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你俩那痨病鬼的爹都死了,难不成还指望着老娘赚钱养着你俩这光吃不干活的狗崽子?”虞晚乔扯着两个脏兮兮的孩子,全然不顾两兄妹的哭喊委屈,直到走近人伢子程婆婆木屋前才停下。

    她俯下身子威胁道,“别动什么鬼心眼,今天把你俩卖了就一辈子别寻思着回来,不然回来一个老娘就打死一个,回来一对打死一双!”

    陈子商稍年长些,此时他的双眼噙满泪水抿唇一言不发,眼神中更是充满了不甘的怨气和仇恨,而年纪稍小些的陈孜儿只会哭嚷得叫人心烦。

    虞晚乔抬手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止住了陈孜儿的哭啼,“哭什么,死了亲爹也没见你哭得这么凶,小贱蹄子装什么!”

    她正专心教训小的,疏忽了大的,没想到陈子商寻了空子抄起青石板路上的一块碎砖就往她后脑砸去。

    瞬间疼痛蔓延到全身,虞晚乔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后脑已经疼的麻木了,她又瞧见手上淋漓的鲜血,视线渐渐模糊,砰的一声身子一斜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妹妹快跑!这个贱女人被我打死了,咱们不会被卖了……”

    随后两兄妹逃之夭夭,全然不顾后母在冰天雪地里是否会丧命,他们只知道自己被抓住卖掉一定是死路一条。

    ——

    虞晚乔再次醒来时,她正躺在陈家老宅冰凉的炕上,身上只盖着单薄的被子,手脚冰凉眼神茫然,像是一个外来者打量着眼前破败的茅草屋。

    她扶着脑袋慢慢撑坐起来,与炕沿前的一个大约四十来岁嘴下有颗媒婆痣的陌生大婶对上视线,她正欲要开口却被眼前人抢先热络地搭上手急切地问道,

    “恁这会儿还觉得头疼不,村头孟老汉刚来看过了说得赶明儿才能醒呢,没想着今儿个就醒了。哎呀,虞娘子,得亏恁福大命大啊,那两个小白眼狼竟是那么个心毒的,胆子大的心狠到竟敢来杀人了!”

    虞晚乔听得一头雾水,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醒来在这儿,她只记得出差搭乘的飞机突然起火,巨大的火焰瞬间把机舱吞噬蚕食殆尽,身上被火舌舔舐着那极致的灼烧痛感,以及最后只剩麻木。

    等到再次醒来就到了这个像是横店古偶拍摄的地方,眼前的大婶也很是奇怪,一身古代样式的粗麻布衣。

    她只觉得头昏脑胀,不属于她的记忆一帧帧走马观灯般从眼前闪过,那人像她却又不是她,这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怕是穿越了!

    原主和她同名,是个好吃懒做的二婚女人,再嫁嫁给肺痨病的老实人陈大,也就是两兄妹的亲爹。原主向来看不顺眼那两兄妹,天天让还不到十岁的两人进山采药换钱,就这样还总骂俩人不干活吃干饭,只觉得他俩是拖油瓶。

    陈大木讷好抽大烟早早染上了肺痨病,他虽是他们的父亲,却也不管他们,从不过问孩子们受苦与否,也是个失责的父亲,这年隆冬更是进了山林就再没出来。

    陈大一死,家里也就只剩下虞晚乔和两个孩子,原主这个后妈又怎么会想养这两个孩子,自然是想把他俩卖给人伢子既轻快还能拿个卖身钱。

    “程婆婆,我家那两个孩子呢,跑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吗?”虞晚乔不仅有着原主的记忆,刚才更是预见了未来。

    在未来,陈家兄妹两个,一个功成名就成了刑部尚书,一个成了历史上首个女宰相,至于他们两个成名之后第一个惩治的恶人就是她这个曾经把他们卖了的恶毒后母,她的惨死状便可想而知。

    程婆婆宽慰道:“虞娘子啊,我知道恁心善,可这后母终究还是后母,这白眼狼是养不熟的。哎,我刚才来的时候先去了趟衙门,已经替恁报了官了,这俩小崽子跑不了多远,没两天就得被抓回来。”

    虞晚乔一听她这话,心惊胆战地挣扎这要起身下床,直嚷道,“我不报官!衙门在哪儿,我去撤案,去撤案!”

    把事情做的那么绝,怪不得陈家兄妹心中最恨的就是原主这个后母呢,原主自己作死没关系,但她不想死啊!

    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她虽然穿越前未婚未育自由自在,但在这乱世也愿意当妈养两个毫无血缘的孩子,哪怕是后母!

    程婆婆尴尬地迎合着:“原就是一家人,闹得这么难堪也是叫人看笑话去了,那俩孩子还不懂他们母亲的苦心,这么晚了也不回家的,多叫大人担心啊……”

    “只是……”程婆婆话音一转,脸上讪讪地笑意遮掩不下,“只是这俩孩子太过顽皮了些,虞娘子你未曾生养过年轻的嘞,我……”

    铺垫了这许多,程婆婆清了清嗓说明了来意,“我也是不忍虞娘子受苦啊,这俩孩子还是趁早打发了好。出了这样的事,可见这俩孩子不服管教叛逆的很,这价钱上……可就不能算那么高了哈。”

    虞晚乔大喊:“你说什么?!”你这人伢子是想害我啊!你是想害得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嘛!

    “你先别气,这价钱上定不会让你亏的啊。”程婆婆忙站起身退了半步摆摆手,眸色一转换了迂回些的思路轻言细语地佯装劝慰道,“你之前不也说恨透了这俩拖油瓶子嘛,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虞晚乔听明了这老婆子的心思,她心中冷哼一声,沉声威胁道,“程婆婆,你这些年做了多少丧良心的事,心里总是有数的吧,若是不想去官衙那里惹麻烦,就趁早打消卖了我这俩孩子的念头!”

    程婆婆再不装了继而面露狠厉之色,索性指着虞晚乔的鼻子开骂道,“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克夫败坏家门的贱女人,呸,我就是想着你要卖你家那俩孩子的情分上才救了你,不然我就是救条狗也不会扶你一下!还请孟老汉来给你治病我真是闲的!”

    说罢转身快步就走,临了到了门口,还朝炕边的方向啐了一口吐沫,任由屋门大敞着寒风吹进屋子。

    虞晚乔被冷得直哆嗦,她不得已只能亲自下炕去关门,木门正要合上之际她无意间瞥见墙角两摞不太正常的“雪堆”。

    隆冬岁月,漫天飘雪,小道的积雪也早已有一尺之深,丝丝缕缕的刺骨的寒钻进骨缝,远处两摞墙角处的“雪堆”细看来像极了精雕细琢的雪人,小儿垂髫总角模样,双手环胸抱紧着自己屹立在墙角。

    不好!

    怕不是逃出家的那两个陈家孩子,大雪封山逃不出去,又知做了错事只敢胆怯地躲在外院墙角,不知待了多长时候,此刻怕是早已冻僵了。

    念及此,虞晚乔耐住外面的雪寒,尽管冬日狂风在耳旁呼啸,她此时心中急切忙往“雪人”奔去。

    一步没踩稳,接着扑通一声栽倒在雪地上,彻骨的寒顷刻无孔不入的侵入单衣,她勉强爬起,手指颤抖着拨开雪人脸上的雪,终于露出了孩子的脸。只见那脸上早已血色无存,苍白的一张脸,唇上也早已泛起深紫色来。

    “孜儿,醒醒,”虞晚乔极力摇晃着冻僵的孩子们,却没有半点反应,心道这样不行,得先抱进屋子里去取暖解冻,不然这寒冬腊月里怕是再晚上一刻,就性命不保了。

    虞晚乔艰难地将两个孩子一前一后抱进屋子里去,而后又去柴房抱来两捆柴火,把火炉子烧的通红,又在上面坐上一壶水烧开。

    先用冰水将两个孩子冻僵的手脚揉化开,又慢慢添着温水。功夫不负有心人,慢慢地两个孩子才有了点反应,约摸过了有两个时辰,躺在炕沿的陈子商轻咳两声这才悠悠转醒。

    他见到眼前一幕,恍惚间觉得不太真实,温暖舒服的房间,炕旁炉膛内腾腾的火焰,还有身上盖着的厚棉被,无一不是像梦境。

    他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的被人爱的时候了,念及此眼泪止不住地潸然落下,泪水模糊了视线,火炉旁那往膛内添柴的辛勤背影像极了早已故去的母亲,他一时分不清是梦与否。

    若是梦,只愿多做上会儿这梦……

    “你醒了,”虞晚乔余光瞥见身后人的动静,忙朝粗布短衣上擦了两把脏手,热情地招呼道,“我刚烧开水,等会儿我拿个碗来泡碗糖水,你喝了先驱驱寒。”

    说罢,没一会儿她就端来一碗温热的糖水,却瞧见陈子商那警惕诧异的眼神,好似视她为邪祟妖怪。

    “你怕什么,这糖水里又不苦,”刚说完,虞晚乔才后知后觉自己怕是太过热情吓到他了,于是暗自下了决心装作对他厌恶的模样,“不是打了我然后逃了吗?怎得又回来找气受?我虽然是你们的后母,但也是想让你们能有个好人家收养照顾着,免得跟我吃苦……”

    虞晚乔自知自己这话全是虚妄言任谁也信服不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待在这个穷家里有什么好的。哎,既然你俩不愿走,那就在老陈家待着吧。”

    陈子商一脸错愕,更加怀疑这是不是梦了,他最知眼前这个女人的恶毒刻薄,今日这是怎么了,脑袋搭错筋了还是被鬼附了身了?这话全然不像是她能说出口的。

    他不着声色地向炕里退去欲要逃离,却突然感觉到压到了什么东西,低头定睛一看,正是他的妹妹陈孜儿,他心下一惊忙摇晃着她试图将人叫醒。

    却被人从身后拉开。

    虞晚乔忙叫住他,“别动你妹妹,让她多休息一会儿,猛地一遭在外面冻了一夜发了场高烧,今早才退下去,先别叫她。”

    “穿好衣裳再下炕,”虞晚乔临走又嘱咐了句,随后就起身离开又去了厨房,只留下陈子商端坐在那里一脸茫然。

    ——

    厨房很是破败,像是长时候没人用过的一般,灶台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她极力抻了抻胳膊垫着袖口处的布掀起锅盖来,这一动作使那尘封已久的灰尘纷纷扬起,虞晚乔忙掩了掩口鼻。

    待看清了,发现锅底还是漏的,真服了……

    她已不抱希望,绕到灶台后的一个方形石台,见上面凌乱地摆放着几口小坛子,右侧还有两口大些的米缸面缸。虞晚乔一一打开来看,却见个个都见了底,只剩下面缸里约莫还能有一碗的黄面。

    虞晚乔俯身费力地将黄面盛出来,临走又从橱柜角落拾捡起两个土鸡蛋,寒风无一时刻不在冷着人,她忙从厨房里逃出来,跑进卧房才如释重负般将搜罗来的物资搁在桌上。

    而后又自顾自地和起了面,不一会儿就擀成了细细的面条,见火炉上的锅里的水烧开了,于是先打上了两个土鸡蛋,待成型了又把面条下了进去。

    待一切都完成后,虞晚乔这才注意到炕沿上的陈子商,有意无意地搭话,“等一会儿面条煮熟了,你就把孜儿叫起来,这两天你俩跑外面怕是都没吃上过饭,早就该饿了吧,让她叫起来先吃晚饭再睡。”

    说着说着,虞晚乔才意识到她自己这两天也没吃上过一口饭,独在异乡为异客的羁旅孤苦之情猛然跃上心头,她也想家了、想师傅了……

    她穿越前本是跟着师傅一起做古法造纸的,她家造纸工艺刚刚入选了非遗名录,生意也才刚刚有所起色,没想到飞机失事她再也回不去现实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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