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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点欲

    周项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很多年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错得离谱。

    郭钰君刚住院的时候,他们上高一,周项给时雨青打电话,谎称自己生病,把时雨青骗到医院来。

    单人病房内,母亲躺在病床背对着他,郁郁寡欢。

    周项打完电话回来,拿起一旁的水果刀,继续削梨,然后昧着良心说:“妈,他们等会儿就过来了。”

    郭钰君虚弱道:“除了老周,还有谁要来?”

    周项:“小青。”

    母亲瘦弱的身体立刻转过来,她眼睛蓦地亮了,惊喜地问:“真的吗?小青要来探望我?”

    周项圆着谎:“是啊,他很担心你。”

    郭钰君流下眼泪:“我以为小青不会再来看我一眼。”

    周项连忙安慰道:“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尽管嘴上这么跟母亲说,但周项心里则没什么底。时雨青会来么?还是会从时叔那里知道母亲进院的事,然后识破他的谎言?

    他一边想着,一边帮郭钰君擦去眼角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推开。

    周项看见时雨青,猛地一下站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到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就找到了这个病房……”

    男生靠在门框,一只脚竖起,鞋尖抵着地面,似是没有进来的打算,散漫道:“我爸跟我说了。”

    “时叔果然跟你说了。”周项不敢直视他,但心中有感激,说道,“不过你最后还是来了医院。”

    病床上的母亲正陷入沉睡,她刚服了药,怕是好一会儿才会醒过来。

    时雨青:“你不总说我薄情,我过来看一眼。”

    周项叹气道:“可是之前我妈给你打过那么多次电话,你一次也没接。”

    时雨青睨过来,说:“换做是你,你会接?”

    周项毫不犹豫道:“当然会。”

    时雨青勾唇,嗤道:“忘了你是她的乖儿子。”

    周项闻言很无奈,搬出过去说了数十次的说辞:“我妈是太爱你了,所以才对你这么严格,爱之深迫之切,也许她的方法不太对,但她对你的感情是毋容置疑的。”

    手肘抵着门沿,时雨青漫不经心道:“说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周项:“……”

    他仍是想劝说,拿过去的事儿作文章:“当初你脚伤好了出院,来了我们家,我妈悉心照顾你,要什么有什么,她最讨厌家里堆杂物,但因为你喜欢,就从时叔那里搬来你的架子鼓。”

    时雨青无所谓地道:“你现在是越来越像伯母。”

    周项冷静下来,随后道:“小青,你先进来吧,老杵在门外不好看。”

    时雨青摊手,说:“我准备走了。”

    周项明显一愣:“可是你才刚来……”

    时雨青:“随便看一眼,看完就走。”

    周项缄默。

    眼瞧着对方真要走,周项立刻喊住他:“等会儿,你不等她醒来再走么?”

    时雨青回身,一派的吊儿郎当,说:“没必要。”

    周项追到门口,就这样看着他慢慢离去,有些怅然。

    要是母亲不知道还好,知道他来过却走了,这才是最让她伤心的。

    周项怔着神,有点儿手足无措。

    之后母亲醒来,得知他来过后果然崩溃欲绝,哭得停不下来。

    她抓着周项的手臂,双眼微红,不断地追问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小青这么恨我?!”

    周项沉默地轻拍母亲的背,没有回答。

    ……

    “其实现在我有点明白小青了。”周项回忆完,有些恍惚。

    林鸢紧皱的眉就没放松过,无奈道:“你们家还真是奇怪。”

    明明是施害者,但是表现得像受害者一样。

    周项神情落寞,像是凋零的花,说不出话。

    在他印象里,时雨青一直挺好的,性格脾气各方面都是,从未表现出任何让母亲担心的特质。

    周项缓缓地道:“小青替我背了几次锅,等我有勇气坦白以后,他已经搬走了,我妈追悔莫及。”

    林鸢不解道:“迟来的道歉,他应该也不会接受吧。”

    周项低落地吐了口烟。

    “不管怎样,林医生。”他非常执着地道,“请帮我劝劝小青,后天的忌日,让他尽量来一趟。”

    林鸢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疼,无奈道:“你是不是高估了我的实力?”

    周项:“为什么这么说。”

    林鸢盯着窗口的楼下,医院来往的人渐少,她直接道:“我不一定能劝得动他,你还是找时雨青的父母说情吧。”

    周项没料到她这么实诚,纳闷道:“林医生,小青既然选择了你,那么就代表你在他心目中是有份量的。”

    林鸢叹了口气,说:“我可不愿意牺牲自己,来帮一个并不认识的人。”

    周项愣住。

    她说的并不认识的人,是指郭钰君。

    林鸢继而道:“我欠了时雨青不少债,不仅没有成功的把握,还容易把自己给赔进去。”

    “……”

    周项眼神变得复杂,问道:“林医生,你们是因为债主关系才领的证?”

    林鸢迟疑两秒,点了头。

    于是在周项眼中,时雨青兜兜转转,终究还是长歪了。

    “今天打扰林医生了,我会再找小青谈谈的。”周项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将烟头碾灭。

    也是这时,林鸢在窗口看见了楼下的时雨青,说:“他到了,你从电梯走。”

    周项一怔,回过头:“小青来了?”

    林鸢:“是,但我觉得你现在最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周项想了想,略一点头:“我明白。”

    他打算先去找时储雄,直接找时雨青,只会适得其反。

    周项跟林鸢告别,走到电梯,按下按键。

    林鸢站在窗口,一动不动,时雨青这会儿应该进到医院大厅,但他在半路停了下来。

    因为许芸不知道从哪儿瞧见了他,一路小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了几句话。

    时雨青睨了眼,没反应。

    许芸好像急了,激动地挥舞着手,似打手语般,极力跟时雨青描述着什么。

    时雨青的脸色从不在意到终于有了点神情。

    他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话。

    许芸脊背僵直一瞬,而后,失魂落魄地离开。

    林鸢看到这儿,给时雨青发消息打听:【你还有多久才到,是不是又走楼梯上来呀?】

    她得确保时雨青跟周项不会碰上。

    这可能是她唯一能帮周项的事。

    楼下的男人走了几步又停住,从裤兜掏出手机。

    林鸢看见,他脸上有了点儿笑意,按住屏幕给她回了条消息。

    这边她的手机震动,弹出他的语音。

    林鸢点开来,低沉磁性的男声钻入耳朵:“老婆变主动了啊。”

    “……”她捏着手机,背靠墙无语了一会儿。

    有时候,林鸢会怀疑顾叶南说的真实性,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时雨青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所有社员都迫于他的淫威之下,包括她自己。

    如今连老周的儿子也这么说,她还是没能完全相信。

    不一会儿,林鸢回到办公室,紧接着,几乎是前脚贴后脚,时雨青也走了进来。

    林鸢正好脱下白大褂,自然地道:“你来得好快,等我收拾好就走。”

    时雨青走近,眼眸上下扫视,说:“抽烟了?”

    林鸢一滞。

    你不去当警犬真的可惜了。

    她就跟周项呆了会儿,这也能沾上烟味被他发现???

    林鸢心想烟味是比较强烈一点,抬起手臂,假装嗅了下,淡定自如道:“没有啊,哪儿来的烟味。”

    “是么。”时雨青挑眉,“你过来,让我好好闻一闻。”

    林鸢脱了一半的白大褂袖子里,遮住了她微张的手,她指尖动了动,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你又想打主意耍我。”

    时雨青:“这回还真没有。”

    林鸢仿佛抓到他的把柄,“那你是承认以前就有。”

    时雨青笑了,说道:“这可太多了。”

    林鸢:“……”卧槽,这脸皮厚得能挡子弹。

    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诈出了他的真心话。

    将白大褂挂在钩子上,林鸢转过身,跟他较起劲儿来:“时雨青,我就知道,你剪刀石头布作了弊!”

    让她欠了三回债,居心叵测。

    男人调笑道:“剪刀石头布怎么作弊?”

    林鸢叹了口气,说:“我也想知道。”

    “……”

    暂且用拙劣的借口糊弄过去,时雨青看起来应该是信了,没有再追问烟味的事儿。林鸢锁好门,跟他一块离开。

    结果在路上,车内的空间距离一近,他又问:“老婆,你背着我学抽烟?”

    林鸢差点被空气噎到,下意识握住膝盖,掩饰道:“怎么可能!”

    她一个学医的深知尼古丁的危害,浅尝即止,极少沉迷。

    时雨青握着方向盘,嘴角上扬道:“你身上明明有烟味,不是自己偷着抽,跟别人一块抽?”

    林鸢:“很正常的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特别奇怪……”

    时雨青笑:“坦白从宽。”

    林鸢目视前方,两眼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过了会儿,她终于道:“对,没错,是你想的那样,我在偷学抽烟,不想输给你。”

    时雨青哦了声,说:“既然老婆这么勤奋好学,不如我今晚教你一把。”

    林鸢怔愣:“这你也能教?”

    时雨青:“嗯。”

    林鸢还是不信,直接道:“但你更像是跟我撩架。”

    “……”

    “也行。”时雨青眉一挑,“顺便把干架的心得一起教。”

    林鸢沉默,半晌才小声念道:“不是,你来真的啊?”

    时雨青兴致正浓,说:“老婆不想知道诀窍么?”

    林鸢静默一瞬。

    糟糕,居然真被他说心动了。

    过了几秒,林鸢好奇道:“诀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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