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冰场上,身着纯黑色训练服的少女却像是被包裹在脆弱的白色雾气中般,虚弱无力地呼出最后一口气。而本该专注于夺取生命,玩弄人心的青年伸出手,像是怜悯地为她合上始终望向光明、不肯瞑目的眼。

    盛夏开始收尾,凉爽的秋日蛰伏在淡去的热气中,像是一枚终究要落下的叶静默地遥望地面。《死神与少女》作为备用曲目仍然不可懈怠,不出意料也将作为大奖赛的自由滑。他们还没有商量好是否要将GPF作为《末代皇帝》与《罗朱》两套为冬奥会准备的节目的首秀,是否时间会太急。冬奥会前国内会举办一场测试赛,时间在4cc前。在参赛名单有大概轮廓的情况下,测试赛的竞技意味没有那么浓厚,主要是是为了增强选手的信心。

    总之,不管怎样,他们还有一次机会。

    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推进,《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成品也出炉了,他们也趁早进入学习的过程。

    罗朱采用了法版音乐剧的《Vérone(维罗纳)》,《Aimer(爱)》以及《Coupables (罪过)》拼接而成。虽然包含了三首不同的乐曲,但出自同一个音乐合辑,风格近似,剪辑也很丝滑,因此得以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

    “Vérone”去除了歌词,主要依靠充满开拓感的旋律营造出命运开始的宿命感。更加直截了当的歌词消失了,其描述的内容却没有消失在旋律中。正如同歌词描述的那样,维罗纳是一座经久不息燃烧着仇恨的城市。

    “Vous etes a Verone,on parle de Verone,

    这就是维罗纳,我们的维罗纳,

    Ici le venin de la haine coule,

    在这里,仇恨像毒液,

    dans nos vies,Comme dans nos veines.

    流淌在我们血液里。”(引用歌词)

    意大利的贵族,凯普莱特和蒙太古水火不容,两个敌对家族的年轻一代却义无反顾地诚挚相爱,甚至用死证明了爱的重量,最终使两个家族化解了世仇。

    如果说“Aimer”是万众瞩目的恋人之爱,那么“Coupables”就是回响在时空中的崇高宽恕。从优雅缱绻到释然仇恨,近似的唱词在和声中仿佛穿透穹顶,抵达平静安宁的天堂。

    伊芙琳女士原本只采用了前两首,剪成了一首曲子。变更发生在讨论会上,程愫弋提议将“罪过”章剪入。在少女看来,一来,只强调两个人的罗朱是不完整的。“Coupables”不仅交代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最终身死的命运,而且也在悔恨反思、进而化解仇恨的结尾中升华了这种死亡。他们已经不在,但他们的身影似乎不得安宁地徘徊在两个家族的沟壑旁,向彼此伸出手。

    “我们可以多一次变化。”她说,“我们还有很多篇幅。现在还不够,不像命运,像人为的选择。”

    “而且,第二段和第三段有重合相似的地方……不会有突兀的感觉。”

    江愉沉吟片刻。“这样的确更紧凑,也尊重了故事本身。”开口时,青年已经隐隐表明了自己的赞同。“第一个版本固然很好,但我认为加上第三段,使得精神超越了主人公死亡,可能是一种比较深入的阐释。”

    余光里,程愫弋连连点头。对于少女,身体的痛苦与败亡是可以被很多她认为更加重要的东西超越的。她想要还原悲喜剧的主题,因此选择将主人公拉出相爱的桃源乡,去面对一个更加现实且残酷的命题。而爱使得这个命题褪去了冷酷的底色。这也和她一直以来的做法不谋而合。

    伊芙琳女士思索这个处理后的情节。“我本来想要皆大欢喜。就像中国故事里很多个团圆的结局那样。”

    程愫弋则开口,严谨地表示这种选择与构式从不是独创。“梁祝里就有。不是大团圆。”但梁祝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最终,伊芙琳女士在两人分别讲述理由后遵从了他们的意见。事实上,这种为理想献祭自我的气质非常符合程愫弋,而江愉作为追随她的人,流露出的悲悯之心也十分动人。

    若要演绎青春时代的少男少女,他们本身就是。从最终的节目呈现来看,这套节目将缠绵的爱情与赤诚的忏悔结合得非常好。为了将情感推至高潮,伊芙琳女士使尽浑身解数,比《死神与少女》还要奋力。

    “音乐带来的新鲜感已经有局限了。”吴萍道,“编舞真的得多下点工夫。”

    既然以代表仇恨之城的“Vérone”开始,此刻的两人就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他们的立场,他们的姓氏。江愉在此单膝跪地,而程愫弋需要优雅地坐在他的膝盖上。然而,少女看向自己的右方,青年的正前方;青年则低下头,回避任何视线。

    而随着那一声声逼近的弦乐奏响,少女的目光随着右手掌心朝上自下而上升起,在空中攥紧的那一刹那两人分开,凯普莱特和蒙太古家的悲喜剧也即将上演。

    -

    “维罗纳”部分对应与生俱来的仇恨与敌对。起身后,面对面的两个年轻人低下头并不愿意看向彼此,就这样冷漠地错身而过,仿佛未曾知道即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如同这座城中自出生已被天然归作各自阵营的人们一般,在毫无理由的陌生、审视与敌意中起舞。

    这部分首先是高难度的捻转四周。他们的稳定度在提升,伊芙琳女士虽然给他们编了四级的定级条件,分别是两下莫霍克步进入,程愫弋双手举过头顶,分腿达到45度,以及江愉接住时手臂伸直放下至肩部及以下。因为没有办法确保两人上半身不接触,所以在四级的语境下伊芙琳女士多编了一个保险。不过,如果他们能完成捻转四周并定到二至三级,已经是莫大的胜利。

    然后是3T+3T的连跳,3S的单跳,最后由双人联合旋转结束了仇恨部分的书写,情感从激烈的起伏转向平和,再变得深厚。

    关于“爱”的篇章开始撰写。一对互不知晓身份的年轻人相遇在宴会上,恋心由此而生。这里对应一处摘取面具的动作,象征着爱冲破仇恨与对立。两人即便知晓了彼此的身份,恋慕也并未消散,而是被赋予了另一层使命。

    男方诉说,随后的抛跳3F便由少女转身而去,青年追寻她的足迹。衔接结束,一个5A托举得以令少女触碰天际。

    女方应唱,抛3Lo结束后对应燕式滑行,少女与青年正面相会,以一小段单足步伐勾连起下一个难度动作。对称的编排后是5R托举。

    “Aimer”部分的收尾是前外螺旋线,女伴以提刀姿态进入。而在完成螺旋线后,他们握住彼此的手,身体后仰,在悠久的“Aimer”歌唱声中如同死去了一般,慢慢地蜷缩、下蹲,归入死寂。

    “Coupables...Coupables…

    罪过……罪过……”

    吟唱声属于从仇恨之火中清醒过来,审判良心与罪恶的人们。少女与青年的灵魂在忏悔声中复生,经历从孩童般踉跄学步到少男少女走稳步伐的这一过程。在双人燕式姿态中,他们的相视平静而柔和。

    编排步法。比起“Aimer”章炽热浪漫的两心相依,这段步法足以令人获得内心的平静。他们依旧相爱,而这种爱恋因为现世意想不到的收获带有洗练欣慰的幸福。编排步法中不但含有小托举,还有一个双人的Hydroblading动作。前者,少女在青年对力量恰到好处的运用下先是以一个腰部下沉的弧状向侧方伸出手臂,再在周身旋转后单足踩在他的大腿上,宛若向天振翅的鸟。后者,两道半边重叠的身影贴地飞行,挣脱尘世的枷锁后任心而行。

    Hydroblading非常考验整体的核心。而从日常的操练和两个赛季的比赛来看,两人的核心足够他们完成这个动作,所以伊芙琳女士将之编入,画龙点睛。

    吴萍:“手臂张开的时候要使劲——全身收住,不要塌下去——”从一开始就不能留下动作变形的痕迹。和冲淡的情绪不同,这段临近尾声的编排步法很复杂。伊芙琳女士无疑希望他们能够在完成动作的同时滑出应具有的感觉。

    “……伊芙琳,你做的好啊。”

    一开始,吴萍无疑是伤脑筋的。后来,她再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是因为少女与青年上手之迅速,以及两人对主题的适配度极高。他们在这套节目中更是展现出难以置信的顺畅与合拍,所有难题悉数解决,迎刃而解。“你做得真好。”她感叹着。

    他们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不少事,以至于吴萍用大多数时间觉得苦尽甘来。现在,她仿佛顺着时间的洪流来到上游,回到他们俩最开始搭档磨合的时候。那时,吴萍几乎每一天都在为他们感到惊讶。

    “你应该告诉他们。”伊芙琳女士道,“我知道我编得很好,程已经告诉我了。”

    编排步法后是最后的四组托举。江愉以单腿跪滑姿态,同时一只手在女伴两腿之间的难度上法进入。程愫弋则在上方完成立式到星式的转换,变作一个头顶的一字马。青年在单臂托举少女进行两周旋转后,最后以大一字姿态带她完成携带托举。

    翻身而下。

    最终,少女与青年相对。程愫弋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手心,就如同舞会的开场舞那般,如同罗密欧与朱丽叶相爱时那样,如同他们在月夜中起舞那样,在江愉的注视下从他的臂弯钻出。从此,拥有彼此的他们归入真正的寂静,就此超脱□□的死亡。他们共同望向天际的群星,不再被莫名其妙的恨惊扰,只会心向真实可触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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