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迷幻，灯光旖旎。
不知何时，内场的服务员已经送了酒上来。琥珀色液体在杯子里一圈又一圈地晃荡，靠近了，可以闻到一阵葡萄果香。
“我虽然请你们来酒吧，可不是让你们来喝酒的啊。”宴知欢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周晓蕾的肩。
周晓蕾看了眼她，咯咯直笑：“得了吧你，来酒吧不喝酒，你逗我们玩呢。”说着下巴微点，示意另一边的李斌，“你怕什么，这不是有赵漾嘛，还有李斌，喝多点也没事的。”
李斌听到了，对着她们笑一笑，又转头去看舞台上的表演。
宴知欢端起酒杯，搭在唇边浅浅抿了一口，一股浓郁的蜂蜜味和甜橙味在舌尖逐渐蔓延开来。
没再说什么。
今儿蛙池乐队的粉丝十分捧场，一曲结束，舞台下方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尖叫。退场前，不乏有观众们大喊着“安可”，想要让他们再来一首。
场子火热十足。
主唱位的姑娘被簇拥着退了场，还有一些狂热的男性粉丝，跟着她直往后台去，被现场的安保人员在半路拦住了。
他们一走，舞台下顿时安静了许多，场内到处都是细碎的说话声。
“哎接下来是什么乐队啊？”
“听说是什么音乐学院组的大学生乐队，刚成立不久，叫什么来着……”
“Bubble，是这个吧，宣传单页上好像看见了。”
“应该是吧，哎不说了，来了来了。”
Bubble的成员陆续上场开始做准备。舞台上还黑着，只能隐隐瞧见人影在晃荡，压根分不清哪个是刘宇豪。
看了一小会儿，她便有些心不在焉地挪开了视线，目光无意识地四下飘荡了一圈儿。
掠过二层小平台时，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许清硕。
灯光昏暗，宴知欢再抬头的时候，便猛然撞上了他那双眼。
这么远的距离，自然看不清他眼底神色，但她总觉得他那眼神，似乎在对她说“乖一点”。
真是着魔了。
宴知欢心里鄙视了下自己，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脸。
很快，又一个乐队出场，音乐旋律骤然响起。台上几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身姿修长飒爽，活力十足，吸引了场下大多数人的视线。
一阵激烈的鼓点之后，旋律便舒缓下来，进入了正常节奏。
不得不承认，刘宇豪在音乐上确实是有点天赋的。嗓音独特，音色突出，一手吉他更是玩得很溜。
场子再度被乐队炒热了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
宴知欢本就对音律不敏感，这会儿又总下意识觉得二楼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听得更是心不在焉。
没多久，上半场结束，乐队下台休息。
宴知欢撤回落在舞台上的视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抬头的时候，恰好望到二楼栏杆处。
他没有看着她，正和身边几个人有说有笑的。
这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男声，“你弟弟唱得真不错，挺厉害的。”
宴知欢拂了拂裙角的流苏，笑笑：“你喜欢听这个？”
“啊，还好吧。”李斌挠了挠头，“其实我也不太懂音乐，不过你弟弟唱得很有感染力，就是……让人印象挺深刻的。”
宴知欢：“你可别夸了，让他知道了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我是说真的。”
宴知欢勾了勾唇，也没再说什么客套话。
李斌平时基本都跟几个室友混在一起，不怎么跟女生接触，至此都没交过女朋友。今天赵漾喊他来酒吧，明面上是说多个男生更安全一些，实际上也是为了让宴知欢和他认识一下。
虽然他跟她接触的时间不长，但这会儿难免起了点心思。
李斌下意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宴知欢脸上。
她长得清丽，长发披在肩头，前额几缕碎发，微微打着卷儿拂在脸侧。一层薄薄的唇彩，不知为什么涂的并不匀，就好像，被人肆意蹭掉过似的。
李斌瞧着她的唇，想到这些有的没的，猛然间耳红心跳起来。
此时舞台上灯光重现，Bubble的下半场开始。
他局促地移开目光，跟着声音望向舞台。
下半场换了风格，乐声舒缓流畅，唱得是少男少女相恋又分开的故事，很俗套，很现实。
李斌不经意地侧眸，发现宴知欢这回却是听得很认真。
没等到下半场结束，几人便起身离开了。已经过了晚上十点，酒吧里依旧热闹嘈杂，但他们却还要卡着宿舍的熄灯时间回去。
走的时候二层还有不少人，宴知欢瞟了一眼，倒是没看到许清硕。
******
深夜街头，酒吧前面这条路车辆寥寥。
赵漾叫了辆网约车，司机距离这边还有点路程。几人掐着时间算了下，应该可以在熄灯前赶回宿舍，具是松了口气。
远处，两束并不怎么刺眼的车灯灯光突然直射过来，引擎声渐近，打破了这个夜晚的静谧。
烟灰色奔驰缓缓驶过来，划过宴知欢身前，停在他们前面不远处。
视线不由被吸引了过去。
宴知欢正一愣，车上已经下来了一个清冷的身影。
那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兀自倚靠在车上点了支烟。修长的双腿交叠，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指间星火点点。
竟然真的要等她。
周晓蕾几人自然不认为这辆车会是网约车，只随意看了眼，便不再多关注。
“车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宴知欢思绪一顿，跟前已经停了一辆车。
“知欢，发什么呆呢，上车啊。” 周晓蕾上了后座，跟她招手。
声音落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宴知欢敢肯定他听见了，但他视线依旧落在远处，似乎对她的去留毫不在意。
又似乎，就那么笃定了她会跟他走。
思绪迟滞几秒，宴知欢才冲周晓蕾笑了笑：“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什么事啊？今天很晚了，再晚的话赶不上宿舍熄灯了。”周晓蕾疑惑，“是不是要等你弟弟？”
“他们今天晚上要去庆功。”
“那你……”
话未说完，便被司机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你们到底还走不走了？”
自然是要走的，网约车很快驶过宴知欢身边，车头遥遥而去，只给她留了个车屁股。
她也没多看，收回视线，便朝奔驰车走过去。
走近了，顿住脚步，问他：“你在等我吗？”
漫不经心的。
别有深意的。
许清硕微微站直身体，看她，眉间笑意若隐若现，“对，我在等你。”
隔着一辆车，她眉梢动了动，没说什么，径直拉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
十月下旬，夜风微凉。
宴知欢拉了安全带系好，仍不见他上车。
“还走吗？”她问他。
目光透过敞开的车窗，同他相接。
许清硕半眯起眸子笑了笑，掐灭手里的烟，开门上了驾驶座。
夜风携裹着一阵熟悉的烟草气息，在她鼻尖悠悠飘过。
他慢条斯理系好了安全带，发动车子。那双好看的手，搭在方向盘上。
“你们聚会结束了吗？”宴知欢看看他，可有可无问了一句。
“还没有。”
“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她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道：“你不该为了我丢下他们的。”
“嗯。”许清硕侧眸瞧她一眼，问得还挺认真：“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今天碰到他，本就不在宴知欢的计划之内。那会儿他说会等她，她也不过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也不是。
现在还这么一本正经问她为什么，难道她有那么重要？
不过这话她倒也没有不识趣地问出来，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没成想，她不说，许清硕却开口了：“我倒觉得，陪女朋友更重要。”
宴知欢正盯着外面夜色，闻言，不自主地又转过头看他。
恰好路口遇到红灯，车身一顿，停了下来。
宴知欢的思绪好似也刹了车，在他这句话上停滞不前。
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重色轻友吗？
“还是，”许清硕回头，“在你心里，我只是想和你玩玩？”
他微微侧过上半身，靠近了，手轻轻抚上她脸颊，指尖摩.挲着她唇角。
“我是认真的。”
“我喜欢你。”
“你不是也挺喜欢我的吗？”
今夜月色明朗，照拂在繁华城市钢筋混凝土的建筑上，好似给都市披了层薄纱，温柔了整个夜晚。此刻连同他说的喜欢，忽然便在她心里滋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一种不妙的感觉。
宴知欢垂下眼睫，避开他视线，没有说话。
他似乎也不在乎她没有回答，很轻地笑了声，手腕稍一用力，抬起她的脸，视线从她眼角开始，描摹过柔软的嘴唇，白皙的颈项，最终又对上她的眼睛，“现在，还只是开始罢了。”
声线有些沉。
宴知欢眸色微漾，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想要说些什么，他却很快放开了她。
路口的信号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绿色，映照着车身，迎上前方浓郁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