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是说……小蚯蚓不见了?”云瑾又重复了一遍,不可置信的看着姑姑。
仪萱姑姑也很诧异:“他事先没有跟你说为什么离开吗?我还以为他要走,你是知道的。”
“没有。”云瑾敛了眸子,低头握紧了双手,“她跟家里交代了要去哪里吗?”
姑姑摇摇头:“没有,就这么走了。毕竟他也不是家奴,他和秋娘只是没有签死契的帮佣而已,他们娘儿俩实在要走,我们也拦不住,看上去他们也不像是坏人,没有做过对不起云家的事,只是不辞而别有些欠妥,但是他们当初来云溪的时候也是漂泊流浪来的此地,他们的老家是东吴国,因为战乱亡国才流落他乡的,居无定所已经是他们的习惯了吧,也许是为了躲灾祸?”
“那有没有留下些什么其他信息,他们要去哪里呢?”
“也没有。这些天,他没有去医馆,起初我以为他病了,但是问过庸伯,他说秋隐没有告假,静思斋里没有找到踪影,一连几天了人也没见着。后来去绣庄找他娘,结果他娘也不见了,刘掌柜的说,有一日秋隐来找过她的娘,两人在房中叙话了半日,也没见她们出来用晚膳,结果第二日便不见踪影。”
云瑾的心纠结到了一处,酝酿了许久,用几不可闻声音轻声责问了一句:“她不见了,姑姑怎么不及时告知……”
姑姑也知他心焦,便解释道:“因为你当时已经在护送兄长回来的路上了,行踪不固定,我送信过去极有可能赶不上,所以就想等你回来就告诉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失踪了?”
云瑾突然转身,如一阵风一般就离开了,要去把小蚯蚓找回来,一定在哪里个地方等他,他们之前是说好了的。
他回了静思斋、去了医馆,去了她平时经常去的地方,都没人知道她到底为什么离开,又去了哪里?
秋隐,她失踪了。
人海茫茫,她到底去了哪里?那日临走前,云瑾反复叮咛,她答应了等他回来的,竟然失言了。
云瑾不死心,又去了西市的云家绣房。刘掌柜说,他们最后一次看到他们娘儿俩就是在房间里叙话。
因为不知道他们会不告而别,所以整个房间还保留着他们当初离开时候的模样,没人动过。
被褥还是半卷着的,家常琐碎一件都没有带走,就像是小蚯蚓房间一样,柜子里的几件换洗衣裳还在,他们是走得多匆忙。这是遇到了什么危急的事情了吗?
云瑾仔细查看了一番,在秋娘的房间床榻的被褥里发现了一枚随意丢弃的玉佩,说它是玉,其实还不如说是一块黯淡的石头了。他记得小蚯蚓脖子上曾经是有一枚救过她性命的圆孔玉佩的,和这个形状极其相似,但是当时她戴着的时候紫气氤氲,玉色透亮,很明显那是一枚灵器,可眼前这一块好似碧色的琉璃,仿佛就是个没有灵魂的赝品。
云瑾迟疑的拾起了这块了无生气的石头,地上还有一条红绳,难道这是她随意扔在这里的?他已经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当初那块灵器,但是无论如何应该是与小蚯蚓有关,于是用小蚯蚓当初给他包裹药瓶子的那一条方巾小心翼翼的包好了,收到了自己怀里的乾坤袋里。
云瑾很后悔这些年因为寡言少语的性格,没有与小蚯蚓多讲一些话,没有多了解她多一些,他一直以为让她住进自己的院子就好,把她带在身边就好,无论他出去多久,他的隐儿总在院门口的香樟树下笑盈盈的看着他,香樟四季常青,他的隐儿也永远都在。
然而,并不是……
他似乎忘了,隐儿到底从哪里来,到底为什么要扮作男子,有什么隐秘的过往吗?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凡之前多了解她一些,应该不至于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天大地大,到底要去哪里找他?
从前她和娘都是颠沛流离的四海漂泊的,这次又会去哪里?是不是有仇家找上门了?还是其他原因,她们还会不会回来?
而他到底是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意愿想要找回她?至少,也许,他想知道那个不辞而别的理由吧。
云瑾时常摩梭着那块已经幻化成顽石的灵器在崤山上发呆,直到有一天,有人说在山下发现了身穿云家小厮服装面目全非的尸首……
云瑾发疯一般的冲下山去。
附近的山民正围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因为他们认出来常服的衣带上有云家的纹饰,这是云家下人常穿的统一制式的青灰色,于是就赶紧报到了云府,庸伯心道不好,近几个月,府中只有秋隐一人失踪,难道……
庸伯亲自带人来看的时候,发现这具尸身皮肉都已经烂到看不清脸面,只有那一身云家小厮常服还完好的卧在那里。
云溪的盛夏炎热而潮湿,大雨刚停,尸身发出的阵阵气味让所有人不忍再靠近,只有云瑾发疯似的刨着尸身周围的泥土,要把陷进泥泞里的“隐儿”挖出来,这是她吗?这不可能是她!
他双目猩红,眼神怔怔,双手并用的插进土中不断的挖着,庸伯想劝一劝少爷不要这样,一旁的苏曦拉住了他。“让他去吧。”
云瑾抱着已经软烂掉腐臭掉的尸身失声痛哭:“隐儿,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去,不丢下你了!”
他试想过太多的相逢,却从来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所有人的默默的散去了,苏曦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离去:“屹川,节哀顺变吧!”
云瑾月白色的锦袍已经满是污泥,双手的手指渗着鲜血,他低着头没有言语,默默的起身,找了一处茂盛的香樟树下,挥起温月剑的剑鞘就开始原地刨坑,苏曦也看出他打算原地葬了秋隐。这孩子已经面目全非,抱去别处安葬,可能几天后生魂路过的时候都找不到原身的位置,定会永无转世的可能。
温月出鞘,寒光四溅,一块山石被齐齐整整的切下。
上书:“吾爱秋隐之墓”
一条鲜亮的红绳系在坟头新插的那一株香樟苗纤细的枝干上,随风飘荡。
“隐儿,好好安息吧,我会常来看你,再也不会丢下你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