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蝉鸣不休。
转眼南大开学,祝书艺是一个人去报道的。
父亲说是要开车来,但祝书艺觉得太过于高调,便委婉地拒绝了。
她只是希望大学能够顺利毕业,不负热爱,完成学业。当然,如果能被保送那更好了,只要再等几年,她就要机会漂洋过海去实现她和苏苗苗立下的约定了。
学校很大,横幅拉地很长,花花绿绿,长短不一,看得人眼花缭乱。
刚开学就有社团搭起了帐篷准备招收新人,她一眼望去,原本没什么好奇心在这一刻彻底勾了起来。
温春樱总是说她好高骛远,翅膀硬了不知天高地厚,非的等那天一不留神摔了下来,才能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就是太高傲。
南大在金城市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名校,怎么叫她来这里,就像逼着她奔丧,说什么都不愿意。
其实祝书艺哪里是太高傲啊,她不过是想学自己毕生所求的艺术之美。
可惜,说来话长。
祝书艺找到宿舍并不费事,有许多学长学姐十分愿意帮忙,她没一会儿就找到了目的地,并且迅速地和室友相认。
找到室友接着就有了宿舍群,班级群…等等,还没把四个室友的脸记熟了,一个高个子女生,梳着丸子头,穿着粉色西装地站在寝室中间催促,“快点啦,导员说要去参加迎新晚会,不然可就要在开学第一天扣掉学分啦。”
“迎新晚会不是应该在晚上吗?”
“听说学校特意把时间提前,好让大家解散后联络感情。”
姜瑶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铺上跃起,叽叽喳喳地讨论,“我听说有一个老帅的学生作为学生代表发表演讲诶!”
“当然听说了,我师姐说她们哪一届就有一个帅哥,人家可是高岭之花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是没有祝书艺什么动静,她们下意识瞅了一眼正在看手机便签里的祝书艺,像是想起了什么,尖叫道,“书艺,你该不会就是新学期的新生代表吧?!”
祝书艺阖上手机,里面的内容看不看她都记得真切,又从行李箱里拿出蓝色的文件夹,里面夹着几页打了笔墨的白纸。
“嗯,”她摸了下鼻子,“导员说是让我演讲,我以为不止是只是我一个。”
“啊啊啊!可每年新生代表发表演讲,都会是全市第一名诶!省内省外综合排名的第一位耶。”
全宿舍都在激动,“大神啊!”
“没有没有,我侥幸抱了佛脚。”祝书艺将文件扣在桌子上,对着镜子将头发扎了起来,长长的马尾辫晃荡在腰间。
这佛脚要是换个人抱就更好了。
“原本是想去国外的,志愿没填对,落榜了……”
她不太明白她们为什么会发出惨无人道的尖叫,淡淡一笑,“好啦。”
—
她们参加迎新晚会的地点在学校的大会堂,这里空旷,能够容纳许多的人同时入场,许许多多的新面孔争先恐后地跃入眼前。
祝书艺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因为太过于脸盲,导致她现在除了看到室友几个,其他什么人的都完全茫然。
“好了。”台上的领导口沫横飞,在大家晕晕欲睡中放下话筒,结束了自认为慷慨激昂的演讲,他义正言辞,“有请我校优秀的学生代表发言,当然他不仅是优秀代表人物,更是你们的学长,例如我校成绩不错的校园微电影就是出自他个人作品……好的,言归正传,现在有请江宴妄,你们的江学长发表演讲。”
瞬间鸦雀无声的大会堂发出爆竹般“劈哩叭啦”地掌声,掌声震耳欲聋,可见对方多受欢迎。
“天呐!他好帅!”
“就是就是!”
祝书艺垂下了睫毛,也跟着机械般地发出掌声。
一旁的舍友激动地挽住着她的胳膊,“真希望可以加入学长的毕业创作,可以和他一起完成作品啊,想想就是很激动。”
祝书艺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她们是没有见过他有多恶劣。
可能是江宴妄太受新生欢迎了,场面一度失控,女生们异口同声,“学长—学长—”
还有人拿出手机准备拍照,闪光灯在暗了灯的大厅中像萤火虫一样点亮了四周。
而江宴妄被一束炽白灯打得皮肤越发白皙,五官轮廓深邃硬朗。
前方女生太过用力,胳膊碰到了祝书艺的脑袋,本就在人潮拥挤地大会堂有些心理上的缺氧,这一拳勾地她整个人都在犯晕。
她顾不上去揉脑袋,因为头发此刻一定更为凌乱,她整理着琐碎地头发,无意间朝主席台扫了一眼。
只是那一眼,冥冥之中俩人的视线碰撞再了一起。
像是不掺杂化学药剂的易燃物品,轻而易举地曝光在氧气下。
可易燃物品终究是易燃物品。
台上的人淡淡收回视线,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明明可以当男星的料非要去当导演,太可惜了。”一个女生说。
“是啊,明明可以靠颜值非要靠才华。”
舍友许冰妍遗憾道,“也不知道是谁,才能够这么幸运成为他的女朋友,是吧?书艺。”
突然被点名的书艺有一点懵,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不过以今天江宴妄受欢迎的程度来看,那个女生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起码能受的了这个怪脾气,就很与众不同。
姜瑶瑶笑嘻嘻地说,“你好可爱,追你的男生一定也不少吧。”
许冰妍抢了话,“书艺可是校花级别诶,怎么会没有人追。”
台上不多时演讲完毕,底下人一片唏嘘,“江学长居然全篇脱稿,台词语速简直不要太好。”
接着又是一阵强有力地鼓掌声。
轮到新生代表人物发言时,那束光忽然就降临在祝书艺的头上,虽然之前有和后台老师对接过,可是突如其来的一下,总感觉有些紧张,尤其是从身边开始,差不多全场人几百多双眼睛盯着她看。
祝书艺微微弯腰,从前排小心地绕过主席台。
大红色地帷幕形成了通道与观众席的屏障,走到这里就没有尾随着她的几百双视线了,而祝书艺同时缓缓松了一口气。
多年来的演出经历明明让她练就了沉下来心的学习态度,可是她还是莫名有点小紧张。
她小心地迈着步子,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演讲词,倏然,她被人揽过了腰肢,指尖攒进地纸张散落一地。
“小心,妹—妹—”,“妹妹”俩个字被他咬地极重,迎面而来温热的气息不容忽视,只见对方下一秒十分绅士地将她松开,被他握过的位置像是被烙铁烙过的一样,灼热难捱。
回过头来,祝书艺才发现,原来她差一点踩到了后台机器,却又一次在慌乱间撞在他面前。
对方轻笑,显然不会认为这是恰巧的巧合,“这么急迫,是故意入我怀? ”
“江,江宴妄,请你自重。”她拉开距离,并不是很想在这个人多的场合与他有过多的纠缠。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命运却每次都要开一个尴尬的玩笑,仿佛有一条线在牵引着什么,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哦?怎么自重,是需要喝点什么东西才好。”
江宴妄狭长的眼眸下酝酿着晦暗不明的什么情绪,每说一个字好像是在话里有话,云里雾里。
祝书艺饶是再怎么冷静,听到“喝点什么”脑海中紧绷地一根弦忽然就断了,她的小脸白了一下,指甲努力地缩在掌心中。
她动了动唇角,像是没有听到什么,目不斜视,直接绕过江宴妄,从后台直直走向主席台。
指尖都是颤的。
而乱在一团的演讲稿,全都散在了某个角落。
祝书艺一阵眩晕,刚才的不适导致她现在身体都在发抖,她望着台下的新生,包括坐在前排观众席高高在上的江宴妄,心脏不可察觉地揪了一下。
她到底是有些东西忘怀不了,所以每当提起的时候才会有这么的敏感。
怕什么,祝书艺对自己说,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很快台下的老师察觉到她有所不对劲儿,招了下手示意她还好吗?
“可以。”她点点头。
对着话筒几次出声,终于将一些开场白缓缓地从口中蹦出来,渐渐的她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不仅脱稿完成,还相当出色。
在新学期的第一天里,收获了非常多的掌声,她愿称之为一个好的开头,不尽人意的日子里总会有一点点惊喜吧。
在一转眼,台下一阵轰动。
观众席哪里还有江宴妄的影子。
—
宿舍本就是四人间,上下楼梯为一式的,上面是床铺,下面是书桌。
下午几个人在食堂吃过午饭,都没什么事儿的在床上摆弄着手机。
祝书艺拿的东西不算多,比起她们几个大包小包的,她一个粉色便携式提拉行李箱看起来小小的。
走之前温春樱仅让她带这么一点,说是缺什么在买一些就好了,不过祝书艺也没感觉到缺点什么,全部收拾到衣柜后,手机便响了起来。
“书艺,你的手机。”住在书艺对铺的姜瑶瑶探着脑袋,伸过手一并把手机递给了她。
姜瑶瑶顺便扫了一眼,“怎么没有备注哇,会不会是什么骚扰电话?”
祝书艺费劲将行李箱推到柜底,一抬头颈窝俩侧淌着细汗。
还有薄薄的一层渗透在她的鼻尖上,她接过手机,随意用手背蹭蹭,摇头,“不是,是家里人。”
“哦哦,你快接。”
祝书艺微抿着唇,盯着陌生数字,若有所思。
这几年里,她和家里的关系淡地几乎就像陌生人,母女俩的感情随着她长大后的懂事更是疏远,可能是从小不讨母亲的喜欢,更多的是母亲无声的哀怨,偏偏几次出国留学泡汤显得那么的不尽人意,温春樱对她积压已久的火气全都发泄了出来。
继温春樱多次将祝书艺拉到黑名单后,不知道她自己怎么操作了一下,居然手机出了故障,怎么打都不通。
索性后来祝书艺又换了一个新号码,那个就再也没用过了。
祝书艺强迫症这么多年摆拜温春樱所赐,早就被打磨成了一块璞玉,不知道哪天又要拉黑自己,所以直到现在她也不打算往备注里存了。
所以根本不用猜,这位不速之客除了温春樱别无她人。
“喂。”书艺敛眉,弯下腰继续整理,白皙光滑的小蛮腰乍得露出一截,像藕似的白得发光。
以为温春樱信号不好,她接着又对着听筒“喂喂”了几声,潮热的夏天让她呼吸都是憋闷的,少女声音软软糯糯,没什么攻击性,轻飘飘地一个字,却让江宴妄莫名生出一股燥热。
他喉结滚滚,握着手机指尖轻颤,冰冷的眼神扑朔迷离。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