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房子内没有一扇窗户,看不见外面的日与月,小柔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等到体力恢复后在两个房间内来回穿梭,试图找到出口。
易影悠闲地靠在墙上,看她费力地挪动柜子,阻止道:“不要白费力气了,屋顶没有出口,我们在金魔的结界里,与外界隔绝。这些爬行蛇都是金魔的眼线,你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我们的对话他也能听见?”
见易影点头,小柔放下手中的凳子,难怪他说话一直压低声音。她盘腿坐在地上,重新思考应对策略。
“金魔为什么要杀你?”
“你跟踪我那天,我故意把他的心脏丢在客栈让你发现。”
“为什么这么做?”
“魔宗残党一天不死,我们这些小妖魔就没有上位的机会。”
小柔立刻领悟到他是三夭阵营的人,三夭想要借正道的力量铲除金魔、火魅,自己则顺理成章地坐上狱都统治者的位置。既然如此,三夭为什么还要救金魔呢?是想取得金魔信任让他放下对自己的戒备,还是他有把柄在金魔手上?看来没有办法从易影身上问出与金魔弱点无关的其他信息,小柔已经没有那么迫切想要消灭金魔,也许这是让他们互相残杀的好机会。
门外传来金属碰撞声,佟清如扛着一名少女踢开门走进来。小柔望着黑漆漆的门外,不知道走出去会怎么样。
易影躲到小柔身后,佟清如把肩上昏迷的少女放在桌上,一个金色的项圈从她的脖子上掉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小柔快步走上去为少女探测鼻息,没气了......
“你杀了她......”
佟清如伸手想要抚顺小柔杂乱的发丝,她条件反射地往后退。
“害怕吗?”
“不怕。”
小柔捡起项圈,戴在少女的脖子上,近看发现她脖子上布满曲折的黑丝,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墨兰阁有一种叫让人进入“死亡状态”的药,名曰鳄蜥丸,进入假死状态的人在服用后的第三天便会自然苏醒,假死期间会脖颈会生成黑色咒纹代替呼吸。
“她是谁?”
佟清如没有理会她,举起右手将腐朽的木桌变成一副冰冷的石棺,少女安详地躺在石棺内。
“她是谁?”
小柔转身问易影,他小声答道:“墨兰阁圣女容夜晓思。”
又是墨兰阁的人,小柔推断自己一定跟墨兰阁有很深的渊源。
佟清如锋利的视线如同一道剑光般击中易影的左肩,他捂住碎裂的肩膀,再次躲到小柔身后。
“叔叔,不准伤害易影!”
佟清如突然冷笑起来,他似乎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问小柔道:“易影跟这个女人你只能选择留一个。”
他知道容夜晓思没死,小柔走向石棺,易影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并举起右手小拇指示意他们的约定。她确认完容夜晓思身上没有重伤,甩开易影走到佟清如面前,说道:“放过易影,我用我的命换圣女的命可以吗?”
佟清如比刚刚笑得还大声,嘲讽道:“不要总是把自己当做救世主啊,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遭受苦难,你能救得了几个?”
“叔叔,小柔从来没有求过你,放过他们吧......”
“易影可以走。”佟清如大手一挥,易影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这个女人,她会成为你的新容器。”
佟清如的右手长出露出尖利的指甲,一把刺穿小柔的胸口,取出黑色长方块。她瞪大眼睛,双手捂住胸口蹲在地上,任由身子痛得一抽一抽的。她终于明白自己存活至今依靠的是金魔的心脏,而这颗心脏和她的琥珀项链将成为躺在石棺里的女子的所有物。
“叔叔......”
“痛吗?”
她从不知道他这么爱笑,刺耳的讥讽声在她耳边环绕:“这是你靠近叶知风的惩罚哦。放心,叔叔不会让你死的,很快你就会重生,忘掉这一世所发生的一切。”
“这个......身体的主人......也是你杀的?”
“哈哈哈哈哈,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关心一个死去十多年的陌生人。”
“佟清如!”
小柔痛哭流涕,她这一缕残魂居然霸占着一个无辜女孩的身体这么多年,现在还要再多连累一个人。
“放心,重生之后,你不会再咳嗽吐血,你将拥有一个健康的身子。”
佟清如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她大口大口地吐出黑色的血液,双手死死捂住水滴状的琥珀。
“不要......不要重生......我会忘记跟叔叔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
“你不要把叔叔当傻子啊,你怕忘记的是叶知风吧。”
佟清如的瞳孔形状变成蛇目,露出长长的獠牙,温声细语道:“叔叔不逼你,等你昏睡过去我再取那块琥珀。”
红娘子是东炎大陆通缉的头号瘠魔,常以柔弱女子形象求助修为较高的侠士,趁其不备之时将人一□□活生吞,再挑选受害者身上的信物送回其至亲的身边,以此为乐,引得天怒人怨。为躲避追杀,红娘子销声匿迹已经八年,近期有人称在玉林见到疑似红娘子的人出没,吸引各地侠士前往击杀。
杏南音飞行速度非常快,很快在最近的林间里追上李宜宁。她见着知风打趣道:“多日不见小救世主,又帅气几分,让姐姐亲亲!”
“不要开玩笑啦......我好担心小柔。”
林间的树随风摇动,摇晃着知风不安的心。李宜宁为难地说道:“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任务要执行,之后再陪你去找小柔。”
“如果你的目标是红娘子,我替你去一趟玉林吧。宗主想见小柔。”杏南音说道。
“你......打得过瘠魔吗?”
“至少比你厉害。”
李宜宁思考片刻,同意把任务交给杏南音,容夜晓思失踪的事她也有点担心,必须去看看。
“你快走吧,我跟小救世主还有话要说。”
李宜宁把杏南音和雨燕打发走,林间就剩她和知风两个人,她说道:“我不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在墨兰阁的时候我帮过你的忙,这次再帮你,你要还我一个恩情。”
知风点点头,她打开他的右手,在掌心上画了个图案,嘴里念着一串咒语。
“他日如果我面临生死攸关的危险,这个咒术会告诉你我的位置,无论如何你要第一时间来救我。”
知风消化着这个约定背后沉重的含义,然后认真地点头。
李宜宁展露笑颜,原地展开术式,一个灰色的结界从地面升起,将他们与外界的声音隔绝开来,树叶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接下来你要听我的。”
知风从李宜宁的口中得知佟清如就是金魔,小柔被困在他的结界里,她有办法打开结界之门,但是他们不是佟清如的对手,所以一旦她开启结界之门,他必须立马带着小柔用瞬时移动回到缥缈,她只能尽量拖住佟清如。
“我带你一起走!”
“瞬时移动不能穿过缥缈结界,你们要进入结界内才安全。他不会杀了我,我也拖不了多少时间,只能尽量攻击他的手腕。你要马上带她们进入缥缈境内。”
“她们?”
“嗯。虽然我不知道小柔是什么人,不过她既然能附身在锦年身上,那她一定跟墨兰阁的人流着相同的血脉。金魔一定会在墨兰阁里挑选最健康的人做琥珀新的主人。”
他要带着小柔和容夜前辈一起逃走!
“你准备好了吗?”
“我我我......我怕我现在的法力不够使用道法自然。”
“我可以对你使用‘借法’术,能预支你未来一个月的法力,代价是这一个月内不能使用法力。”
“好厉害!你会好多术式啊......”
知风承认在这之前他不觉得李宜宁是个多厉害的人物,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是仅次于顾花离的结印师。
“夸我厉害我可高兴不起来,要夸我好看!”
“宜宁姐最漂亮!”
“开始借法!”
李宜宁双手握住知风的手,两人的额头紧贴一起,一道金黄色的光芒从额头上闪现,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源源不断的能力涌入体内。
“结束。记住,明天开始的一个月里不能使用法力。”
“嗯!”
“准备!”
李宜宁严肃地做着结印术,灰色的结界中央划开一道裂缝,裂缝逐渐变大,她一把拉着知风闯入金魔的结界之内。
小柔虚弱地靠在石棺边,她模模糊糊地看见知风朝她跑来,听见李宜宁与佟清如争吵的声音。
李宜宁对准佟清如受伤的手腕召唤雷电,果然,上次被陆延伤到的地方没有愈合。
佟清如浑身散发邪气,周围的蛇一拥而上,李宜宁再次发动结印,身上变幻出球状的火焰,逼退毒蛇。
“成功了!”
李宜宁露出胜利的微笑,佟清如看向石棺的位置,小柔跟容夜晓思已不见踪影。
“你要感受一下无间地狱的恐惧吗?”
昏暗的环境里,佟清如红色的瞳孔分外亮眼,李宜宁连连退后道:“不用客气吧。”
知风趁李宜宁转移佟清如注意力的功夫,抓住小柔和容夜晓思使用瞬时移动,一到缥缈境外,迅速地背起还有意识的小柔,抱着昏迷的容夜晓思冲入缥缈境内。
轮流看守入口的北堂礼轩被他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拦住他问道:“你这是在哪劫持了两个......”
北堂礼轩看见浑身是血的小柔立马停止吐槽,蹲下身子替小柔把脉。
知风组织了一下语言,简单地向北堂礼轩介绍小柔跟容夜晓思的身份。
“缥缈现在戒备森严,容夜前辈没有被邀请按理不能进缥缈。这样吧,我先送她去无为殿,找医师看看。你带小柔姑娘先去见宗......”
北堂礼轩跟知风说着话,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小柔一手抓着他,一手捂住胸口,站起身来,望着高耸的阶梯一言不发。
“小柔?”
知风轻轻叫了她一声,北堂礼轩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小柔一步一步走上阶梯。
“容夜前辈麻烦你了!”
“知道了。”
北堂礼轩接过容夜晓思,看着知风小跑追上那位受着重伤的少女,疑惑着她胸口明明有个拳头那么大的血洞,怎么还能走那么快?
“小柔!你怎么了?”
知风拉住小柔,她静静地流下两行泪水。
“我带你去见宗主,他是这个世间最厉害的人,说不定有办法治疗你的病!”
知风可以在缥缈结界内自由地使用瞬时移动,他拉着小柔的手来到九阳宫殿外,撞到神出鬼没的伊夜,他吃惊的样子仿佛再说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知风憨憨地朝他道谢。
小柔径直地走入大殿内,宋镇溪和宁念泠翻阅着卷轴,抬眼注意到有人进来了,他们相互凝视着。宁念泠激动地颤抖着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知风跟进来,发现气氛有些严肃,犹豫片刻后上前向宋镇溪介绍小柔。
“镇溪,安生,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非常微弱,九阳宫殿内的寂静足以让大家听清她的话语。
缥缈之境散发的灵气唤醒她所有记忆,她的伤口一点一点愈合起来,她终于想起自己曾经是这座仙山的半个主人——宋珠珍。
佟清柔对这个世界的期待随着宋珠珍的记忆复苏而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