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逼

    阶柳庭花处,香烟缭绕间,乔时怜见到那道身影时,心头一凛,杵在了原地未动。

    这侍卫是东宫的人而非禁军,分明是秦朔为了把她带到此地,特意设的骗局。

    秦朔如今究竟还想如何?明明昨日厌她弃她的是他,现在花尽心思把她骗来的人,还是他。

    “果然…还需借他人之口,才能把你请来。”

    秦朔徐徐转过身,眉眼恣意含笑,对她遥遥唤着:“时怜。”

    那嗓音含了几分情意,却是叫她听得欲呕。

    乔时怜强忍着怒火,偷眼打量着四处,察觉秦朔已悄声屏退左右,连着秋英也被东宫的人带了下去。

    看来,今日她是没法轻易离开了。

    秦朔悠悠步下凉亭,朝她走来:“孤知道,你因昨日之事对孤心存怨念,甚至是恨孤。但是时怜……你也需知,孤也是被蒙在鼓里,并不知实情。”

    她只觉可笑,他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而他知了实情又当如何?前世她一片真心早已被他糟践,在她落难受苦时,秦朔从未向她伸以援手,反是把她推进深渊,两次。

    她是该怨他、恨他。她苦苦挣扎求生时,他秦朔又在何处?是顾着与旁人颠鸾倒凤,还是顾着他不可触动的皇权利益?

    乔时怜往后退着,语气坚决:“殿下若是找我来说这些的,时怜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却是转身之时,她只觉身旁倏忽风动,沉香袭人,旋即她的手腕已被越至身侧的秦朔用力握住。

    她当即试图挣开,但那腕上的手随之愈紧,捏得她生疼,让她眼底不由得盈出泪来。

    乔时怜蹙起眉,望着笑意不达眼底的秦朔:“殿下何意?”

    “孤何意?”秦朔轻嗤一声,他虽仍勾着唇,那笑却让她不寒而栗。

    “别以为孤不知道,自你和苏涿光接触后,你就开始疏远孤,屡屡拒绝孤!昨夜你看着他的眼神就是证明……时怜,你还想骗孤么?”

    闻及此,乔时怜觉得真是荒唐至极!

    他竟以为她疏远他是因为苏涿光?见他满腔的自以为是,忆起他所为的种种,乔时怜心底的厌恶抑制不住地爬满脏腑。

    乔时怜抿紧唇,“清者自清,殿下若要执意这样看待时怜,时怜亦无话可说!殿下只需要知道,在时怜百口莫辩,陷入危难之时,殿下从来都是把我放弃了的那一个!”

    她压不住满腔怒火:“时怜无福消受殿下心意,还请殿下放过时怜,日后莫要在时怜身上白费心思!”

    秦朔听罢眸中掠过几分阴沉,却是没有久久应言。他陷入沉思,对她的挣扎恍若未见。

    少顷,他缓步将她逼进高墙边缘,魁拔的影子落下,覆着那张孤倔又柔弱的脸,其上泪眼朦胧,梨花带雨,他莫名生出愉悦之感,催发着他骨子里的欲念。

    想要占有她,或是摧毁她…前提是,她必须是他的。

    “若孤…非要强求呢?”秦朔低声问着她,而见她面上露出几分惊慌。

    很好,她怕他,这样她就不会再逃了。

    他是应该把她关进那金丝笼里,不该放任她于世间翱翔,惹来别的什么人觊觎。

    若是从前,他还不会对乔时怜这般。但现在不同了,乔时怜的心已不在他这里,那么,他便要强取些别的手段…把她留下来。

    “时怜,孤是真的喜欢你…”

    所以你必须是孤的。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孤只想要你吗?”

    秦朔俯下身,在她耳畔低语呢喃着,看似温情脉脉地表露心意,却让乔时怜毛骨悚然,她意料到了他将要做什么。

    枝影晃动的天光沉沉,勾勒出眼前人越发浓重的笑意。她心下骇然,疯狂拉扯着推开欲抱住她的秦朔,在强力之下又始终显得徒劳。

    “放开我…”乔时怜抗拒着,后缩着,唯有冰凉的墙体抵着她,挪不动分毫。

    她知秦朔是狠了心要相逼于她!

    “苏少将军,苏少将军!”久德的惊唤破开长空。

    秦朔尚未将软玉入怀,他紧紧捏着乔时怜的手腕,回头望向闯入此地的苏涿光。

    久德呼声渐近,他正追着阔步入内的苏涿光欲拦,却是晃眼见墙边垂面瑟缩的乔时怜,心头一惊,故而没能及时拦住径直往前的苏涿光。

    苏涿光不紧不慢地对秦朔行了一礼:“臣受乔相所托,帮他寻失踪的乔二姑娘。恰巧路过此地,听到了乔姑娘的声音,顾及乔姑娘安危,臣不得不闯进来查看究竟。”

    乔时怜见苏涿光出现时,慌乱的心始才着了地。她凝住泪眼,心想着今日父亲根本没见过自己,哪知道她有没有失踪?分明是苏涿光为救她,临时编排的借口。

    秦朔冷笑:“时怜在孤这里并无不妥,还请苏少将军转告乔相一声。待晚些,孤会亲自送时怜回去。”

    他是铁了心要把乔时怜留下来,哪怕名不正言不顺,但他不在乎。

    苏涿光不退反进,瞄了眼倚在边上抽抽搭搭的人:“妥与否,应当让本人来说。”

    “苏少将军。”秦朔加重了语气,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苏涿光面不改色:“殿下难道想让臣把乔相请来吗?”

    言罢他不顾秦朔之意,稍侧过身让出路:“乔姑娘,请回吧。”

    “殿下…今日姑娘在这歇息够了,想来是该回去了…”久德小步赶来,愁容满面地望着秦朔。

    不管怎么说,乔时怜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哪能说扣留就扣留的?若是乔相闹到了圣上那边去,太子少不了被责骂训斥。

    他为太子操心着,又甚为不解,往日里殿下行事虽张狂,但也算得上稳重得体,今日怎的突然为难起乔姑娘了?

    秦朔捏紧了拳,即便心有不甘,百般权衡之下,只得放开了乔时怜,任由苏涿光带走。

    乔时怜只觉腕上一松,如释重负,她忙不迭跟在了苏涿光身后,半刻都不愿停留此地。

    出了庭院,行于林荫径处,忆及适才秦朔所为,她越想越觉委屈与屈辱。低头间,灼得滚烫的眸涌出泪,潸然而下,落在她的脚尖。

    却是没留意身前的苏涿光已顿住步,她正正撞在他折过身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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