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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怜情郎夫妇相争,闻婴啼穆如清风

    彪子:我早说了,这个家还得是靠我。

    娇娇:你少放肆!我才是明媒正娶的那个!

    发发:合着只有我不受宠是吧

    临近生产,胎儿本食母体精血,灵绮难免消瘦憔悴些,费心养的圆润些的脸颊又瘦削回去,看的姜王后殷郊等人焦心不已。如今灵绮连双脚也浮肿起来,每日不过在庭院里走动几步,时常半夜被紧绷的小腿痛醒。好在殷郊忧心妻子,夜夜都要回寝宫相伴左右,他素日警醒,身旁妻子一痛呼,他便立即翻身起来睡眼朦胧地去按她的小腿,倒真像一对最平常不过的寻常夫妻。

    她夫妇二人既订下伯邑考来日教导孩儿,便由殷郊去求得大王王后首肯。实则此事灵绮早有盘算,殷寿性情暴虐,殷郊常受他斥责,动辄打骂,未尝没有父子争斗那天。东鲁北崇自不必说,南都早已不成气候,剩下唯有西岐,可姬发真心敬爱大王,紧要关头未必会跟随太子,那便只有请西岐少主伯邑考教导王孙,来日太子登基,伯邑考既为王孙之师,自然誓死拥护太子。

    此事一结,风雪便至,如此倒也别无他事,殷郊爱她柔和,对她愈发爱重,夫妻二人耳鬓厮磨,起坐一处,亲如形影,只一心一意希冀孩儿康健降生。

    崇应彪知天气愈发冷,灵绮难免思乡,便想法子供她一乐,趁军中无事便领着众人猎了些野猪野鹿狐狸等物,待回到营中便兴冲冲命灵荆邀灵绮前来。

    太子本不愿太子妃出行,然灵绮拘的狠了,亦想念家乡风俗,哪有不去的,于是夫妻二人便一同乘车而至。

    北崇的冬日总带着一种荒芜的气息,了无生趣,唯一的乐趣也不过是骑马去猎些野物驼回家,阖家观赏剥皮拔骨的场景,那些热腾腾的血肉能暂时热闹一下漫长的白日。北崇算不得是一块适合居住的土地,那儿地广人稀,常年都是阴沉而刺骨的,然而正是这阴沉与偶尔的明媚却叫诸位北地质子魂牵梦萦。不论受过怎样的罪,可只要有一点子甜,就足够叫这群可怜人回味了。

    说起北地风俗,灵绮总是兴致勃勃,她从前也是跟着父亲兄长一同去冬猎,屠狼捉狗,破冰捞鱼,只恨不得日日都出去胡闹。殷郊见她难得好兴致,只含笑听着,默默将侍从换好的手炉递给她。

    冬日的朝歌同北崇一样冷的令人讨厌,然而灵绮生于苦寒之地,竟最是怕冷,殷郊不免给她裹了一层又一层,脸陷在蓬松的皮毛里,确实暖和多了。只是胸前本挂着一串串玉石项链,如此倒重的她不想动弹,殷郊扶她下车后,也只亦步亦趋紧跟着殷郊,站在避风处看崇应彪拆解野兽。

    崇应彪右手捏着匕首,刀刃从脖颈划开的口子探进去,贴着皮毛划开,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做惯了的,不消片刻,另一只手便提着那张完整的狐皮给众人看。灵荆在一旁喝彩,他看着便有些得意,神气的很,眼睛睁得圆圆的,嘴角带笑,脸上还沾了点血,然而丰神俊朗,不损分毫。

    只见他以玉冠束发,身着赭红狐裘外袍,外披乌青铠甲,腰间束以银制虎头腰带,另系着玉环玉佩等物,朱缨宝饰,飞眉入鬓,令人见之忘俗,真真鲜衣怒马少年郎。如今他眉间不见愁绪,比她初到朝歌时更多了几分少年气,竟也会笑得这样开怀了。

    灵绮最喜他这样鲜亮装扮,见他笑的活泼肆意,不由得也笑了,可往他手上仔细一瞧那笑却凝在脸上。

    人都说十指连心,崇应彪面如白玉,十根手指却根根都长满冻疮,红红紫紫的倒像十根鼓棍,往年她都送些猪油蛇油等物给他,可今岁她忙于诸事,又临近生产,不似往年相隔千里,竟混忘了。想来他一人孤身在外多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这冻疮定是年年都发,因而一时未曾照料到才成这模样。

    灵绮又悄悄打量身旁的殷郊和姬发等人皆带戴着手衣,谁像他这般没人疼?孕中难免多思敏感,当下不由得又愧又痛,眼圈即刻就红起来,唬得殷郊以为她见不得这些血腥,忙要牵她进帐。

    灵绮只摆手,却说要嘱咐灵荆几句,又命崇应彪自去净手,将这些东西交由侍从打理便是。便由侍从陪着往灵荆帐中去了,暗里却命人去取上好的冻疮膏来,不过说了一会话,崇应彪果然掀帘进来,灵绮只令他在身旁坐下,又细细替他涂上药膏子。

    因灵荆在旁,崇应彪一时倒有些羞赧,只强自说无事,灵绮不理他扭捏,闷闷道“原先我给你的皮手衣呢?”

    “一时忙起来便忘了”他有些不敢看灵绮的眼睛,忙补上一句“戴着也不便易”

    灵绮叹一口气 “那就罢了,手这样怎得不涂膏子?”

    崇应彪全然不放在心上,见她没生气,仍笑嘻嘻去握她的指尖“不过长几个冻疮,有什么要紧的。”

    灵绮听不得这话,思量起来,这世间还有谁人在意崇应彪手上生冻疮?心下凄然,只疼惜不已,满腹柔肠一时竟不能言语。

    相对无言,能抓住的只有眼前人。半晌,她才哽咽道

    “怎么不要紧,这是最要紧的事……”

    “姐姐……”崇应彪不料她这般在意,有些措手无措,两只涂满药膏的手想替她拭泪又怕弄污了她的脸,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擦去了那些泪,灵荆靠着姐姐坐下宽慰道,“有姐姐和兄长,还有侄儿,从此我们在一处,什么事也不怕了。”

    三人含泪相视,坐在一处倒像个山字。只听得盆中碳火正盛噼啪作响,灵绮突的解下腰间一块玉佩亲自给崇应彪系上。

    他一愣,“阿姐?”

    “你尽可多些野心”灵绮抬眼看她,脸上泪痕未干,“待我腹中之子降生,无论男女,自然要争上一争……”火舌舔着灰白的碳灰,折射在她眼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像一头捕猎的母狼,崇应彪只听得她低声正色道

    “在我眼里,你早就是北伯侯了。”

    “姐姐…”崇应彪不料她竟已打算这些,有些愕然

    灵绮握住他二人的手,“姐姐自会替你二人谋划。”面上这才有了一点笑意,便不再言语,崇应彪心中有千言万语,只恨说不出口,心里却安定下来。又略坐了片刻,便来人通传太子正寻灵绮,请太子妃过去,三人这才起身往主帐去了。

    灵绮到时,太子正与姜文焕姬发等人议论祭天台建造诸事,见她三人同至倒也别无他话。

    倘若她指尖淡淡药香尚能瞒过殷郊,只崇应彪腰间多出一块凤鸟纹玉佩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不令众人侧目,因为另一块正静静压在灵绮走动间翻起的裙摆上。

    帐中人人都知其中含义,见太子面有愠色,只觉风雨欲来,一时倒自觉纷纷退了下去。灵绮瞧了两个兄弟一眼,崇应彪虽有得意,但亦同灵荆退了出去。

    “难道姐姐还嫌不够宠信他吗!”殷郊一把挥落案几上的木简等物,帐外众人一摒,皆不敢多听,忙快步走开,姬发略有迟疑,却见崇应彪立于帘外并未随众人同去,犹豫再三,到底忧心帐中二人相争,恐生事端,便也留在此处。

    灵绮知他要闹这么一遭,倒也算镇定,只不疾不徐地扶腰坐下。

    “不过是方便他与荆儿出入宫闱,省去许多麻烦,姬发不是也有殿下赐的鱼符吗?”

    “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是殿下命姬发时常入宫吗?”

    殷郊一时哑口无言,不料她已知此事,更是愈想愈气,不由得发狠说道

    “倘若我要他死呢!”

    “我们骨肉血亲,殿下杀他便是杀我。”

    “你!你!”殷郊气极

    “你竟然拿这话来压我!”

    可对她终究说不出狠话,待要走又顾虑她的身子,终究是愤愤站着,气得很了,一张脸铁青,以至于五官都有些扭曲。只扭头生闷气。

    灵绮轻叹,“我知殿下顾虑什么,我初来朝歌也曾战战兢兢,唯恐因此与殿下渐生龃龉。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如今我与殿下情深爱浓,又岂会枉顾我们夫妻情分?”

    太子脸色和缓了些,只冷哼一声,终究坐了下来

    “应儿与我自小青梅竹马,情意深厚,现下我既身份不同,又岂能见他处处遭人奚落,受尽冷落?我知殿下不喜他素日脾性,可他实非大恶之人,离家数年,北崇可有人探望过他一回?他心中郁结,难免言行有失,不招人喜欢,可他本性纯良,从无坏心…”

    “够了!”殷郊听得本性纯良四字已冷笑不已

    “姐姐何必为他开脱!”只不愿再听

    灵绮揣摩他神色,却还是道“我今日之言并非一味替他开脱,殿下且瞧他双手一入冬便生满冻疮,那是经年累月才如此,谁人记得让他上药?殿下和表弟自有母亲照料疼惜,连姬发也有家人牵挂,那他呢?善者不辩,他何曾诉过一句苦?朝歌离家千里,活着的兄弟并不多,见他与荆儿受苦我只恨不能以身代受,现下不过略疼他几分罢了。我既为殿下的妻子,难道连一块玉佩也给不得吗?”

    说道此处不由得触动情肠,便落下泪来,只拿帕子拭泪。

    “我,我何曾怪你!”

    殷郊只觉有口难言,又怜惜她费心劳神,日日思量这许多人,一时倒不忍再出言诘问。终究是坐到她身旁,柔声安慰,他搂过灵绮,却觉得她愈发瘦了,当下又愧又悔,只恨自己嘴快又招得她伤心。

    灵绮只哽咽道,“殿下待他好些,好不好?”

    殷郊念及崇应彪与她亲昵的模样,只忍了又忍,方勉强笑道,“都听姐姐的便是。”

    崇应彪与姬发二人在外间听得分明,俱默默不语,姬发闻得灵绮如此看重崇应彪,竟说动太子,心下只觉酸涩,又妒又羡,却见崇应彪静立良久方踱步回帐,身影颇为孤寂,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那日过后,殷郊竟当真一改往日对崇应彪轻视之态,反倒重用他起来,不几日就命他与姬发一同前往祭天台监工,不料天寒大雪,台上结水成冰,崇应彪脚下一个不甚便险些跌下高台,幸而姬发灵敏,一把将他拉住,“崇应彪!”

    只是虚惊一场,不料灵绮闻得此事,心中十分感激姬发不计前嫌出手相救,赏赐了一整车的珍宝。

    且说崇应彪听得侍从细数太子妃赐了种种珍宝给姬发,只冷哼一声,“只怕他无福消受!”

    又听闻灵绮召姬发进宫,他怎肯姬发独去太子宫中,本欲和姬发同去,可此刻大王正派人传召他随太子前去答话,便不得不即刻更衣前往。

    灵绮召姬发前来,本想勉励,不料一句不甚反倒惹的姬发心气不平

    “姬发,你是个好孩子……”

    “孩子!”姬发一腔爱慕,不料她拿这话糊弄他,兼之日前听得她如何在太子面前维护崇应彪,一股妒意上涌,语气便有些发狠,“我不过比殿下晚生几月,早不是孩子了!姐姐不是早就知道吗!”

    灵绮有些怕他闹将起来,她本不欲将他牵扯其中,素日亦有意避开与姬发独处,不与他过分亲近。今日听得他如此言语,只恐他动了真情,反倒不好,只软言转圜,却从此刻意避开姬发。

    只姬发少年意气,哪里肯。他本是皇家侍卫,不必常常在宫中巡视,可终究是被他寻得机会堵在宫里长长的狭道。与灵绮初见姬发相比,他如今已高峻健壮不少,并不肯移步,见他执意如此,灵绮只得屏退众人。

    一只玉环被塞到了她手中,那玉触手生凉,灵绮却只觉得烫手。

    “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姬发看着她的眼睛,未曾有过一刻退缩。

    那是一双很美的眼睛,往日看人总是冷冰冰的,生于寒雪中的人似乎都有这么一双冰冷彻骨的寒目。许是生长在北地的原因,灵绮瞳孔颜色比西岐的人要浅上许多,像麦子酿出的酒,清澈的能见底。可他见过这双眼或含笑,或噙满泪的样子,似乎是冰雪融化成一汪春水,饶是无情也动人。

    姬发想。

    即使她冲他生气也是好看的。

    但他不愿承认崇应彪也有一双相似的眸子,又暗恨,到底血脉相通。

    不过,他还年轻,他比崇应彪聪明,比他体贴,不信姐姐不动心。

    不料灵绮竟有些闪躲,姬发心里兀地生出了几分委屈:为什么姐姐独独避着他?

    姬发想起往日崇应彪的样子,思忖难道姐姐就爱那副矫揉做派?姬发聪慧,最是好学,只一把将她抱住,眼里含着一点泪,语气黏糊,好不可怜

    “求姐姐也疼疼姬发吧……”

    “姐姐就…也疼一疼我吧……”

    泪珠顺着少年清秀的下巴簌簌滚落下来,烫的灵绮不由得一颤,有些话到了唇边却又咽了下去,见她心软,姬发如何不乘胜追击,只将头倚在她肩头。

    灵绮没有推开他,只心中发愁又牵扯进一个人,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万般愁绪皆在心头。

    岁末祭祀诸事繁重,殷郊难免要随大王连日祈祷,然而灵绮生产在即,姜王后便命杨妃等人代劳,自己留守宫中以备不虞。

    却说崇应彪亦暗自忧心不已,不料这日闻得宫人来报太子妃难产,急得一边去寻灵荆,一边高声吩咐“孙子羽!牵马来!”

    灵绮平日自恃年轻强健,不料生产之日竟惨痛异常,直至午后腹中胎儿仍未入盆,虽有姜王后一旁宽慰,却难免慌了手脚。

    天色将暗,身下仍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涌出,似乎她身体里的血都将流尽了,孩儿还在腹中不肯降生。灵绮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的光亮,四肢松软使不上力,终是不由得害怕起来,握着姜王后的手哭求道,“母亲……朝歌离家千里,我如今只这两个兄弟在此,殿下向来不喜应彪,荆儿又年幼无知……若我不在了,求母亲垂怜……还望母亲顾念往日情分,多多照拂一二……”

    灵绮平素贴心,侍奉亲长十分勤谨恭顺,姜王后向来疼爱,闻得此等托孤之语,亦不由得落下泪来,哭道我儿何至如此。灵绮痛的愈发狠了,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说不出了。

    濒死之际,竟似乎见到父亲与两个兄长立于床旁,她感觉自己轻飘飘地浮起来,也不觉得痛了,一家要团聚,怎么不见母亲?只仰着头口中喃喃着要母亲

    姜王后见她如此只觉五内俱焚,她早已将灵绮视为己出,见这孩子眼神涣散早已心急如焚,急得一身冷汗,也顾不得其他,只陪在床前,一边往她嘴里塞人参吊着气,一边又命巫医施针止血。

    一旁陪侍众人皆觉胆战心惊,王孙不肯降生,太子妃难产,倘若出一点差错,这殿内众人皆要人殉陪葬。

    崇应彪带着灵荆匆匆来时,便见殿内烛火明亮,姜王后亦在殿内,守卫众多,因而他兄弟二人并不得进内。此时灵绮已生了整整一日,只听得殿内女子□□声渐弱,隐约闻得悲泣之声,不由得膝下一软,几乎迈不开步子,只觉得姐姐每一声痛苦的□□都像是在活剜他的肉。崇应彪突然打起冷颤来。

    灵荆紧紧跟在兄长身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脸也白了,崇应彪见灵荆被吓成这样,连忙搂住他宽慰。他一颗心只牵挂在屋内,血腥味这样浓,似乎化作一团棉絮堵在胸口,只一味喃喃道“不妨事,不妨事……”不像是宽慰幼弟,倒像是安自己的心。他如何能不怕?他的母亲就是为了生他才难产血崩而死。

    姬发赶到时,只见崇应彪跪于庭中,以匕首断发,指天为誓只求灵绮平安,两行清泪顺着下巴滴在盔甲上,很快就凝结成一层透明的硬壳,袍脚被雪水弄得泥泞不堪,袖口处露出的皮毛也湿漉漉的,活像一只落水的豺狗。北地之人最信鬼神之事,姬发见他竟以自己许誓不由得心下一惊。不曾想崇应彪轻浮,放肆,嚣张,惹人厌,居然也会如此至诚地伏倒在雪地里祈求鬼神庇佑。只觉心中轰然一动

    他竟真心至此。

    不由得反倒有些惭愧起来,于是忙上前扶起他。见他面色晦暗,盔甲上皆是残雪,双唇也冻得发白,只觉这人已死了大半了,唯有两只眼还淌着泪。一旁的灵荆从未经过此等大事,见不断有宫人端着血水出来,早已吓得惨白一张脸啰嗦地问“姐姐会死吗?”

    姬发亦不曾见过妇人产子,不知其中凶险,可见崇应彪之态,一时心乱如麻,嘴上只胡乱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

    不知是神仙当真听到了崇应彪的赌咒发誓,还是姜王后看顾得当,灵绮终归于深夜诞下一子,姜王后亦是累极,见崇应彪兄弟二人与姬发皆在,于是命巫医在侧殿侯着,又留下众多守卫,命若有事故即刻来报,这才回宫歇息。只是麟儿面世,灵绮却已是精疲力竭,匆匆看了一眼孩儿,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只唬得崇应彪与灵荆二人去拭鼻息。

    却说崇应彪兄弟二人守在床前,姬发见他二人哭了笑,笑了哭,双眼红肿,不免相劝,他二人仍自寸步不移。灵荆到底年幼又受惊吓,天隐约有些亮光时终究扛不住,却仍不肯走,崇应彪只道这有他守着,让灵荆歇歇再去看侄儿,灵荆这才肯随着侍从去了。

    姬发又想起日间所见之事,心下百感交集,世人皆说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从前他只恨不得再不见崇应彪,今日姬发却动摇起来,原来崇应彪亦全心全意待姐姐。君子论迹不论心,崇应彪虽非君子,却也非小人之流。

    他从前不解姐姐为何独独偏爱崇应彪,姐姐那样一个风光月霁的人,连衣物向来喜欢素雅的颜色,怎么会喜欢崇应彪这样张狂肤浅的人,如今姬发心中都已明了,哪敢再怨姐姐偏心,竟有些自残形愧了。

    只默默退出去,天寒大雪,庭中积雪已厚,殿内烛火的余光一照,像是流了一地的金子,姬发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那天午后刺眼的日光下,他问姐姐我就比不得他吗……

    如今看来,确是比不得

    终究…比不得

    崇应彪一日一夜未睡,只通红着眼守在灵绮床前,唯恐她出什么事。如今见她悠悠转醒,忙命人送上参汤,亲手服侍姐姐用了,方才放心些。灵绮又问起幼弟,崇应彪只说他吓坏了,现下已随宫人去歇息,这才放下心来。

    崇应彪早些在伏在雪地里,身上衣服早已浸透,现下已胡乱卸了盔甲换了侍从送来的几件换洗的家常衣物,幸而因怕灵绮受寒殿内多点了些火盆,倒不曾冻坏他。崇应彪先扶她坐起,拿了个软枕垫在她腰后,这才接过宫人手中的孩子,只抱着那小小一团粉嘟嘟的人儿给灵绮看,又小心的逗弄他“像姐姐”

    灵绮只觉得身子疲乏的厉害,挥手命众人退下,望着小儿额头那颗痣,笑道,“分明像殿下多些。”崇应彪抿紧嘴唇,轻轻摇着臂膀中的婴孩,半晌才低声道

    “我多想他像姐姐,也像我。”

    说着便抱着孩子在塌边垂眸坐下,“姐姐放心,既是姐姐亲生,我亦作亲生。”说罢只在孩子额上亲了又亲。

    “应儿……”灵绮轻抚他鬓边的碎发,“此般终非长久之计,你也是要成家的……”

    崇应彪闻言,只猛的抬头,一双泪眼看着她,“姐姐也要抛下我吗?我就……”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打湿包着婴孩的襁褓,“我就在一旁陪着姐姐也不能够吗?”

    他哭求“我,我不同他们争…我就陪着姐姐也不行吗?”直弄的灵绮心软,颇有些无奈,“这么大了…怎么还是爱哭……”

    话虽如此,却还是去哄他,她产后虚弱,说话颇有些无力,崇应彪舍不得她费力言语,忙令她住嘴,只以修养为要,灵绮反倒哭笑不得。一时揭过此事不提。

    却说两日后太子冒着风雪归来,却不曾想崇应彪竟一身家常玄色衣袍,正在殿中哄着怀中小儿,灵绮产后体弱,面色仍有些苍白,只斜倚在榻上,笑着与他言谈。

    灵绮见太子满身残雪进内殿不免吃惊,“殿下!”

    忙唤宫人来替太子更衣,崇应彪只作视若无睹,也不曾行礼,反而自顾自抱着小儿坐在塌边。看在太子眼中,只觉他三人才是一家团聚,自己反倒是外人了,虽知崇应彪亦是为妻子抱屈,却仍不免动气。

    殷郊一把推开身侧的宫人,他冒着风雪回来,便是为了见见这才生下没多久的孩儿和姐姐是否安好,只走近了才看清崇应彪怀中孩儿模样。

    这小儿在崇应彪怀中将将睡熟,脸颊红扑扑的鼓起,脸小小的,鼻子也小巧,像个他幼时母亲做的布偶似的,殷郊用指腹小心翼翼去碰他脸蛋,崇应彪瞪他一眼,却还是把孩子惊醒了,小儿却也不哭闹,圆圆的小眼瞪着眼前人,肉乎乎的小手挥舞着,攥住了父亲布满刀疤和老茧的手指。

    殷郊一颗心都软了下来。

    “姐姐可曾给孩儿取名?”

    灵绮见他并未因崇应彪失礼发作,自知他十分疼爱这孩子,于是笑道,“自然等着殿下。”

    殷郊沉吟良久,只觉得从前想好的几个字都不相配,却不想崇应彪见他如此,忍不住说道,

    “吉甫作诵,穆如清风。”

    “取穆字可好?”

    殷郊闻得他言,本欲反驳,不料口中念起这个穆字,心中却也喜欢,天下何物不是这孩儿的,却不曾应好。

    灵绮见他并不做声,心知他亦看中这穆字,只因崇应彪之故,这才不愿。又念及崇应彪向来不喜舞文弄墨,不知是想了几日才想出这么一个字,心下好笑,只说“小儿乃殿下长子,倒也当的此字。”

    殷郊只不做声,倒算是认了,崇应彪面上不显,心里却欢喜得很,便忘了挖苦太子枉读那些书。

    此时灵荆恰从外间进来,见殷郊归来忙行礼问安,便忍不住去看兄长怀中小儿,见他已醒,只逗弄不止,一时间几人其乐融融,倒真有一家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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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灵荆一直称呼姐姐的孩子为侄子……因为他虽然也叫娇娇姐夫,其实一直觉得彪子和姐才是夫妻,姐姐的孩子也是彪子的孩子,所以他不说外甥反叫侄儿……

    灵荆是知道怎么安慰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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