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

    回到办公室,顾飞已经走了。

    许清硕换好衣服出来,手机又开始嗡嗡震动。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随手接通电话,往外走去。

    “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张秀梅对她这个她无法掌控却又不得不讨好的儿子一向没什么耐心,“我看你是完全不把我当你妈。”

    许清硕扯了扯嘴角,“有事?”

    “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了?我是你妈,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张秀梅提高了嗓门,“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爸是怎么教你的,你的教养呢?啊?”

    “可能被狗吃了吧。”许清硕嗤笑一声,“谁让我有妈生,没妈养呢。”

    “你……”张秀梅被他噎了一下,反应过来,简直气不打一出来,恨恨道:“是,是我命不好。当初你爸做生意亏的一塌糊涂,我要是不走,你们爷俩还不知道要怎么巴着我吸血呢!现在你是有钱了,这就要看我笑话了是吧。”

    许瑞邦和张秀梅是相亲认识的,那个年代崇尚自由恋爱,可许瑞邦年轻时为人木讷,赶不上那个潮流。

    张秀梅是城里人,虽然家里遭了难,只独独留她一个,但长的漂亮,人又时髦。

    老实说,条件这么好的女孩子,看不上许瑞邦这个大老粗是理所当然的。因此相亲结束后,许瑞邦就把她抛之脑后了。

    没成想,过了几天,媒人联系到他,说张秀梅对他印象很好。

    许瑞邦就这么稀里糊涂跟她交往了,不到三个月,两人就结了婚。旁人都道他运气好,娶了个漂亮的老婆,可许瑞邦心里却并不踏实。他自己什么条件自己清楚,也不知道张秀梅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直到许清硕出生后的半年,债主上门讨债,许瑞邦才发现家里的银钱和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她挥霍一空,还欠了外面一屁股赌债。

    不得已,许瑞邦下海从商。起初运气还不错,赚到了钱,只是很少有时间待在家里。

    许清硕六岁那年,他投资失败。回家的时候却发现家里已经一片浓烟滚滚。得知没有人从家里跑出来,他不顾阻拦冲进门,却发现家里只有许清硕一个人,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事后许瑞邦才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张秀梅在外面早就有了相好的。得知他生意失败,她就卷了家里的钱跟那个男人跑了。走的时候怕许清硕发现,把他锁在房间,甚至忘了家里灶上还生着火,差点烧死了他。

    张秀梅这一走就是将近二十年,要不是她自己又找过来,许清硕几乎要忘了她的存在。可惜,多年后的重逢,并没有上演什么母子情深,有的只是利用和算计。

    许清硕沉默了一会儿,无意再同她攀扯,正准备要挂电话,那头却又出声了。

    “你爸呢?电话一个都不接,”张秀梅声音尖刻,“这几天是故意躲着我是吗?”

    “生活费又不够了?”许清硕笑笑,声音很淡,“你不用找他,他公司早就被人收购了,没钱给你。”

    “没钱?你少忽悠我。你当我不知道他是你们医院最大的股东吗?”

    许清硕皱了皱眉。

    当年高考后他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医学专业。许瑞邦也没有逼他,知道他不想从商后,索性把公司卖了,投资了现在的仁华医院。

    但这件事,除了院长,医院里其他人完全不知道,他也几乎不曾跟任何人提起过。

    他顿了顿,眸色渐深,“你跟你现在的丈夫感情挺好的吧?我听说最近这段时间你不见了,他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说我要不要好心告诉他——”

    “闭嘴!”

    ******

    这一觉宴知欢睡得很沉,什么时候输完液的也不清楚,只模模糊糊感觉许清硕之后又回来了,问了她什么问题,也记不清了。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房间里,许清硕正站在床尾。身下是一张宽大柔软的床,薄被上似乎还带着男人身上的烟草味。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许清硕正要往外走,见她醒了,又转了脚步回来。到床边,附了身靠近,伸手探她额头温度。

    宴知欢还没清醒透彻,这么一愣,男人微凉的手心已经贴在她额上。

    “已经退烧了。”他说,“还难受吗?”

    宴知欢摇摇头,撑着手臂做起来,靠在床头,问他:“这是酒店?还是你家?”

    她嘴唇干燥,半仰起一张白皙的脸看他,嗓音沙哑。

    “当然是我家。”许清硕笑笑,往她背后塞了个靠枕。

    宴知欢思绪一顿。

    她记得那会儿他有问她去哪里来着……

    “是你要来的,不记得了?”许清硕垂下眸子,清冷眉眼之间仿佛带了些笑意,明知故问。

    “没有……吧?”宴知欢眯了眯眼睛看他,小心翼翼的。

    不知怎么,目光同他视线一相接,便没来由的迟疑。

    许清硕收回视线,声音淡淡的,却似乎有些得意,“是没有。不过我想酒店应该不会让我给你开房,”他喃喃笑了笑,“单身老男人,抱着个昏迷的妙龄少女去酒店,嗯,有那个味了。”

    那个味?

    什么味?

    “流氓。”宴知欢咬牙,不知怎么,倒确实有些不自在了。转念一想,又忿忿开口:“许医生,你们医院工作人员怎么也没点安全意识,任由个陌生人就把正在治疗的病人给带走了啊。”

    “我只是带女朋友回家罢了。”他弯了弯唇角,“你放心,我们医院员工的防范意识还是挺强的。”

    宴知欢一顿,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愣愣重复了声:“女朋友?”

    “未来的。”许清硕在床边坐定了,抬起手,指尖拂过她干燥的唇,很轻地笑了笑,“不对吗?”

    宴知欢:“……”

    “好像……不太对。”

    他眼里笑意一闪而逝,没说话。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宴知欢只觉得心里泛起一种怪异的想法。

    他们之间,除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除了那种赤裸裸的欲.望,还能有什么?

    怎么了呢?哪里不对了呢?

    宴知欢抿了抿唇,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许清硕没说什么,拿起床头还温热的水杯,递给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这么一问,宴知欢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饭,抬手接过水杯,应了声“吃”。

    许清硕笑着:“好,那你等会儿。”

    说罢,起身出去了。

    宴知欢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间以黑白灰色调为主的卧室,装修简单,除了此刻她自己躺着的舒适的大床,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家具。另一边是通往阳台的整面落地窗。此刻灰色的窗帘遮住了外面沉沉的夜色,只余卧室里一盏柔和的灯光。

    装修挺符合他的性格。

    清冷,疏离。

    这么发了会儿呆,许清硕很快进来了。

    手上托盘里放了个碗。

    靠近了,才看见碗里头是龙须面,撒了鸡丝,木耳丝和茭白丝,面上点缀一颗小青菜。

    “你还会做饭啊。”宴知欢调笑了句,“我还以为你点外卖。”

    “会一点,凑合吃吧。”许清硕放下托盘看她一眼,又不知从哪拿出她的手机,“刚才有人打你电话,我没接。”

    “噢。”宴知欢休息了这么会儿,精神倒是好了不少,接过手机,问他:“那我今天就睡这里了啊?”

    他目光轻缓扫过她娇俏面容,“不然呢?”

    “哦。”宴知欢点点头,不置可否,“那你呢?”

    “我还有事。吃完了早点睡,碗放在床头就行。”

    “可我还没洗……”话说一半,宴知欢自己先意识到了不妥。

    这里又没有她的洗漱用品,也没有她的换洗衣服,总不能直接裸着吧?

    许清硕瞥她,眼底有笑意流动,“浴室有新牙刷和浴袍,你自己随意。”

    宴知欢瞧着他的背影出去,轻轻呼了口气。

    电话是周晓蕾打来的。十一点,正好是宿舍熄灯的时间。

    她没接,周晓蕾又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问她怎么还没回学校。

    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多,宴知欢想了想,还是给她回了信息。

    【有点事耽搁了,不用担心】

    周晓蕾那边秒回,发了条语音过来。

    “那你身体没事吧?退烧了吗?明天上午的课要不要帮你请假?”

    “不用请假,我没事的,明天一早就回去。”

    “那你注意安全啊,我明天等你一起去教室。”

    “好。”

    放下手机,端了面条过来吃。

    味道还不错。

    宴知欢琢磨着,他的厨艺应该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会一点的程度。

    面条量不多,一碗下去,不至于压胃,却也很是满足。

    只她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子,实在不好意思睡了他的吃了他的还要让他洗碗,挣扎了几分钟,还是拿着碗出去了。

    客厅一侧,灯光如炬,照在许清硕身上,拖出长长一条影子。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灰色针织衫和米白色的棉质长裤,看着倒是年轻许多。

    他正在打电话,背对着她。多数时间都是在听对方讲话,偶尔回应一二。

    厨房就在另一侧,很好找。料理台上还没整理,零零散散放着一些食材和刀具。

    她索性一起收拾了。

    出来的时候,电话还没挂。

    隐约听见律师,诈骗等字眼,声音有些疲惫。

    都这个点了。

    宴知欢瞧一眼他背影,转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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