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她本来独自走着。听到名字后抬起头,她便看见了远处的人。

    “见到我很惊讶吗?”江愉有些失笑。

    程愫弋摇头否认,表情却呈现出肯定的情绪。“今天是第四天……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之后就没办法这么休息了。”少女感到担忧。毕竟现在算来,他的假期只有三天。

    他似乎感到无奈。“没有,别担心。”江愉走在她的身边,“我只是在家里不太待得住而已。家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觉得不如在俱乐部。”至于之后的充实,江愉觉得自己一定会乐在其中。

    “哦。那也很好。”

    温柔的笑容再次焕发在眼前。“那我们继续一起行动,可以吗?”江愉轻声询问,“希望没有打扰你。你现在看起来有点困。”他总是能捕捉到程愫弋细微的变化,但实际表达与否总是带着选择性,视情况而定。

    “昨天睡得有点晚。”缩短的睡眠时间实际质量很好,一夜无梦。兴许是昨夜太开心,神经保留了绷直感,所以按照生物钟起床后,便有种后知后觉的晕眩感。

    可能她做了自己想不起来的梦,梦里和友人继续了派对,开心到忘我。“于佳璇和闵秋桦找我一起玩。”

    “真好。昨天晚上吗?玩了什么?”

    “她们给我金牌了。”程愫弋从口袋里掏出来,“就是这个。我今天吃完它就不吃饭了。”

    “这是能量炸弹吗?如果能出现在她们手里,再送给你,应该就是俱乐部的白名单。”江愉轻巧地表达了不同意。并且既然他在这里,就不会有无法履行的情况发生。“饭还是要吃的,哪怕是一点也好。……不过,这真的很有趣,’冠军’。”

    委婉的拒绝后是带着笑意的调侃。“我们是搭档,既然你是冠军,我也应该是冠军吧?有我的份吗?”

    程愫弋很诚实:“没有。就我一个。”少女当然不会用友人送给自己的小礼物借花献佛。她悄悄瞅了一眼身旁的青年,然后默默放回了口袋。

    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江愉忍笑。“真是难办啊。以后总会有吧?”

    “嗯。”

    “那我就放心了。”江愉仿佛因此感到熨帖。然后,他问起程愫弋是否还有别的趣事。

    “你们一起唱歌了吗?”

    程愫弋很警觉地抬眸,对上他那双带笑的眼睛。怎么一个个全都在憋笑。

    他笑了,笑得很是开怀。“抱歉。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他的确没有撒谎。

    她还是会生气的。“我对歌曲不那么熟悉。然后,我学得很慢。”生气的结果是,她意识到跑调是不能隐藏的。追溯往昔,从泡在冰场上的时间挤出一点平常小孩的日常,她被老师委婉地提醒可以不那么较劲,对对嘴型就行。“……我唱不好。”虽然在合乐上得天独厚,但唱歌时的程愫弋就像被踩了脚的猫一样。

    “你只是缺乏训练,所以难以控制。”江愉道,“更何况作为非专业者,其实都一样,无需分个高下。你怎么能确定,自己是唱不好,还是很特别?”

    “可爱”二字发自内心,但江愉避免任何会让自己变得轻佻的答复。更何况,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感想有什么重量。江愉在意程愫弋对他的看法,更在意少女如何看待她自身,“在我看来,你独一无二。我知道’独一无二’是什么样的。我还以为,别人没有机会知道呢。”他轻轻道,落下一声叹息。“看来不是这样的。”

    “当然,这样也好。”江愉注视她。她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而她如今所拥有的将与她的一切努力相匹配,远超过往,且终究不会再辜负她。“原本准备做什么?现在是我们的饭点。”

    “去骆医生那里。……那我们先去吃饭吧。你吃过了吗?”

    “还没有。我们可以一起度过这段时光,就像平常那样。”

    而在食堂,程愫弋被拍了肩膀。于佳璇在她身后做了个手拿话筒的动作。瞥见程愫弋搭档的闵秋桦换上营业式微笑,却在看见少女变成愤怒的小鸟——彻底鼓起来后低下头,忍笑忍得肩膀微微起伏耸动。

    江愉亦不动声色偏过头,掩去半张脸。

    “中午好。”于佳璇率先道。她虽不擅长做体面人,但不代表她不会。更何况,她因看到两人再次分外和谐地凑到一起而隐晦地激动起来。“程师妹之前说你回家了,我刚刚还以为看错了。”

    他微笑。“回去办了点事,办完就过来了。”江愉道,“你们没准备回家吗?”

    “就这几天了。”闵秋桦接上,“我们没那么重的任务,行程没那么紧凑,后面的赛季继续慢慢来。不打扰你们,我们先走了。”她们已经吃完了饭,准备在共同走上一段路后分头回寝室收拾行李。

    青年微点头。而在走之前,两个好朋友还不约而同看了一眼瘪了气的少女,少女跟她们摆手告别。

    “刚刚很好笑吗?”

    “不好笑。”江愉正色,“我现在为我的行为道歉。”

    “……我原谅你。”

    少女的脾气真的很好。

    -

    “一天里,你会用多少时间上冰?”

    慢慢滑行放松肌肉,程愫弋回答了一个数字。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身旁的江愉。

    青年哑然。“我是不值得信任的吗?我不会和吴教练通气,因为我是和你站在一起的。”他注视对方,“你看起来好了很多。”

    程愫弋并非不信任他。相反,现在的她,潜意识里将江愉看做了几乎可以无话不谈的对象。“……我不会一直高强度地练习。我也会像这样散步,或者写作业和看书。”

    “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她摇头。“暂时没有。”程愫弋很擅长举一反三,更何况江愉十几个相当靠得住的老师,尽管看上去他似乎没有特意费心地学习。“下午……下午的话,我要去学校拿作业。”因为她全都写完了。而且老师说,她可以过去拿学校自己编的习题册。老师帮助了她很多。

    江愉:“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

    “嗯。”

    片刻的闲聊过后,他们又投入进假期的练习中。

    “我不擅长勾手跳。”

    如是说的程愫弋却非常轻巧地点冰,明显的外刃几近崴脚,这便使得她的自我评判过分谦虚。江愉知晓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比她对他的要求要苛刻很多。“我记得,你的勾手跳很好。”成功落冰,程愫弋向后方滑去,脑后垂坠的束发像是疾跑间肆意飞扬的马鬃。她停下了脚步。

    “相比后内点冰跳而言。”江愉回答。

    他的跳跃高度一般,也不算低,但和程愫弋无法相比,胜在稳定,以及各方面没有明显的错处。使用外刃的勾手三周跳确实是他的强项,只是和勾手三周跳不是强项的程愫弋相比起来,就显得擅长一词像是刚愎自用。

    清晰的点冰,肉眼可见的外刃。落冰也没有明显的存周。江愉的技术有所保障。最初上冰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稳,需要找找感觉。一遍一遍试下来,再加上和搭档的交谈、对搭档的观察——他的职业生涯离不开这位无私的天才——江愉脚下逐渐找回感觉。而这之后,程愫弋对他轻轻招了手。他们相遇,然后并行在冰面上,准备共同尝试这一困难的跳跃。

    初次上手,两人间的时间差便被控制得相当小。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因为需要和彼此的节奏吻合而失去最重要的“成功”。他们都跳成了。

    她默默握住了拳。程愫弋觉得,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很难实现的事情。无论是已经结束的埼玉世锦赛,还是当下的练习,都给了她很多信心,乃至于野心。

    “如果再多休息几天,我可能就要忘记怎么跳了。”江愉察觉到这一细节,不动声色露出微笑。“我很想知道,’不擅长’勾手跳的你是怎么跳出右手四周跳的。在我看来,你和它相处得再融洽不过了。”

    她愣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般,眼眸微垂间染上欲说还休感——实际上,程愫弋没有任何想要倾吐的诉求。她告诉自己“没有别的”。江愉好奇,仅此而已。

    成功成为告一段落的过去式,所以抵达成功前的记忆再次显现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程愫弋定下心神。“我有段时间Lutz是错刃。后来因为手术休养的缘故……对之前的跳法感到陌生了。所以很开心地趁热打铁。”

    程愫弋没有撒谎。那时的她真的很高兴,高兴得恨不得母亲时时刻刻看着自己,看看她是怎么将难以实现的坚持变成现实。而母亲真的这么做了。多重快乐交织在一起,程愫弋甚至遗忘了,可以下床不久的她实际上并没有和希望自己立马投入训练的母亲达成共识,还有脚上隐隐传来的不适感。

    似乎也没有那么沉重。因为现在的她拥有一双值得信任的脚踝,而且过去的挣扎是有意义的。“不过,有时候还是会回平。Lutz的用刃不是我的习惯,所以要时刻记着,不能放松,不然就会前功尽弃。”程愫弋道,“你的飞利浦怎么样?我没怎么见过你跳。”

    在她轻轻叙说时,江愉一直沉默着。而现在,他露出似乎有些伤脑筋。“大多数时间是平刃,然后就是外刃了。要想对一次,还真的挺不容易。”

    思忖间,程愫弋微歪过头。“你害怕把两种容易混淆的跳跃放在一起吗?”她很认真地征求江愉的意见。Flip是她的强项,她一点都不介意用自己的强项去弥补他人的弱项。

    “不怕。”

    “一开始会很困难。但只要能够区分开来,就不觉得难了。”程愫弋到,“我们可以先做一组用刃的练习。热身的时候我们没有做太多,而且不够充分。”

    “好。”

    中午吃完饭稍作休息,程愫弋和江愉出了门。

    “都拿好了?”

    “嗯。拿好了。”程愫弋关上车门,将书包放在一旁。出租车由此启程。“老师问我,高二准备选理科还是文科。我说我准备选理科。”她的文化课非常好,出类拔萃。老师也说,看她喜欢哪个,愿意学哪个。

    “老师还说,我特别特别厉害,这次又拿了奖牌回来,明年肯定可以去冬奥会。”程愫弋一边说,一边将书包放在膝盖上,检查好里面的教辅再拉上拉链。“我告诉她,还不确定。”

    自从程愫弋开始絮絮叨叨分享见闻,江愉便显露出微笑,然后聆听。“真的不确定吗?我怎么觉得肯定可以呢。”青年半开玩笑。

    她将书包重新放在一旁,听到江愉的话转过头。“我心里其实也这么想,但这样说出来不太好。”少女认真又谨慎,“而且,名单还没有出来。”平心而论,三个席位中有自己和江愉一块地,程愫弋不觉得这是妄言。

    江愉笑了,一时间简直笑得有些难以自已了。“好像确实——不太好。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莫名觉得可爱而已。

    “……哦。”程愫弋困惑地转回头,然后又偏过头看向笑点突然变得很低,不得不捏两下眉心微低下头掩饰的江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奇怪。”

    “可以。……不好意思,我很快就好了。”

    车内恢复沉默。

    程愫弋又开口。“老师问我,’你那个叫江愉的搭档有没有来’。我说你在车上,没有进来。”

    “竟然提到我了吗?”

    “因为你长得好看。”程愫弋复述老师的话。

    江愉失笑。“谢谢。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对老师说声谢谢吧。”他道,“也谢谢你。”

    “……哦。不用谢。”

    又是一阵沉默。不过程愫弋感到很自在,准备从口袋里摸出耳机。

    然后她想起了一件事。“你是不是今年六月份要考试?”程愫弋看向他。

    “对。”江愉要参加今年的高考。他并不打算占据保送的名额——那有些多此一举,因为训练的缘故也不考虑申请国外的院校,所以便如此安排了。

    “……我才想起来。”

    江愉微笑。“没关系,学习的话,什么时候开始都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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