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

    翌日,南禹王宫。

    南禹王最为宠爱的萱妃娘娘听闻古兰先知昨日进了宫,于是派人请她今日午后一同饮宴。

    先前因为她闹的南禹宫中不宁,还险些开罪了古兰先知,此次正好是解开误会的好机会。

    温良担心卓楹心存芥蒂,不肯去赴宴,“萱妃虽是王上最宠爱的妃子,但你若不想见她我可以帮你回绝。”

    “不必,我人既已到了南禹王宫,迟早也要见她的。”

    况且先前之事不过都是小事,卓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提到萱妃,卓楹不禁想到温良是南禹国的六王子,那么他的母亲也该是南禹王的某位妃子,可他又是如何会在灵泽谷里长大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温良从卓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疑惑,缓缓说道:“我是被洛溪带去灵泽谷的。”

    洛溪是灵泽谷上一任的族长。

    “我娘她只是一名低微的宫女,阴差阳错被南禹王宠幸后,就让人赶出了宫,她在宫外生下我便死了。”

    卓楹不明白,“南禹王对你无情,你为何还要回来?”

    天地广阔,不论过什么样的生活,都要比现在好上百倍。

    “我要为我母亲讨回她应得的东西。”

    温良说这话时眼中很平静,对于南禹王这位所谓的亲生父亲,他连一丝恨意都没有,全然与陌生人无异。

    “阿楹,你要相信,不管我做什么,都从没想过伤害你。”

    温良凝视着眼前的人,在灵泽谷他曾真心想要求娶卓楹,不是古兰先知,而是同他一起长大的阿楹。

    两人相视不语,卓楹觉得温良似乎藏着很多难以说出口的心事,他们不再像儿时那般无所顾忌的谈天说地。

    “菩瑶姑娘,萱妃娘娘有请。”

    屋外传来婢女传话的声音,萱妃派人亲自来接卓楹过去,像是担心她会借口推拒不来,于是来人催了一遍又一遍。

    温良看了眼屋外,笑道:“我与你一起去。”

    担心萱妃有其他目的,有他在也能照顾卓楹一二。

    “好。”卓楹抬脚先走了出去,温良整理好情绪跟在她的身后。

    萱妃在她最爱的百花园中设宴款待卓楹,百花园是南禹王为讨她欢心,命人四处搜罗天下常开不败之花,在宫中专门为她一人建造的。

    就连宫中其他妃嫔没有得到萱妃的应允,她们也是不得踏足此园。

    卓楹和温良到时,萱妃已经在园中等候多时了。

    原以为能宠冠后宫的女子定是美艳不可方物,可萱妃却并非卓楹想象中那般美丽。

    她看上去只比卓楹大几岁,眼似明珠,眉若远黛,笑起来更是皓齿如雪,让人不自觉也跟着欢悦不少。

    温良面上恭敬,躬身拱手,“儿臣见过萱妃娘娘。”

    萱妃起身走到卓楹面前,看了眼给她行礼的温良,随口道:“本宫就知道你会陪古兰先知前来,已命人备了你的一份。”

    看在温良和古兰先知相熟的份上,萱妃对他还算客气,平日连面也懒得见他,行礼问安都是省了的。

    “多谢萱妃娘娘。”

    “快坐吧。”萱妃摆手让他们先入坐。

    等他们刚落座,就有宫人匆匆忙忙从园外走了进来,他上前附身贴耳的同萱妃说了几句话,只见萱妃神色微变,后又点了点头,那名宫人才躬身退了出去。

    萱妃看向卓楹,笑着解释道:“王上听说本宫在百花园宴请古兰先知,竟也要来凑这个热闹。”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众脚步声传来,是南禹王和他宫中的贴身侍从到了。

    卓楹身在南禹王宫,自是没法避开和这些人见面,不过好在南禹王只是想着她的爱妃,并没有别的意思。

    “今日宫中甚为热闹啊。”南禹王还未走近,便已朝萱妃伸手,宠爱之心毫不避忌旁人。

    萱妃笑着上前牵过他,嘴甜的恭维道:“王上,您来了岂不是更热闹。”

    南禹王哈哈大笑,被萱妃的话哄的不知道多开心。

    卓楹这才知道,南禹王喜爱萱妃之心并不全在样貌,还有她的性子。

    “今日本王甚喜,甚喜。”南禹王轻轻捏了捏萱妃的芊芊玉手,回头看向身后之人,“裴公子远道而来,可比旁人有幸多了,能在此见到古兰先知。”

    那人慢步上前,眼中似只见到卓楹一人,不卑不亢:“在下裴铮,见过古兰先知。”

    卓楹还在想着萱妃和南禹王,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其他人,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才猛然抬头。

    那张她曾爱极恨极的脸,竟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晟若尘身为魏国国君,居敢孤身入南禹王宫。

    “裴公子?”萱妃似还没见过如此丰神俊朗的男子,低声在南禹王耳边问道:“王上,这位裴公子是何人啊?

    南禹王笑着和萱妃二人说了些什么,卓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当年的事如潮水般涌现,让卓楹像是重回那日,心头一颤浑身发冷,她别过头,对忽然出现在南禹王宫中假扮他人的晟若尘不愿多看一眼。

    “这是本宫新开的去年酿制的青梅酒,女子不宜饮烈酒,此酒口感香醇,古兰先知可要品尝一番。”

    萱妃热情的向卓楹介绍起她的心头好。

    卓楹听完她的话,端起宫人托盘中放置的青梅酒,举杯一饮而下,不顾南禹王在场,起身向萱妃告辞,“萱妃娘娘,我身体不适,还望娘娘恕罪。”

    一旁的温良情急唤了卓楹一声,“阿楹……”

    卓楹摇头示意他不必太多担心,“只是感觉有些眩晕而已。”

    南禹王面色不虞,将卓楹的话当作故意推诿。

    好在萱妃并没有在意,她知道若是古兰先知还在介意,自是不会答应赴宴,既她来了,便是没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

    或许只是女子不可言说的事。

    萱妃哎了声,主动替卓楹解围:“王上,都怪臣妾,古兰先知方才已经同臣妾说了,结果您来了,臣妾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南禹王听了萱妃的话,这才没有怪罪:“那就送古兰先知回去休息。”

    卓楹没有抬头,只恭敬道:“多谢王上,娘娘。”

    南禹王在场,温良也不得不继续留下陪君,只是示意身边的人速速去请太医为卓楹诊治。

    离开时,卓楹连个余光都没给到晟若尘,他与她而言是洪水猛兽,看之可憎,避之不及。

    两名宫人将卓楹平安送回了她在宫中的居所——撷春居。

    “菩瑶姑娘,六王子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

    卓楹知道温良是担心自己,“我想休息一下,你们先下去吧。”

    待他们走后,卓楹从身上拿出进宫前赵承然给的玉佩交给了撷春居的宫女,让她帮忙送去赵穆府上。

    进宫前赵承然曾告诉她,只要她想离开王宫,便将玉佩送回,他定能第一时间赶来宫中接她出去。

    卓楹站在撷春居廊下,回想着赵承然的话,不知他能不能说到做到。

    南禹王宫潜藏着魏国不少的细作,从晟若尘进宫时便已经有人盯着卓楹的撷春居,她让宫女送玉佩回赵穆府的事,自然没能躲开晟若尘的耳目。

    站在廊下一会儿,卓楹刚转身踏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你在等谁?”

    卓楹站定在原地,她万万没有想到晟若尘竟跟她来了撷春居。

    “我猜,是赵承然对吗?”晟若尘继续说着话,一步步走近。

    卓楹没有理会晟若尘,这里是南禹王宫,料晟若尘也不敢对她怎样。

    “般般,你一直在骗我。”

    晟若尘强词夺理责备似的语气,终于让卓楹忍不住回头,怒道:“你住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晟若尘看着因他的话而动怒的卓楹,比起之前的漠不在意,他竟为能看到她的怒意而心生一丝愉悦。

    如今晟若尘终于知道为何午夜梦回,全是卓楹一人的身影。

    卓楹动了气,加之先前饮了萱妃的青梅酒,她体内的应声蛊发作,四肢百骸瞬间钻心噬骨。

    她面容痛苦,倒地哀嚎:“啊——!”身体就好像撕裂般,痛不欲生。

    “阿楹!”晟若尘慌忙上前抱住卓楹,他从身上拿出应声蛊的解药,喂到她的嘴边,“吃下去。”

    纵使身体上的疼痛让卓楹几乎昏厥,但理智却告诉她,她绝不会因为活命而对晟若尘有所屈服。

    晟若尘看着卓楹紧闭的双唇,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全盘算计竟是一点用也没有。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卓楹死,绝不会。

    晟若尘吃下那颗解药,俯身用嘴喂给了卓楹。

    两唇相贴,卓楹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唔……”

    在错愕的间隙晟若尘飞快的抬起卓楹的下巴,让她来不及反应,便已经顺着咽喉将解药彻底吞了下去,“咳咳咳……”

    卓楹憋红了脸,她强忍着身体的难受,挣开晟若尘怀抱,气恼至极的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虽然卓楹手里力气不足,但巴掌确是结结实实的掴到了晟若尘的脸上。

    身为一国之君,晟若尘应该雷霆震怒,可他却平静的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这事,仿佛被打的并不是他。

    卓楹看着被打也不吭声的晟若尘,这绝不是他的脾性,她冷嘲热讽:“原来我古兰先知的身份能让你如此忍气吞声。”

    可笑,真是可笑。

    晟若尘没有否认,他知道卓楹有多恨他,如今说什么也无益,“阿楹,跟我回魏国……”

    “哈哈……”

    卓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过去了三年,差点死在晟若尘手里的她难道看起来还和从前一样蠢笨吗?不管晟若尘说什么都会信。

    “你别做梦了,我永远也不会和你去魏国。”就算死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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