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姑娘，这身衣裳正配陛下赏的金钗呢。”云芝左右瞧了瞧，替卓楹整理好裙摆，嘴里不住的称赞道。

    金蕊也在一旁附和的连连点头，难得卓楹自己有了打扮的心思，将给陛下谢恩的事放在心上，不仅精心挑选了衣裳，还涂抹了胭脂。

    站在紫宸殿外的廊道上，卓楹不自觉的时不时伸手抚上了头上别着的那支御赐金钗，心里告诉自己她是来谢恩的，穿着打扮正式些也是应该的，她又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太过紧张，面见晟若尘一切平常心就好。

    忐忑不安地等候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徐内侍从殿内走出，他朝卓楹走近后便俯身为其引路，面上态度恭敬，眯眼笑道：“卓姑娘，陛下正等您呢。”

    “有劳徐公公。”朝他颔首道谢后，卓楹莲步姗姗的跟在他身后默默进了紫宸殿。

    刚踏进殿内就见到了比昨日打扮还娇俏艳丽的卢玥儿，她立在案桌旁，正亲自动手为晟若尘磨着墨。

    头上一对点翠彩羽金簪随着她磨墨的手腕轻盈微动，就像是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相比之下卓楹发上戴的那支金钗看似贵重耀眼却也略显俗气了些。

    远远瞧去坐在椅子上的晟若尘和她二人容色般配，站在他们之外数步的卓楹只恨不得自己能隐身，心想要是早知道有卢玥儿在，她就不过来了。

    握笔写字的晟若尘则像是没有察觉到她来了，半晌也没说话，卢玥儿用余光瞥了眼不敢走近的卓楹，眼珠子都要翻上天了，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得意。

    比穿衣打扮，卓楹一个乡野女子无才无貌，怎能和她礼部尚书之女比较。

    她刚想要出言讥讽卓楹这身穿着俗不可耐，就听陛下开口说道：“阿楹。”

    本就离晟若尘很近的卢玥儿自是听的清楚明白，她磨墨的手一顿，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而卓楹却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在想着方才晟若尘说了句什么？

    答应还是阿应？

    就在卓楹质疑自己是否听岔时，声音再次出现。

    “阿楹，到孤身边来。”晟若尘抬头望向站在原地发傻的卓楹，温声重复道：“过来。”他的语气温柔宠溺。

    被晟若尘这般称呼，卓楹则像是即将被押赴刑场，整个人站立难安，可脚还是朝着他不自觉地迈了过去，她怔怔的注视着晟若尘看向自己的眸子，一瞬的错觉，仿佛他们回到了环弊峰。

    他信誓旦旦的说：般般，我会娶你为妻。

    晟若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状若亲昵地抚上卓楹的鬓发，替她将自己赏赐的金钗取下，然后重新插入发间。

    “这金钗喜欢吗？”

    偷瞄了眼卢玥儿，卓楹有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却像是在卢玥儿那扳回一局，心里莫名的好受了些。

    被眼前两人旁若无人的举动气的不轻，可当着陛下的面卢玥儿硬是没有吭声，进宫前母亲便告诉了她，一入宫门深四海，陛下的后宫绝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同别的女人如胶似漆，卢玥儿还是觉得心里如同针刺般难受，“陛下，臣妾有些不适，先告退了。”

    在紫宸殿陪了许久，陛下都没抬头看过自己哪怕一眼，卓楹一来陛下的眼里便只有她了。

    自觉留下来只能生气的卢玥儿转身离开了，卓楹望着她头上那两支上下抖动的厉害的彩羽，就能知道此刻的她该有多气。

    大约是在回月棠宫的路上也还在不停的咒骂她吧。

    “陛下，卢昭仪走了。”卓楹出言提醒。

    晟若尘立马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收回自己的手，冷声道：“把东西拿去给她。”

    卓楹绕过殿内金漆龙纹屏风，从后面拿出晟若尘早就准备好的物品，熟门熟路的进到了密室。

    除了第一次同晟若尘一起去见的白衣女子，之后的每次都是卓楹单独进去，而晟若尘只在殿内安静的等着。

    出来后也会一一问及白衣女子的事，虽然冷言冷语，但卓楹知道他对白衣女子其实甚为关心。

    之前摔碎的瓷枕已经又换了新的，也是卓楹替他送去的。

    站在石门前，卓楹将发上的金钗往外移了些，确保稍用力就能让它不小心掉下来,做好后她才装作无事的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晟若尘呢？”白衣女子见到她忽然问道，这让卓楹很是意外，因为这几日都不曾听她提起。

    甚至在卓楹无意提起晟若尘时，还会惹怒她，发好大一通脾气。

    今日的她却格外奇怪，白衣女子发疯似的怒吼，“他在哪?”

    她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眼里的恨意滔天。

    卓楹担心她会对晟若尘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摇头道：“他没来。”

    锁链被白衣女子拉扯到自己身前，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走向卓楹，“你知道我是谁吗？”

    卓楹站在原地，任由女子靠近自己，“猜到了，但不确定。”她今日来便是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哈哈哈……”白衣女子开始颠狂般大笑起来，直到眼角流出一行清泪。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非常，伸手拔出卓楹头上的那支金钗，死死地抵在卓楹的脖颈处，厉声威胁道：“让晟若尘进来，否则杀了你。”

    金钗在女子的手里像是一把尖刀，毫不留情的刺破卓楹脖颈处细嫩的皮肉，分寸间便能取她性命。

    卓楹没有说话，她闭上眼睛以沉默的方式拒绝了。

    “你居然愿意为他死？”白衣女子脸上露出诧异地表情，惊愕中带着些雀跃，她紧紧的盯着卓楹的脸。

    没想到世上竟还有如此蠢笨的女子。

    从晟若尘将她带来此地，便没想过放过她，因为知晓宫中秘事的人从来没有一人能活着。

    “我不想他死，更不想他死在你手里。”卓楹如实说道。

    因她知道若是晟若尘来了，面对白衣女子他是绝不会抵抗的。

    白衣女子看着卓楹，慢慢的将抵住她脖颈处的手拿开，然后一掌推开卓楹，反手将金钗插进自己的胸口。

    卓楹怎么都没有料到她竟会选择自尽，慌忙用手捂住她的伤口，当鲜血涌入指缝的一瞬，卓楹终是到了女子的将来——她笑着死在了自己怀里。

    那阴冷的笑令卓楹终生难忘。

    “为什么？”

    卓楹难以接受事情走到这样的地步，她用力摇晃着白衣女子的身体，想要她睁开眼睛告诉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甚至不知如何离开这里，将这个残忍的现实告诉晟若尘。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是他的母妃啊……”

    这世上本该最疼爱他的人，为何要如此对他。

    卓楹无法抑制的想起昨夜在晟若尘臂上发现的淤痕以及齿印，除了头上那处没入发间不易看出的伤口，他的身上应是有不少伤处。

    而在这王宫中，能如此反复伤他的，卓楹便只见过一人。

    密室中晟若尘不曾问罪的白衣女子。

    金蕊云芝不敢提及的先皇贵妃。

    晟若尘的生身母亲柳月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