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

    一周多不见,许知泗好像变了一点。

    他没有再穿外套了,而是简单地套着一个黑色T恤,下半身是军绿色的宽松运动短裤。他额头带着灰色的运动发带,像是刚运动完回来,浑身散发着名为荷尔蒙的东西。

    发带之上,他的几撮蓝毛在逆光下闪着光,沾上了几滴汗液,黏在一起,却很有型。

    好像很平安的样子。

    应该还没有被“Apollo”找上。

    金属玻璃门打开了又关上,门上的铃铛响完了又安静。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知泗站直身子,向他们走来,他步伐不急不慢,印在赵初想眸中,更像时间静止一般。

    最后,是滑板店老板打破了寂静。

    “许阿泗,你胡说什么玩意?谁宰客了?”老板被拆了台,气得吹胡子瞪眼。

    许知泗没有回答,径直走过来,越过赵初想,伸出手强势夺走了老板手上的板面,正反打量了一番,然后淡淡开了口:“四月八号,进货单第三张,第六行。”

    赵初想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可身旁老板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后面标了进货价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1300。”许知泗顿了一下,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一瞬的安静。

    SUSU滑板专卖店里,空调轰鸣运转,赵初想突然觉得有点冷。

    下一秒,老板直接暴走了。

    “许阿泗!”

    许知泗依然一副淡然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客人面前报出进货价是一件多么离谱的事情。

    “什么都配好,给你1500。”他继续道。

    靠,1500啊。

    比五折还低。

    赵初想直接愣在原地。

    老板听见这话,脸上也是一阵黑,一阵白,连肥肉都跟着颤抖了三分:“亏你说的出来,1500我血亏!运输不要钱?存储不要钱?店面不要钱?我开的空调不要钱?”

    他颤抖着指向店内正在运转的空调。

    “这样啊,那我带人去别家了。”许知泗耸了耸肩,将板面放在面前的玻璃柜上,给赵初想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跟在自己后面。

    赵初想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她立刻装作谈不拢、很可惜的模样,跟在许知泗后面就往外走。

    不得不说,这招以退为进不愧是妈妈辈们的必备技能,简直是商家必杀技。

    他们还没走到门口,身后的老板就妥协了:“你个臭小子!给我滚回来!这姑娘你是不是认识?”

    许知泗如愿停住脚步。

    赵初想闻言,抬头打量了一下身旁的人,却正好碰到了他的视线。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再抬头时,只轻轻“嗯”了一声。

    ——和上次在礼堂中的声线一模一样。

    很诡异,这句轻巧的“嗯”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赵初想的心湖之中,让她心跳都加快了。

    “滚过来付钱。”老板吼了句。

    那吃瘪的模样让许知泗没忍住笑了下,眼睛弯着,上下睫毛快要并在一起,更像个小扇子一样了。

    “谢了。”他走过去付了钱。

    看到他摸出手机扫码的动作,赵初想这才反应过来。

    等等,怎么是他来付钱?

    “我付就可以了!”她赶忙追过去。

    可许知泗付钱付得极其爽快,短短两秒,老板那边就收到了到账语音。

    “支付宝到账1500元。”

    他似乎还是有些不情愿,瞪了许知泗一眼,然后才看了眼收款成功的界面。

    “你把价格压这么低,就自己给她装配件吧,我不负责了。”老板气鼓鼓地掀开帘子,走到里间去了。

    老板离开后,偌大的店里便仅剩赵初想与许知泗两人。

    “那个,我把钱转你吧。”赵初想有些尴尬地挥了挥手机。

    刚刚怎么就眼睁睁让他付了钱。

    他该不会再次以为自己是故意的吧?

    “不用了。”许知泗却没看她,抱着板钻进了柜台里面。

    赵初想:“啊?”

    “你不是在群里吗?”他双手撑在玻璃柜子上,不甚在意道。

    赵初想依然不解,这和在不在群里有什么关系?可下一秒,许知泗就像看出了她的疑问一般,扯着清冽的嗓音开口了。

    “群里所有人的板,都是我买的。”

    赵初想:“……”

    这位主感情还是个财神爷。

    可她和许知泗也没熟到这种可以帮忙付钱的地步,她也充分吸收了上次拿人手短的教训,执意要把这钱转给他。

    说了很多遍,也许是被赵初想问烦了,许知泗皱着眉头,将柜台上杨老板的收款码拿过来,随手扔给她。

    “行,那你扫码吧,4000。”他抬了抬下巴。

    刚准备扫码的赵初想动作一顿。

    “不是1500吗?”她愣住了。

    “我还的价,当然只对我有效。”他眉毛一挑。

    赵初想再次沉默。

    不得不说,许知泗这个人,在让别人吃瘪这方面称第二,天底下根本没人可以称第一。

    这让她还能说什么?

    赵初想没忍住瞪了他一眼,落在许知泗眼里,这行为还怪可爱的,让他没忍住一嗤。

    “行了,最喜欢什么颜色?”他岔开话题。

    赵初想:“粉色。”

    闻言,许知泗弯下身子,打开柜门,在里面翻找了一阵,不多时,又抬眼问:“第二喜欢什么颜色?”

    “……还是粉色。”赵初想思考了一阵,犹豫着开口。

    听到她的回答,许知泗眉头没忍住皱了皱,环顾四周,看了眼SUSU滑板专卖店内的装修风格,却没有多言,继续低头找东西。

    这反应有点奇怪。

    可赵初想却想不通为什么,女孩子喜欢粉色,很奇怪吗?

    她顺势也看了一眼四周,看着看着,终于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店内装修桃粉色系,半点其他色彩都看不到,感情自己的审美,和刚刚那黑心老板一样啊……

    刚刚挑的只是一个光秃秃的板面,还需要将支架、轮子、承轴等配件安上去。

    显然,许知泗很熟悉安装过程,只见他从柜台里拿出配件之后,就拿着工具操作起来。

    他选的轮子是微透有亮片的,粉色系,支架则是银白色的,装在兔耳朵女郎的板面后面,显得异常和谐。

    整个过程他都非常认真,像是在雕琢什么艺术品。

    板面好看、配件好看、帮忙安装配件的人也好看……

    恐怕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画面了,赵初想犹豫了一会儿,举起手机,对准许知泗,拍了一张照片。

    按下拍摄键的同时,他正巧抬起了头,深谭般勾人的眼眸定格在相机里。

    “干嘛?”他问。

    “我觉得这板好看,拍给朋友看看。”赵初想故作冷静道。

    还好,许知泗并没有戳穿她脆弱不堪的谎言,而是继续埋头沉浸在安装过程里。

    只是这次,他开始搭话了:“会滑吗?”

    赵初想抿着唇:“小时候学过一点点。”

    虽然是被文军国逼的,是不太好的回忆。

    许知泗没什么好奇心,像是随口这么一问,就沉默了,他调整完最后一个轮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滑板递给她:“好了,回去自己贴砂纸。”

    “谢谢。”赵初想接过滑板。

    许知泗看了她一眼,随后从玻璃柜台里钻出来,走到刚刚老板消失的帘布前,掀开一角,冲里面喊道:“老杨,出来吧,我们要走了。”

    这位名叫“老杨”的老板还是刚刚那副气鼓鼓的样子,在看到赵初想手里的滑板时,他几乎跳了起来:“许阿泗!你TM!配件都装最好的!你是真想让劳资亏钱啊!”

    许知泗唇角一勾:“我都是算好了的,你不亏。”

    杨老板推开他:“滚滚滚!”

    “行,走了。”许知泗双手插兜。

    “二位祖宗走好,下次别再来了啊。”杨老板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把赵初想逗笑了。

    许知泗瞥他一眼,没有说话,然后瞥向在一旁傻乐呵的赵初想:“不走吗?”

    “走,这就走。”赵初想收了笑,跟在他后面往门口走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身后飘来了杨老板的声音:“好歹帮人家抱抱板啊,一点都不绅士,难怪不招女孩儿喜欢。”

    二人同时身体一僵。

    赵初想没忍住抬头看了眼许知泗的脸色,似乎有些黑。

    合理怀疑这老板是故意的。

    -

    二人走在浅江公园连接外面的一条鹅卵石小道上,身旁就是大片大片青绿色比人高的芦苇荡。

    直到刚刚,赵初想才知道,原来芦苇荡也是有香味的。

    许知泗单手提着刚买的滑板,走在前面,他个子高,步子迈的大,赵初想三步并两步,到最后只能小跑,才勉强跟在他后面。

    “那个,停一下——”

    他听到声音,倒是很听话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她。

    “你能慢一点吗?跟不上了。”赵初想双手扶着膝盖,用力喘息着。

    看吧,这就是平时不锻炼的下场,连追帅哥都没劲儿。

    许知泗见她这副模样,干脆不走了,他将手里的滑板放在一旁的长椅上,有些好笑地看着赵初想:“喘成这样,期末一千米体测怎么过的?”

    “这能一样?”赵初想瞪过去。

    许知泗低头勾了勾唇角,没再接这话,而是换了个话题:“你今天是恰好过来买滑板的?”

    当然不是,我是过来找你的。

    赵初想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不能直接说,只好委婉道:“彭华说你失踪了,我正好在外套里看到了SUSU滑板专卖店的名片,想着你会不会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赵初想将锅推到了彭华的身上,是他说了许知泗失踪,自己才“出于好心”,“帮忙寻找”而已。

    可谁知,许知泗却简明扼要总结道:“哦,你是过来找我的。”

    赵初想:!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怎么可以这么说!

    这样不就成了她主观意愿了吗?

    赵初想赶忙解释:“是彭华——”

    是他让我找你的!

    可话还没说完,只吐出三个字,许知泗就向后退了一步,敞开腿弯腰坐在长椅上,随后抬眸继续问:“你怎么总是在找我?”

    一阵微风吹来,身旁的芦苇荡发出簌簌的声响,许知泗的声音又轻,几乎快要听不见,如此氛围下,这话便缠了些名为暧昧的因子。

    赵初想顿住了。

    她,好像又吃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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