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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问斩那日转眼及至,张芾与阿月坐在同一辆刑车之中,由于张芾恶名昭著,一路不停有人投掷石子臭菜。

    阿月不顾这些,大着胆子拉住了张芾的手。

    “大人……”阿月的声音不住颤抖,她附在张芾的耳边道,“阿月知道大人骗了我,阿月根本不是什么郡主,可……可我对大人之情愫却是真的,阿月此生随张芾去死,虽惧怕却无后悔之意,若有来世,阿月依旧愿意伴着大人,到时大人必能大展宏图。”

    马车幽幽颠簸,众人的喧嚣之声在阿月耳中已然远去,此刻她的心中只有自己与张芾,就如同话本中所有蒙冤的英雄那般。

    英雄末路,好在有自己伴着,阿月心中得到了慰藉。

    大人府中的那些姬妾为了保命在周寄容的教唆之下全都倒戈,编造些虚伪证据以给大人定罪,只有自己愿意陪着他共赴九泉,想必大人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谁是值得交心之人。

    可令阿月梅想到的是,张芾竟直直地推开了她,眼中全是嫌恶。

    他的舌头被周寄容割去,但他的手还在,他咬破指尖在车上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阿月望之如坠冰窟。

    脏,滚开。

    阿月望着自己的手,上面沾了些烂菜的污泥,可张芾身上比她还要脏臭。

    张芾眼中厌恶之情愈发明显,方才阿月自觉的暧昧气氛荡然无存,她呆呆地看着张芾,方才握着张芾的手还带有余温,一切就如同梦一般。

    而这场美梦,被张芾亲手终结。

    马车停了,周围百姓的咒骂轰地一声充斥在阿月的脑中,她望向砍头台,一切都终结了。

    周寄容与沈荀之在酒楼上看着下方种种,周寄容心中感慨万分:“遇着张芾,当真是她之横事,张芾这般人是坏在骨子中的。”

    沈荀之点头道:“他被砍头的那一刻还在做他的黄粱大梦。”

    乌泱泱的百姓聚在一起,台下偶然传来一二声惊叫,更多的却是兴奋。

    那年张芾脚踏马镫,手持六辔,肆意踩踏城中时一定没有想到今日这幕,而枉死在他手中的百姓也未想到有朝一日张芾会步自己后尘。

    周寄容别过了目光,坐在酒楼边上,慢悠悠捏起酒楼送上的糕点,随后递入自己嘴中。

    沈荀之坐在了她的对面,二人皆未开口,沈荀之犹豫再三道:“我并非有意拖延,只是前些日子实在没有闲暇时间,这两日我便去寻长公主商议你我婚约一事。”

    周寄容的嘴上沾了点点碎屑,她轻轻拂去,望着沈荀之道:“忘了与沈将军说了,沈将军可愿帮我一个忙?”

    “郡主请讲。”

    卫明在一侧打了个哆嗦,他四处来回张望了一番,也不知皇帝和长公主派了多少暗卫盯着周寄容,他都能感觉到周围内力浮动。

    “娘与陛下希望我寻个良人,过着安稳日子,我即使与沈将军取消婚约,也会与别人重新定下,既然如此又何苦寻个陌生之人。”周寄容话止于此,“沈将军觉得如何?”

    沈荀之看着桌上的茶碗,一时没反应过来周寄容话中之意,直到卫明在一侧晃着脑袋高兴道:“将军,郡主说要嫁给你啦!”

    沈荀之蓦地抬头,两眼中皆是不可置信,他看着周寄容,周寄容笑着对他点头。

    “隔墙有耳。”

    周寄容握住沈荀之的手,一笔一划在他手上写着。

    “……好。”

    沈荀之浑身一颤,往日阴沉俊冷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在自己都未注意到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

    “将军,所以郡主同意嫁给你只是为了骗皇帝与长公主,那你为何笑得那般开心?”卫明斜着脸看着沈荀之,他白高兴一场,看来日后郡主的话只能信一半。

    沈荀之却没有卫明想象中的暗自神伤,卫明甚至能看出他心情愉悦。

    “她愿意告诉我这些,那便是信任我。”沈荀之道,“既是信任我,便是将我看做旧知故交。”

    “不然她为何不与你说,反倒要与我说?”

    卫明听出了沈荀之话中的得意,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与您说是正常的,与我说那便是出大问题了。”

    “你知道便好。”沈荀之抬眼看了一眼卫明,不轻不重道。

    卫明不知自己哪里触了沈荀之霉头,他撇撇嘴退下,决定不与春心荡漾的将军计较。

    *

    周寄容回宫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探望四皇子,她如今唯一的表兄弟。

    当然,探望四皇子是假,最重要是拜访叶氏,这个自己,乃至全宫都鲜少注意到的女子。

    叶氏所居之处与她人一般简朴素净,在门庭若市地拜访之中更显简陋,门外候着的宫女见周寄容来了连忙通传,周寄容脚还没站稳,就见叶氏毕恭毕敬地出来迎接。

    “嫔妾见过郡主。”叶氏行礼动作标准恭敬,周寄容甚至能瞧见她的手在微微抖,似乎很是害怕。

    即使周寄容提前察觉,依旧想不到这样一个人是背后控局者。

    “娘娘不必多礼,容儿是小辈,还未向娘娘告罪今日突然造访,哪里禁得起娘娘这一拜。”周寄容扶起了叶氏,自己又行了一礼,二人相互寒暄地向里走,宫内比起宫外更为清净。

    “四殿下可是睡了?”周寄容落座后笑道。

    “回郡主,殿下他被奶娘哄着睡了,郡主若想见他,我派人将他抱来。”叶氏微微低头道。

    叶氏的年纪比周寄容想的还要小,顶多比周寄容大上一两岁,周寄容天生脾气好,二人聊着聊着叶氏似乎不像之前那般紧张,逐渐放松下来。

    “不必打扰殿下休息,殿下不在,容儿陪娘娘说说话也是极好的。”周寄容打量着叶氏,叶氏的模样在宫中只能说平平,扔入人群中难以寻得,这也是她在宫中不被人察觉的筹码。

    “好,好。”叶氏局促不安道。

    周寄容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她最擅长与人寒暄,叶氏刚开始不过附和,最后也能顺着周寄容的话说上几句。

    见气氛缓和,周寄容便将自己来的目的摆出。

    “娘娘,我许久未见曹茫公公了,他可还好?”周寄容笑道。

    叶氏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她低声道:“嫔妾哪里知道曹公公如何,郡主这话问错人了。”

    “娘娘不要紧张,我身边没有带旁的人,娘娘也让宫人退下,有什么话我便直接说了。”

    “娘娘有所谋,容儿也有所图,你我何不联袂同筹?”

    周寄容并不觉得如梅妃所言争个你死我活便是仅存的出路,无论何等局势都不会仅存一条路,周寄容只想选择最简单的。

    “嫔妾所图不过四殿下平平安安地长大,至于郡主所说,嫔妾听不大明白。”叶氏习惯性地低着头道。

    “时候不早了,嫔妾这里无甚拿的出手的东西,郡主请回吧。”

    周寄容没想到叶氏会直接赶客,她甚至对自己与梅妃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郡主日后也不要来了,待到一年之后,嫔妾将寒室布置妥当,郡主再来拜访。”

    周寄容即将踏出房门时,背后又传来叶氏的声音。

    *

    “乔叶美人榻、罗金半点青翠案、梨花右枝屏风床各三张,楠木书柜、多宝盒一对,匣子若干,兀凳、圈椅各四只,沉香玉如意十三柄,金錾云龙纹执壶三台,鎏金杯若干,白瓷茶具一套,挂镜挂瓶共二十七盏……另有京郊宅府田院一座,仆从丫鬟若干。”

    巧月拿着礼单念着念着口水都流了出来:“郡主,您这嫁妆怕是要排满整个京城。”

    半年光景稍纵即逝,转眼便到了周寄容出嫁前一天,或许是好事将近,皇帝破天荒地撤走了周寄容身边的暗卫,对周寄容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周寄容坐在梳妆镜前,镜子前头摆放的是巧月为周寄容精心挑选出来的簪子,预留着明日穿戴,长公主对周寄容的婚事万分重视,来往的礼仪嬷嬷换了一波又一波,但周寄容一个都不喜欢,最终还是换回了巧月陪着。

    “容儿。”

    周寄容在镜中看见了长公主。

    巧月起身道:“奴婢见过长公主。”

    这半年以来,周寄容的态度虽说不上热络,但与长公主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如今周寄容即将嫁人,长公主心中半是难受半是欣慰。

    嫁了人,便不会与之前一般,便能安安稳稳地待着,久侍于她膝下,日后再生一二幼童,天伦之乐莫过于此。

    “看过礼单了吗?可有什么缺的少的,没思虑到的?”长公主坐到周寄容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看过了,准备的万分齐全,没有什么缺少的。”周寄容笑道。

    “我知你心中怨着娘亲,可前朝危机四伏,娘实在不忍重受锥心之痛,你与沈荀之两情相悦,日后便好好地过日子,虽一路坎坷,好在结局是好的。”

    “我明白娘的苦心,又怎会怪娘亲?”周寄容说的恳诚,长公主眼底突觉湿润,心中的石头却渐渐放下。

    几人在皇帝赐下的府邸之中,周寄容望着窗外的点点翠绿,又是一年春。

    梅妃熬过了这个冬天,只是愈发行动不得,太子与三皇子的离开使宫中难得消停几分。

    婉妃日夜礼佛闭门不出,淑妃偶尔召周寄容说说话,说的不过家常,江常在升了贵人,周寄容与她关系不远不近,也常常一处下棋作乐。

    至于玉京,她依旧不肯见周寄容。

    或许晓夏的死对她来说亦是一个疙瘩,而与周寄容同进宫的这一批官家之女,已在半月前出宫,周寄容与玉京便如此断了联系。

    与玉京相遇、帮玉京解围的人是水闻韶,在宫中与玉京畅想来日的人是水闻韶,而她是周寄容。

    周寄容十分珍惜与玉京的情谊,但是玉京如果不愿原谅她,一切随风而去,停留在她们三人在淑妃宫处的那个黄昏日落之中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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