、手撕鸡X20只、盐焗鸡X20只。

    又点了饭店的套餐，如黄焖鸡饭套餐X10份、叉烧饭套餐X10份、猪脚饭套餐X10份、葱油捞牛肉套餐X10份。

    时歆想了想，还点了不少粤式茶点。

    如百酱蒸凤爪X20份、虾皇饺X20份、鲍汁鲜竹卷X20份、港式蒸排骨X20份、灌汤小笼包X20份、虾仁烧麦黄X20份、糯米猪肉烧麦X20份、狮子头X20份。

    ……

    把这些熟食全部收入海岛仓库后，时歆又把车收进去。

    她坐出租车回到兰亭苑。

    时歆租的是兰亭苑第一期B座2303房，这会楼下小花园里正围着不少人。

    有两户业主的孩子在打闹中受伤，双方家长争吵不休，物业和保安都在劝。

    时歆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保安身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保安的脖子处，那里长了一个脓包。

    保安在说话时，频繁地抓向脓包。那脓包好像有生命力似的，一鼓一鼓的耸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时歆呼吸乱了一瞬。

    在第一个噩梦中，灰雾里的怪雾几乎浑身都长满了这种脓包。

    “必须赔钱，我儿子脸都被你儿子抓破了！”

    女人尖锐的声音猛地拔高，争吵随之升级，演变成双方家长之间的打架互殴。

    孩子的哭闹声、家长的谩骂声以及保安物业的劝阻声交杂在一起，嘈杂又混乱。

    时歆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保安，收回目光低头快步离开。

    电梯在23层打开。

    时歆走出电梯，就看见两个人在她家门口不停徘徊，神情鬼鬼祟祟的。

    这两人是婆媳关系，住在她对门2304房的邻居。

    那婆婆膀大腰圆，面相看起来尖酸刻薄，站在她身边的小媳妇瘦瘦弱弱的，眉眼很是柔顺。

    “哎呦小闺女，你回来啦。”

    两人看见时歆，双眼登时发亮，那两鬓有白发的大妈几步走上前，伸手就想抓住时歆的胳膊。

    时歆在她抬手之前就猛地后退。

    没能抓到人，大妈的眼里闪过不喜，脸上很快堆出笑容，“小闺女啊，我是住在你对门2304的邻居啊。”

    时歆眼神愈发警惕。

    这个人和她说话时，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仿佛在掂量一件物品。

    时歆又后退一步，“有事吗？”

    她手伸进背包里，借着包包的阻挡从海岛仓库里拿出防身电击棒。

    这个人的目光让她极其不适，虽然她脸上带着笑，却让她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恶意。

    而且两人靠得近了，她能闻到这个人身上有淡淡的腥臭味。

    大妈目光扫过时歆的腰和屁股，眉头微皱眼里闪过嫌弃和不满，嘴上却笑呵呵道：“小闺女啊，俗话说出门在外靠邻居，你搬过来都快一个月了，大娘我就想着请你吃顿饭，咱们两家认识认识啊。”

    话刚说完，那小媳妇也走了过来。婆媳两人一左一右，对时歆呈现出左右包抄的架势。

    时歆刚把包里的防身电击棒握在手上，“吱呀”一声，2302的房门被打开。

    “请邻居吃饭啊，何姨，加我一个你不介意吧？”

    2302的业主从屋里出来，倚靠在门上手里端着碗鸡胸肉，脸上笑眯眯地开口。

    她上身穿着紧身背心，腰上露出几块腹肌，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看着力量感十足。

    婆媳两人看见她，脸色顿时大变。

    那婆婆脸色变得勉强，支支吾吾道：“我家里还有事。”

    两人几乎落荒而逃。

    时歆看向2302的业主，“谢谢。”

    “我叫林舒澜。”对方摆摆手，“小事。”

    时歆双眼微弯：“我叫时歆。”

    …

    时歆回到屋子里。

    她想起刚才2304那对婆媳奇怪的态度，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拿出上次在游戏商城购买的一次性保护用品耳钉，贴在耳朵上。

    晚上十点十几分。

    安静的小区里突然响起了警笛声，小区住户的微信群里消息刷得飞快。

    【一期B栋2103：他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吗？太可怕了。】

    【二期C栋205：猫猫太可怜了，大哭JPG.】

    【二期C栋3001：啊啊啊好可怕好恶心！】

    …

    时歆往上翻着群里的消息，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那个脖子上长了脓包的保安，刚刚被警察带走了。

    起因是小区有户业主今天加班回家晚，经过小区的绿化带时隐隐听见“咔嚓”、“咔嚓”的奇怪咀嚼声。

    这个业主胆子大，顺着声音找过去。

    在小区昏暗的路灯下，他看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姿态奇怪地趴在地上，手里抓着一只死去的猫。

    猫的头已经不见了，正在保安的嘴里，被他一口一口咀嚼着。

    群里有个长达一分钟的视频。

    时歆点开看了几秒立即关上，胃里一阵翻腾。

    “喵~喵呜~”

    汤圆跳到床上。

    时歆想到那个惨死的猫猫，满脸后怕地把汤圆抱入怀里。

    明天就18号了，距离梦里预测的末日20号只剩下两天。

    时歆开始整理屋子里所有的物品，除了卧室的一些床上用品，其他但凡是她买的东西，全都被收打包好。

    时歆把它们收进海岛里，抱着汤圆进入海岛。

    刚进去海岛，陌生的环境让她怀里的汤圆立即“喵嗷”了一声，浑身毛毛都立起来，尾巴高高翘起。

    “汤圆别怕哦，”时歆轻柔地摸着它的背，亲亲它的额头揉捏它的脖子，“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啦。”

    汤圆很快被安抚好，在时歆怀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时歆打开木屋里的灯，把门和窗户都关上才把汤圆放下。

    一得到自由，汤圆就在整间屋子里到处溜达，姿态悠闲得仿佛在视察领地。

    推开木屋的大门时，门的左边有间十平方的储藏室，时歆决定把这里布置成汤圆的小房间。

    她从仓库里把用得到的猫咪用品，拿出来堆放在客厅里。

    相关的物资采购已经完成，她决定从明天开始布置自己和汤圆在海岛上的新家。

    …

    现实世界，时歆的对门2304房。

    何彩莲和吴建材看完今晚保安被抓的热闹，两人都心有余悸满脸后怕，幸好当初没把儿子送去医院。

    何彩莲拉长着张脸，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咒骂个不停：“要不是林舒澜多管闲事，我今天就能把对门那小姑娘哄到家里。那可是大学生有文化，林舒澜那小蹄子坏我好事，总有一天要撕烂她的嘴。”

    吴建材犹豫道：“真的没问题吗？”

    何彩莲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水，斜瞥着他：“我找物业打听清楚了，这一个月也认真观察过，对门那小姑娘是个外地人，除了这几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不出门，没见过她的朋友家人过来找她，女人有了孩子就容易拿捏。”

    吴建材：“那就好，那就好。”

    何彩莲语气里满是嫌弃：“不过她腰太细，屁股也不够大，不知道能不能生儿子。”

    吴建材满脸愁绪。

    他只有一个儿子，是吴家三代单传，要是没有孙子，以后到下面都没脸见祖宗啊。

    “砰”、“砰”、“砰”！

    主卧里突然传出砰砰响，两人吓了一跳。

    “婷婷，婷婷！”

    两人的儿媳妇婷婷端着个盆子，从厨房里跑出来，“妈！”

    何彩莲看见她就来气，破口大骂：“我们老吴家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三年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就算了，自己男人生病了都照顾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婷婷红着眼，满脸愧疚道：“妈，是我没用，不能为老吴家传宗接代。”

    何彩莲狠狠刮了她一巴掌，从她手里抢过盆子。

    盆子里装着满满一大盆带着血的生肉，那股血腥味迎面冲过来，何彩莲差点被熏吐了。

    主卧的门被打开。

    卧室里放着一个铁笼子，一个男人被关在笼子里，整个脖子都长满了脓包，嘴里模糊不清地喊：“饿……饿……饿……”

    何彩莲满脸慈爱，把盆子里带着血的生肉丢进笼子里，“好好好，妈这就给你吃的，不急啊。”

    男人扑到生肉上，大口大口地撕咬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