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雾蒙蒙的，带着不真实的朦胧。周围没有一点杂音，就像被神秘的存在一键清空，只留下她微弱的喘息声。

    林筱缓缓睁开眼，还来不及整理突然涌入的记忆，就看见眼前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破烂，以及一个应该熟悉的人。

    除了左上角突然出现的倒计时，一切都很熟悉。

    她回到了“现实世界”，和姜时宴两个人。

    这里的一切都和她进入白雾之前看到的样子相仿，但正因为太像，所以这才是假的。

    在一旁等待林筱清醒过来的姜时宴也没有趁人之危。他看着林筱的眼神恢复清明，这才对她点了点头：“林总,别来无恙。”

    虽然在前不久两人还因为各自的小心思而进行了一场看似浪漫的约会，但当时一个人失忆，姜时宴也没兴趣对一个弱者下手，所以那只能算是一次寻常的见面。

    即使他们的话题透露着暧昧。

    即使在后来证明，失忆的林筱依旧是林筱，她从来不是弱者。

    “晋王殿下，”恢复记忆的林筱自然而然地叫出现在独属于他们的称呼，但说出的话却带着调侃的谴责意味，“你瞒的我好惨。”

    “嗯？”姜时宴的疑惑是实实在在的疑惑，他没有反应过来林筱在说什么，只能哼了一声，等待林筱的进一步解释。

    “我的失忆，不是你们做的？”林筱像是站累了，随意找了一面墙倚靠，“不是你，是你拉拢的那些玩家。”

    姜时宴没有说话。

    “我也是玩家，姑且认为自己还算聪明，探索到的游戏规则比较多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林筱抬头看向依旧笔挺地站在一旁的男人，“所以当我进入白雾那么久却依旧没有获得一条规则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疑惑。”

    不知道什么时候姜时宴就靠了过来，就跟林筱不知道什么时候贴近了他的肩，灼热的气息呼在他的耳侧：“你们中有人私藏了规则，还利用商城内的道具暗算我。”

    林筱已经靠在了墙边，耳边的温度极速冷却，姜时宴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我不清楚。”

    林筱并不在意姜时宴的表态。

    姜时宴这个态度就已经算是默认。就算他现在看着能独立行动，甚至能联合外人暗算她这个主人，他在系统眼中依旧是不能算是一个人。

    一个道具，怎么可能知道系统的规则，怎么可能知道玩家和系统之间的交易。

    所以他的不清楚，就是实话，也是对自己怀疑的肯定。

    “那他们现在该肉痛了。”林筱太清楚系统的抠门和对积分的吝啬了。

    他们花费一笔不小的积分购买道具陷害她，虽然暗算成功了，却没有改变失败的结局，也难怪要拼着白雾世界破碎的可能暗杀她。

    “你找了一些不合格的队友。”林筱点评道。

    “所以，我来找了你。”姜时宴没有在意林筱对自己临时队友的贬低，因为他也是那么觉得的，“我只没想到，原来异乡人也不全是聪明人。”

    他以为，异乡人就算没有林筱这个水平，也得有上个世界探花那种水准，没想到他这是提前看到了高峰，以至于现在遇到那些平庸的人反而难以忍受。

    “我不习惯和别人合作。”

    如今姜时宴自己送上门来，林筱却没有选择接受，哪怕他们在某些时候很合拍。

    上个世界的经历还在提醒着林筱，合作是多么不靠谱的事情。很多事情，她一个人也可以，就没必要让第二个人来添乱。

    “我和别人不一样，”明明最开始拒绝承认这个身份的是姜时宴，现在要回这个身份的也是他，“我是你的道具，你可以信赖的伙伴。”

    但这句话的确打动了林筱。

    系统道具带来的羁绊是目前她能够接触的最牢固的关系，但这远远不够。

    姜时宴还想为自己增加一些筹码，但一些不合时宜的人总要在不合适的时间出现。

    就比如此刻，倒计时还没走完，几名狼狈不堪的男女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那是几乎按照一半一半比例分配出现的玩家和清洁部成员。

    和在等待时间聊天谈心的林筱姜时宴不同，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地都出现了伤痕，看到身边没有出现的同伴时，彼此都用着仇恨的目光看向对方。

    玩家那边是不是真的那么有同伴情林筱不清楚，但清洁部这边的人是真的看重自己的队友。

    所以当他们看见林筱完好无损的时候，第一时间的反应都是：“你没事？”

    同样的问话，不同的意思。

    清洁部的人是担心林筱的状况，也是想知道解决困局的办法。但玩家那边，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他们怀疑姜时宴背叛了他们。

    姜时宴并不打算现在就撕破脸皮，他看了眼林筱，回到了属于玩家的阵营：“你们怎么都那么狼狈，这本来就不会有事。”

    姜时宴的声音没有压低，这句话也被清洁部的人听到耳中。他们互相看了看，一脸困惑：“你们没有那个倒计时吗？”

    玩家这边的脸色变得古怪，看着对面的这些NPC露出轻蔑又不屑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清洁部的人很不舒服，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不舒服，只能看向林筱，想让这个看起来最了解白雾规则的人替他们分析一下。

    “倒计时，”林筱看向自己的左上角，那个并不显眼的倒计时已经归零，“有啊。”

    “那你们怎么都活了下来。”他们现在也能看出刚才林筱和姜时宴是同处一片空间之内的，“不是只能活一个下来吗？”

    林筱看向一侧毫不掩饰自己恶意的玩家，再看着这些被糊弄惨的原住民，也难怪他们在体能占据优势的前提下依旧只活下来一半的人：“白雾什么时候提示过这句话？”

    队长想要反驳，但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反应了过来。白雾的确没有提示他们自相残杀，只不过他们一睁眼就看到对面的人一副以命相搏的模样，自然而然地以为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梦境就是搏斗场，只有赢的人才能进入白雾的核心。

    每一次他们想要进入白雾核心都会经历一次次筛选，所以他们之前也没怀疑自己理解错了规则。

    既然这样，对面那些人为什么要误导别人？

    当清洁部的人看过去时，玩家那边已经笑出了声。他们也明白这些NPC反应了过来，明目张胆地露出挑衅的笑容：“因为，好玩呀。”

    清洁部的一个成员涨红了脸，想要和他们拼命，却只能在队长的压制下忍气吞声，泪水在眼眶打转，却死活没有滴下来。

    林筱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幕。

    看来玩家的质量也都参差不齐，上一个世界她遇到的还都正常，而这个世界都是些什么垃圾聚会。

    而且，还有人会在姜时宴的教唆下追杀她。难道他们不知道玩家之间不能自相残杀吗？

    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嚣张的脸和不把NPC放在眼中的表现，林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系统从来没说过会把经历同样多次数游戏的玩家放在一起。

    就像上个世界，她一个刚结束新手关的玩家会遇到那么多经验十足的老玩家一样，现在轮到她遇到那些新玩家。

    又或许，上个世界真的是来自系统的私心，将她扔进了一个不该属于新人难度的世界。

    像白雾这种线索清晰的世界才是新人该经历的世界。

    所以不是这些玩家有恃无恐，而是他们真的不懂。

    垃圾系统。

    [系统提示：玩家对游戏产生恶念，性质极其恶劣，予警告一次。警告三次后，将处以消杀处理。]

    和新手关卡还会掩饰的冰冷不同，突然出现的系统不再掩饰自己对玩家的控制，熟悉的电流猛然贯穿她的身体，她只能借着宽松的衣裤遮挡自己依旧颤抖的肢体。

    林筱低下头冷着眼，平静地在心里默念：垃圾系统。

    果然，没有惩罚。

    它只是一个能感应到她激烈情绪的程序，一个玩意，一个不该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垃圾。

    “林筱，”是队长在叫她，“那倒计时是什么作用？”

    系统的惩罚很快，快到让其他人几乎察觉不到。如果不是林筱的控制力强，他们只会看见林筱突然之间抽搐，就像得了癫痫一样。

    “你可以把白雾比作游戏，”哪怕一会前他们才刚经历了与游戏相关的梦境，林筱提起来也还不避讳，略微沙哑的声音平静地解释，“进入下一个关卡前，总有要系统载入时间。”

    所以他们所在的场景逐渐清晰，也多了刚才没有的东西：

    生机。

    “那一个游戏总要有主题，”这个新颖的比喻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白雾的主题是什么？”

    “或许，是贫苦百姓的美梦？”另一个队友也凑热闹地开口，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总不会是世界毁灭。”

    但队长却没有跟着笑。

    “但如果全世界都沉迷白雾，那世界就和毁灭没有差别了。”林筱在一旁开口。

    白雾自身的杀伤力并不强，除了最初生成白雾的位置，它甚至给了人们逃离的机会，而且进入白雾的人也有很大概率活下来。

    但只要阶级存在，就会有人沉迷白雾，就像那个疯了的男人一样。最终，白雾会扩散到整个世界，让人们避无可避。

    到那时，他们或许精神依旧存在，但□□却只能在白雾无法侵袭的室内苟延残喘。封闭的空间内，会有更多的人投奔白雾。

    直至这个世界没有了人。

    所以在白雾再一次扩大前，他们必须储备足够的泉水建造安全屋，抵抗白雾。

    但问题是，泉水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