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拯救江苔生 > 父亲(五)

父亲(五)

    萧长矜一惊,严肃道:“你自己去查案很危险的知不知道,为什么不等我一起?”

    说完他有点后悔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点重。

    她抬眼,静静地看着他:“凶手是我妈妈。”

    萧长矜愕然。

    江苔生的目光侧向一旁,他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只兔子玩偶,成色已经很旧,看样子用了很多年,脏脏软软的,眼睛由两个黑色的纽扣缝制而成。

    她看着它,“张警官,这段时间,你能陪着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做比较好。”

    “苔苔……”萧长矜禁不住,唤起了她的乳名,仿佛他真的是个二十七岁的警官,而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又或者,他是二十一岁的萧长矜,她是被他养了六年的江苔生。

    江苔生把那只兔子抱在怀里,捏了捏它的心。

    “滋滋”的两三秒电流声后,兔子开口说话了,是中年男人的声音。

    “苔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

    短短的一句话,江苔生听了三遍。

    “苔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

    “苔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

    她目光呆滞而淡然,他却落下泪来,直起身,将她揽入怀里。

    江苔生被萧长矜搂着,闭上眼睛,咬了咬下唇,似乎仍在克制情绪。

    “这是爸爸,最后想对我说的话,当年的我,却没有听到。”

    萧长矜恍然大悟,明白了他来这里的意义,就是为了江苔生能够找到那只兔子。

    如果,当年她能够找到这只兔子,是不是就不会死?是不是会听她父亲的话,好好活着。

    “这只兔子,是当年家里很穷很穷的时候,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他以为小女孩都会喜欢毛绒玩具,可是我不喜欢,我觉得它们很可怕。

    就像,被禁锢的灵魂,想醒却醒不过来。

    小时候的我是说不出这个理由的,就是直觉上的不喜欢,但它是爸爸送我的,爸爸那段时间很忙,我就把它放在床前,当作是爸爸陪着我。

    过了几年,家里变得富裕了,我理直气壮地把它还给了爸爸,说不想再要这么旧的小兔,爸爸没说什么,笑笑接过来。

    我以为他会把它扔了,没想到这只兔子,就放在他的卧室里。

    我竟然一直也没发现。

    小时候陪伴我睡觉的兔子,长大后又陪爸爸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那么不在意它,甚至一直都不知道它还有录音的功能,也许上天执意教人愧悔,愧悔无知时候的不珍惜。”

    ……

    兔子一定还录到了其他东西。

    江苔生不愿去回忆的东西。

    萧长矜闭上眼睛,抱着她,仿佛与她融为一体。

    他进入她的记忆。

    回到江家那栋不见天日的别墅。

    每个人都有被困住的一天。

    十六岁的江苔生被困在了2014年的6月21日。

    那一天,她去另一个城市参加夏令营,她许久不见的父亲突然回家,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却死在了那个停电的夜晚。

    江苔生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天去寻找真相,这是个很耗费体力的事,他本就是寄居在他人体内的游魂,每一次行动都会令他疲惫不堪,她不想他再受累受苦。

    终于,有了收获,是她无意间碰到那只兔子。

    这根本不是江振山口中地毯上随意买的便宜玩偶。

    这是在那个贫穷的、为生活奔波的年月里,常常晚归的他,为了她的安全,也为了能给她更好的陪伴而找人专门定制的兔子。

    他告诉她,这只小兔也叫“苔苔”,有什么心愿,叫它的名字,同它说话,它就会帮她实现。

    遇到危险的时候,向小兔求助,它就会让它的朋友赶到她身边。

    从小到大,几乎每一个向兔子说过的愿望都实现了。

    她只向小兔求助过一次,就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她一个人在家,觉得好害怕,就对兔子说:“苔苔,危险!打雷,苔苔害怕!”

    半小时后,江振山淋得浑身湿透,出现在她面前。

    小江苔生揉揉眼睛,说:“爸爸,原来你是苔苔的朋友呀。”

    十六岁的江苔生安静地坐在床上,听完了父亲临终前录下的那些杂乱的声音。

    她揉揉眼睛,说:“爸爸,原来你是……”

    她说不下去,哽住了,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萧长矜走上前去,想抱抱她。

    他的手却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变得透明,没有实感。

    哦,他现在是在她的记忆里,只是一个旁观者。萧长矜恍悟。

    那些录音还原了事情的大部分的真相。

    场景一转,回到江振山死亡前的那一个小时。

    姚淑云果然在现场。

    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萧长矜听不真切他们在吵什么,因为这部分声音没有被录下来。

    他们吵了大概十分钟,姚淑云出了房间,江振山在椅子上坐下,垂着头不说话,样子很是落寞。

    五分钟后,姚淑云端着一杯水回来了。

    她在那五分钟决定了要杀死自己的丈夫这件事。

    江振山以为这是和好的信号,毫无疑虑地接过那杯水喝下。

    姚淑云在床上坐下。

    看着江振山慢慢地出现头晕、干呕、倒地、口吐白沫的现象。

    江振山倒在地上,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大概知道自己要死了,他挂念着女儿。

    女儿还那么小。

    他回到了第一次她取名的那天,阳光照在阶前的青苔上,他抱着襁褓中的她,满心希望她的未来能够幸福光明。

    她还没有长大,他怎么能舍她而去……

    断断续续地想她,嘴里情不自禁地叫出她的乳名,他已经很久没有那样叫过她。

    小女孩到了青春期,总想着要独立,觉得乳名幼稚。

    ——“苔苔……”

    就这两个字,触发了兔子玩偶的录音机关。

    萧长矜旁观的画面有了声音。

    江振山痛苦的呻.吟里,夹杂着姚淑云冷酷的话语。

    “江振山,你别以为自己很厉害很深情,你他妈就是一臭傻逼,老娘当初压根就不想嫁给你,这些年我忍了多久,啊?出去喝杯酒回来都要被你说,我他妈是个成年人啊,你现在这么有钱,帮我还还赌债怎么了……

    这么久了,为了苔苔我都忍下来了,你倒是得寸进尺,还想要我净身出户,凭什么啊?

    你上我的那几次是白上的?

    ……

    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我已经说了我和他只不过是玩玩,你还要这样。

    你这样是想逼死我啊?

    ……

    痛苦吗江振山,这就是我这么多年的感受。

    江振山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苔苔,你就安心去吧,没有你我们母女会过得更好。”

    如果有暂停和消音的按钮,萧长矜真想立刻按下去,因为他真的听不下去了。

    幸好姚淑云说得很快,说完她又出去了。

    萧长矜看着江振山的挣扎着,去拿那只兔子,然后,录下了他在尘世最后的话语。

    他没有选择揭发姚淑云,而是,用最后的力气,叮嘱女儿。

    苔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

    没多长时间,姚淑云就拿着一块毛巾和一瓶速效救心丸过来了,看到江振山身边的兔子,“嘁”了一声,鄙夷地踢开。

    “一只破兔子,死前还惦记着,你那宝贝女儿可不稀罕。”

    接着她开始帮已经没了气息的江振山清理嘴角的泡沫,给他擦得干干净净,往他嘴里塞了3片速效救心丸,接着整理床铺、摆弄尸体,伪造成意外现场。

    要离开前,余光瞥见那只被她踢到角落的兔子。

    想了想,她还是把他捡起来,放到了枕头旁。

    姚淑云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那样离开,她那艳丽的目光和萧长矜对上,嘴角勾起轻薄的微笑。

    那是一种,坏到底了干脆对一切都无所谓的笑。

    萧长矜的心脏尖锐地疼了起来。

    ……

    回到河边树下。

    江苔生在萧长矜的大腿上躺了很久。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不好意思啊张警官,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

    萧长矜微微一笑:“没关系。”

    她呆呆地看着空气,眼神在一瞬间产生变化。

    睡迷糊了,她还以为,现在还是过着平静生活的时候。

    她的脸上重又出现痛苦的表情。

    萧长矜握住她的手,“别怕,我们送她进监狱。”

    江苔生摇摇头,她抬头,看着前方,流动的一条河水。

    天空风云变幻,昏暗又重新渐渐笼罩了大地,朦胧中只有水流在泛着光亮。

    河水渐渐漫上草地,漫到他们的脚边。

    江苔生站起来,往河中心走去,回头看他。

    他痴魔一般,由她的目光感召,站起来,朝她走去。

    他们身后的草地、树木和长椅随之消失。

    天地间,只有那些看不到边际的水。

    萧长矜走到她身边。

    一只挽灯飘过来,江苔生弓腰,点燃了花座所托的白烛。

    温暖的光,照亮了他们彼此的脸。

    江苔生看着萧长矜:“我们改变不了历史的。

    谢谢你,让我知道爸爸是爱我的,他没有舍下我。

    小时候,他给了我很多很多的陪伴,也许那些陪伴太多太温暖,所以长大后,上天要夺走一些。

    他整天忙于工作,我曾经怀疑,是不是金钱、名利这些东西要胜过于亲情。

    我想要的,不过一句温心的话语,一个确定。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话,我与他,都越来越难说出口。

    他走后,我一直都在思念着他。

    一直想对他说一句话,一直想听他说一句话。

    你让我听到了这句话。”

    萧长矜看着她,道:“他也会听到你想说的话。”

    江苔生缓慢地,点了点头。

    水开始往后流动,花灯却逆流朝前漂荡。

    她看看花灯,又侧过脸来,认真地盯着他:“你该回去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跟着白烛走,我会为你引路。”

    说着,她逆流,向上而行。

    萧长矜没有动。

    她顾自往前走。

    前方是一个大陡坡,坡的尽头上有天光漏洞,下有无尽漩涡。

    这里是忘川。

    萧长矜反应过来,这是他来过很多次的地方。

    亡魂的引渡河海,他死了吗?他还有回去的机会吗?

    可是,她还回不去啊。

    江苔生已经走到了天光下,身影模糊。

    太阳炙烤得她浑身疼痛,水流每流动一下都如同数根尖刺划过脚踝。

    “快呀!”

    她艰难地,将快要合拢的裂缝重新撕开。

    萧长矜攀上去,扯过她的手。

    天裂阖上,天光湮灭,狂风骤雨向他们袭来。

    江苔生怔怔地看着他。

    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第一次见面,她就认出他了,是不是?他有些宽慰地想。

    喉头滚动,在这如同末日一般的晚景里,他哑声开口,

    “再次看到你,你在父亲的葬礼上哭得撕心裂肺,那一刻我在心中发誓会永远守护你,

    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父亲,

    哪怕是魔陀地狱,我也随你去。”

    风雨越来越大,水流急速上升,江苔生被萧长矜的话语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回去……”她喃喃地,不知所云。

    “历史可以改变,我会为你改变。”萧长矜将她揽进怀里,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然后,两人一同投进那湍急不见底的无尽漩涡里。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