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是秦怀远。

    李昭发誓，这声音就算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来。

    在大理寺的那段日子，李昭听了无数次。那声音时而温柔如和风细雨，时而暴躁如鬼煞索命。

    李昭想不通。她一直以为自己和秦怀远相处的还算不错，在她还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废物皇子之时，她便与秦怀远相识。那时的秦怀远也只是相府里不受宠的私生子，两个不受待见的人心心相惜。

    后来，她被秦相选中成为太子，荣登大宝，他也进入大理寺，成了大理寺少卿，两个人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秦怀远曾经说过，他要断尽天下不平事，李昭便想着那她要成为秦怀远的后盾，帮助秦怀远为民申冤。

    她努力过的，即使她只是一个傀儡太子，登基后成了傀儡皇帝，但她也在自己有限的权力范围内帮助秦怀远，顶着秦相一派的层层压力允他为前人翻案。

    秦相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李昭没想到秦怀远会与他同流合污。

    这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莲染淤泥。原以为秦怀远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却没想到他也权欲熏心，贪位慕禄。被关进大理寺牢狱的时候，李昭还抱有一丝希望，但在见到秦怀远的那一刻，仅剩的希望宛若泡沫一般破灭。

    李昭还记得杀死她的那杯毒酒便是秦怀远端来的。

    她重生还不到十二个时辰，那毒酒仿佛还在她的胃里没有消化。那毒酒甫一入口，甘甜青涩，让她想起曾经偷溜出宫外与秦怀远在月下对酌的日子。但她还记得毒酒流经喉咙的感觉，辛辣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扎进喉咙。

    好在那毒酒药效很快，李昭还没骂几句，便迅速失去意识，闭眼前是秦怀远转身离开的背影，那身红色大理寺少卿的官服深深的刻在李昭的脑海里。

    杀人偿命。既然上天让她重生，又让她遇到了杀死她的凶手，那她便要为自己报仇！

    顾不得那具无头女尸，黑猫转身往声音处跑去。

    月黑风高。一片乌云突然遮住了月亮，天色也暗了下来，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树枝簌簌，像是正在吹奏一曲哀乐。

    今日我便要你秦怀远血债血偿！

    李昭已经看到了一身夜行衣的秦怀远，她瞄准目标，奋力一搏——

    嘶啦一声，是刀子没入血肉的声音。

    狂奔的黑猫没看到尸体上的匕首，一脚踩了上去。

    直到李昭被秦怀远带回相府，她还没缓过来。

    真的太！痛！了！

    不是说猫咪最能忍痛的吗？为什么李昭却感到这么痛？比她饮下那杯毒酒还要痛。她几乎是痛晕过去，迷迷糊糊的被秦怀远带回相府。一睁眼，是秦怀远朴素的房间。

    此时的秦怀远还未被秦相重视，他住在相府偏僻的小院，房间布置的也很简单。上一世李昭还是废物皇子之时，曾经偷偷的跟着秦怀远来过一次。李昭还记得当时她弄丢了宫里的门禁，无法顺利回宫，幸亏秦怀远收留了她，还设法给她搞到一块出入宫闱的令牌。

    今日也算是故地重游，却早已物是人非。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秦怀远还穿着那身黑色的夜行衣，他把黑猫放在榻上，取了纱布和伤药过来。

    李昭想跑的，但黑猫的左前腿还流着血。秦怀远小心翼翼地用药酒给她清洗伤口，酒精刺入伤口，黑猫疼得浑身毛发都炸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挣扎。

    “乖。”秦怀远语气温柔，“我知道你很痛，但那把匕首插在尸体上不知道有多久了，我看那尸体已经腐烂，伤口生了蛆虫，也不知道匕首有没有被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你就先忍忍吧。”秦怀远手上撒药酒的动作干净利落，伤口被药酒反复清洗干净后，秦怀远又撒了伤药，拿了干净的纱布包扎起来。

    李昭也知道，如果伤口不处理好，说不定她的前腿会废掉。她可不想成为一只瘸腿猫。所以在秦怀远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她也是尽量的配合。

    秦怀远觉得很神奇，这猫仿佛能听得懂人话，在他处理伤口的时候表现得十分乖巧。

    秦怀远将东西都收拾好，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些小鱼干。他把小鱼干放在还躺在塌上的黑猫面前，道：“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油炸的东西，但是厨房只剩这个了。若你不想吃这个，我也可以去花园的池塘里给你抓两条锦鲤回来。”

    李昭闭目养神多时，此刻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她感受到秦怀远向她靠近，瞅准时机迅速扑了上去。

    原本以为凭着猫的敏捷她能够迅速的扑上秦怀远，然后伸爪挠他，再伺机用尖利的犬牙咬断他的脖子，把他咬死。

    却不曾想到秦怀远的动作比她更敏捷。

    秦怀远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道：“小东西，你的伤还没有好，就不要乱动了。就算想黏人，也要等你伤好了再说。”

    黑猫内心无语：你才想黏人，我是想杀人。

    秦怀远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有力。他轻易的控制了黑猫的四肢，还错开了黑猫受伤的前腿。

    一击不成，李昭准备再次强攻。

    不着调的系统却突然出现了。

    【系统：哎哎哎，你想做什么？】

    李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能做什么？杀我的人就在眼前，当然是让他杀人偿命了。”

    【系统：万万不可啊宿主！你维持人形还需要刷他的好感度！】

    李昭：“什么玩意儿？我维持人形需要刷杀死我的凶手的好感度。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重生难道不是为了复仇吗？仇人就在眼前，我不能亲手杀死也就算了，还要刷他的好感度？这可是杀死我的凶手！”

    【系统：确实是这样，你目前一到戌时就会变成猫，时间维持6个时辰。如果你能刷他的好感度，到达一定的好感度，维持猫型的时辰就会减少，相应的，你的人形就能够保持更久的时间。】

    李昭无语：“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刷他的好感度，我就可以维持更久的人形。相反，如果他的好感度减少，那我就要维持更久的猫型。”

    【系统：是这样没错。】

    李昭：“那如果我把他杀了呢？”

    【系统：那你会死。】

    李昭：“死就死吧，反正我重生也是为了复仇。”

    【系统：你的仇人真的只有他吗？】

    李昭当然知道杀死她的人并不只是秦怀远，这一切都是秦相所为，秦相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可她此刻只是一个傀儡太子，即使登基了，也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傀儡皇帝。而秦相，他在朝中筹谋多年，文官一派几乎为他马首是瞻。她想要扳倒秦相为自己报仇，那困难可想而知。

    李昭又看了看秦怀远，若是可以，她也想问问秦怀远当初为何要端来毒酒害她？就为了权势吗？

    秦怀远感受到她的视线，伸手摸了摸她的毛绒绒的脑袋。

    【系统提示：秦怀远好感度加一，当前累计好感度为1。】

    李昭不明所以，她好像什么也没做，秦怀远的好感度怎么增加了？

    看来秦怀远的好感度也不是那么难以提升的。

    不过也是，上一世的秦怀远就很喜欢猫猫狗狗。李昭还记得曾经秦怀远救过一只小猫咪，偷偷的养在他的小院里，直到他从相府私生子变成大理寺少卿，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外人才知道他养了只猫。

    既然如此，那她便要好好利用猫型来刷秦怀远的好感度。

    秦淮远又开口了：“卿卿，就叫你卿卿吧。你怎么会独自在乱葬岗？是不是也没了家人？若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收养你，不过你不能随意乱跑，最好只在我这院中活动。否则你被别人发现了……我怕我护不住你。”

    李昭其实有些困惑，印象里秦淮远并不是什么话特别多的人。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李昭在说，秦怀远在听。

    在外人面前，秦怀远始终保持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太后的寿宴上。

    李昭的生母惠嫔原是辛者库的宫女，偶然被醉酒的先帝宠幸，生下了她。为求荣华富贵，惠嫔买通了接生婆，谎称她生下了一位皇子，她母凭子贵，因此得封嫔位。只是她母家无权无势，给不了她任何助力。身份低微又无外戚相助，李昭这个“皇子”自然也得不到先帝的重视。后来先帝对惠嫔也没了宠爱，李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那次的宫宴李昭原本是没有资格参加的，是钦天监给太后祝寿的时候提到了太后子孙绵长。太后心里高兴，便叫了所有的皇子公主前来受赏。李昭作为皇子也收到了太后的封赏。那是一块玉佩，正面刻了一条五爪金龙，背后还刻了她的名字“昭”。

    赏赐并不是提前准备的，每个人的赏赐都各不相同。李昭拿到刻着她名字的玉佩后，还觉得与这块玉佩有缘。受赏的时候太后也觉得巧合，又见她长得玉雪聪明乖巧可爱，便顺口夸了她两句。

    钦天监的人多会拍马屁呀，顺势就给李昭卜了一卦，说她今后必大有所成。

    这不是废话吗？太后的孙子、皇帝的儿子能一事无成吗？

    原以为只是讨个好彩头，却没想到钦天监的场面话会给李昭带来危险。

    李昭回去的时候不知被谁推进了御花园的湖里，她不会游泳。冬天的水冰冷刺骨，李昭被呛了几口湖水后连求救都叫不出来了。

    还好遇到了秦怀远，秦怀远站在岸边，冷着一张俊脸，给她递来了一根竹竿。李昭被竹竿拉着上了岸，算是捡回一条小命。

    这么一看，秦怀远早就救过她的命。

    李昭摇摇头，就算救过她也不能给她灌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