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面

    卓楹睁开眼睛时,才发觉自己躺在房中的榻上,左手裹着白色的布条,掌心的那道划伤还透着些微的刺痛。

    咯吱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来人缓缓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卓楹的视线,她掀起眼皮撇了一眼,随后转过头去没有说话,安静的如同一具灵魂出体的空壳。

    “身体好些了吗?”

    卓翊立在床前,关切地看向床塌上默不作声的卓楹,在她昏倒送回房间后,他就一直守在屋外,不曾离开。

    没得到卓楹的回答,卓翊似乎也不在意,他上前靠的更近一些,轻声道:“等手上的伤愈合,你慢慢习惯就会好的。”

    他不知从哪拿来了一只雕刻精美的梨花木匣,坐在床沿边像儿时那样轻声细语的说话:“般般,这是娘留给你的,阿兄替你戴上。”

    说完便从木匣中取出条泛着淡淡寒光的银色手链,手链的一端是枚小巧玲珑的缠花戒指,两物间仅用一根细银链松垮的坠着。

    替卓楹戴好手链后,他轻抚过她的额发,语气也是格外温柔,“般般,阿兄并没有骗你,一切都是真的。”

    见她依然不言不语,没有半分回应,卓翊也不恼,只命人从外面送进一块带着血色的巾帕。

    盯着帏帐正出神的卓楹忽然被他捏在手里的东西吓了一个激灵,那抹鲜红映入眼帘,卓楹下意识扭头躲开,谁料卓翊竟将巾帕直接塞到了她的手中。

    ”啊——!”卓楹如惊弓之鸟般连连瑟缩后退,直到在床角处退无可退,房间外的院落中都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喊叫。

    诡异的事发生了。

    在触碰到巾帕的一瞬,卓楹竟莫名地见到了温良的脸,他胸口中箭应声倒地,而拉弓射中他的人正是此刻坐在身边的哥哥卓翊。

    被吓得浑身颤抖的卓楹嘴里不停的反复念着温良的名字。

    卓翊握住她的手,“般般,别怕,温良他没事……”将人揽进怀中,他摩挲着卓楹垂落在肩头的乌发,用心安抚着她受惊的情绪。

    此刻的卓楹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真是假,她的脑海中只是不断回想起刚才一瞬发生的事。

    头疼欲裂,令她久久不能平复。

    直到卓翊如约的将温良安然无恙的带到了她的面前,她才确信这一切不是真的,或者说还没有发生。

    卓楹相信哥哥说的话,自己不仅是东篱族长的妹妹,还是被选定的先知‘古兰’——触血而知将来事。

    方才景象中倒在血泊中的男子,此刻正默默地注视着卓楹的眼睛,像是从没认识过她一样,神情冷漠。

    温良和卓楹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因为卓翊的缘故除了他族中鲜少有人和卓楹走的过近,而如今他们却仿佛变成了不相干的陌生人。

    相顾无言,卓楹的内心百般难受,他不敢相信将来某一天,自己的哥哥会亲手射杀了温良。

    “带他下去。”卓翊没让他们说上话,他只为了让卓楹确定自己所言非虚。

    看着被拖下去的温良,卓楹神智清醒了过来,她缓缓开口:“阿兄为何要将温良关起来?”

    卓翊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扶上她的肩膀,殷切地看向她的眼睛,追问道,“般般,告诉阿兄,你方才都看见了什么?”

    东篱一族再次拥有了古兰先知,这是身为族长的卓翊,梦寐以求想要看到的一天。

    当今天下动荡不安,东篱一族很快就又能回多年前那般炙手可热,令各国趋之若鹜。

    卓楹凝视着眼前的脸,忽然觉得哥哥的样子变得模糊不清,她缓缓道:“……温良摔下悬崖了。”

    得到卓楹口中的回答,卓翊若有所思地起身走出了她的房间。

    次日,卓楹就以古兰先知的身份从族人的手中将温良带走,等卓翊闻讯赶来,人早已不见踪迹。

    站在灵泽谷的出口,卓楹以己之身挡住了族人们的脚步。

    卓翊不愿因温良和妹妹闹的不快,他好言哄道:“般般,阿兄没想对他怎样?”

    只是温良一直不听劝告,他这才让人将他严加看管起来。

    卓楹点了点头,此刻的她不在乎哥哥口中说的真假,只顺着他的话,“那就让他走吧。”

    离开灵泽谷,或许温良就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从那之后,卓楹的行动不再受限,她可以去灵泽谷任何地方,包括环弊峰,族人们也开始敬她畏她,更没人敢靠近她。

    卓楹的名字好似被族人摒弃,最后只剩下了古兰先知四个字。

    她每日都去环弊峰,如今的卓翊拿卓楹没有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她去。

    只要那外族人不离开禁地,旁人也不会有人知晓里面的事。

    就这样数月过后,裴铮的腿伤渐渐好了起来,现在的他已经不用拄着树棍借力行走了,算着日子他也开始计划着想要离开的事。

    只是这几日他和卓楹提起伤好想要出去走走,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她仿佛并不希望自己离开,想到这,裴铮跛脚走向屋外,弯腰捡起屋角下放着的一柄割刀。

    他用拇指贴上刀口,轻轻的剐蹭了几下,因常年累月的使用,割刀早已磨的锋利无比,若是用它抵在女子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不知道那人会不会被吓得哭出来,如果她再不肯答应带自己离开,那就只能让她知道自己的手段了。

    “裴铮。”

    正在这时女子的声音忽然传来,让陷入沉思的裴铮猛然抬头看去时不慎将手指割破。

    “你的手……”一眼瞧见他手流血的卓楹忙从身上掏出手帕替他按住伤处,“我去拿药。”说完她飞跑进屋里,翻出先前放在床头的小瓷瓶,从里面快速找到止血药。

    看着她紧张的为自己上药,裴铮只觉心中厌烦,等她上完药后,便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唯恐与之再有碰触。

    “这些事还是交给我来做吧。”卓楹担心的将割刀拿回屋内收捡起来,转身就要去生火做饭。

    “等一下。”裴铮将手里的帕子递还给卓楹,可看着上面染着自己的血,又觉得弄脏了还她不合适。

    卓楹见他要还不还的纠结样子,好像真让他为难的很,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放着吧,待会我去洗干净就成。”

    浆洗打扫之类的活,裴铮还从没做过,更不可能给一个乡野女子洗手帕,这要是叫人知道了,岂不贻笑大方令人不齿。

    “那你自己收着。”说完裴铮将帕子别扭的塞回了卓楹的手里,然后一瘸一拐地回了屋。

    没过多久,裴铮在屋内就听到外面有东西哐当倒地,“般般……”他唤了声卓楹的名字,不知道她出了何事。

    正要往外走去,就见女子从屋外飞奔而来,猛的扑进他的怀里,气息不稳地说道:“裴铮……等你伤痊愈了,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卓楹的话叫裴铮一愣,他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但离开这本就是他所愿,自是顺水推舟的马上答应了下来。

    “好是好,不过……”裴铮的话没说完,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

    卓楹紧张的松开他,“不过什么?”她以为是裴铮后悔了,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

    裴铮面色沉着,不紧不慢地同她解释:“自古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若冒然带你回去,怕是会惹他们不快。”

    卓楹也明白他的难处,如果之前是因为裴铮的诺言,那么现在便是自己一心打定主意要跟着他离去。

    从今以后不必在灵泽谷里过着与众人格格不入的生活。

    “你说的对,是该先告知父母。”卓楹又怕裴铮误会自己心急,忙小声解释了一句:“我不是逼你……”她捏着帕子的手不自觉收紧,心乱的仿佛失了节奏。

    可又有谁能知晓,当她发觉自己对裴铮的血毫无预知时,那一刻的激动已经让她忘乎所以。

    裴铮轻拍着她的后背,示意她放心,“等我回去禀明父母,就来向你求亲,可好。”

    “恩,我相信你。”卓楹从身上拿出她早就画好的地图,交给裴铮:“这个你收着,等出了环弊峰照着上面的指示走,你就不会迷路了。”

    当然卓楹还要想办法尽力劝说哥哥和族中长老们,否则裴铮想要安然离开只是空想而已。

    等到卓楹回去,她再次找了个时机同哥哥说起裴铮的事,意料之中的遭到了卓翊的强烈反对,之前他由着她进出环弊峰,已经是底线了,闯入禁地的人,万万是不能再放他离开的。

    不仅是卓翊,就连族中的那些长老们也都对此表示了不同意,他们态度坚决,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面对他们的咄咄逼人,卓楹只想要哥哥的一句话,“阿兄是想让他永远留在禁地之中了?”

    卓翊看着卓楹的份上,自认为已经退步了,他再三提醒她:“般般,擅闯禁地,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死要么永远留在里面。”

    可卓楹并不想二选一,“不知者无罪,难道因为无心之失就要囚禁他人一生。”

    祁长老离世后,辅佐卓翊的人就变成了邬恪长老,他为人板正,又熟知东篱族规,对于卓楹的一意孤行上前劝阻:“古兰先知,族规历来如此,就算身为族长也不可违背。”

    卓楹已经决定对裴铮守诺,她不管族中的人如何看待自己,“阿兄,人不可无信,我已经答应了会让他平安离开。”

    说完便屈膝跪在了祠堂中。

    直到第五日,卓翊亲口告诉卓楹环弊峰里的人已经自行离去了,卓楹才从祠堂起来,不过她的膝盖也因此伤着了,修养了足足一年才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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