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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流民

    黎晏想到这,呆愣在原地。

    兄长想做什么?

    她不敢想,逯子玠见她不出声,便问道:“姑娘是想到了什么吗?”

    黎晏点点头,但她不可以跟逯子玠说明。那是兄长,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兄长。

    “我想出城,确定一件事。”

    她对逯子玠说。

    她想知道兄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次又一次的搅局,又是为了什么?

    逯子玠不放心,说道:“我随你一起。”

    “不必。”黎晏摇头拒绝:“南游的事还未定,又出了黔南王的事,外面的流民大军已经逼近城外。我想,这里比我更需要大人。大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当以京都为先。”

    黎晏如是说着,递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待我处理完,即刻就回。”

    逯子玠也发觉自己可能冲动了,便也不再强求:“那我派人备好路引,顺便带姑娘去梳洗一番,逯某就只能帮到姑娘这里了,祝姑娘一路平安。”

    “多谢大人。”

    黎晏跟着逯子玠的人收拾好后,翻身上马,拜别了来送行的人。

    策马扬鞭,掀起阵阵飞尘,黎晏从来没有这么心痛过。

    兄长,你骗我骗得好苦......

    我早该想到的。

    早在寻钟旻的时候,就已经初现端倪。

    这和揭穿颜若白不一样,兄长是他两世都很敬重的兄长。

    怀瑾握瑜的兄长,运筹帷幄的兄长,温润如玉的兄长——

    都是假的。

    黎晏收敛起情绪,眼看快要到目的地,她坐在马上缓缓向前。

    “又是你!”

    任固迎面跑来,见到黎晏,有些意外。

    “带我去找段悯。”

    黎晏被寒风吹得声音颤抖,任固也早已得了段悯的指示,什么也没问,便带着她进了流民营地。

    外面巡守的士兵都是干瘦的小孩子,黎晏进了以后,见到里面的人都是老弱病残,一时间怔愣在原地。

    任固问她:“怎么不走了?”

    “他们......”

    与上京城的那些精兵不同,这里面练兵的人都是孩子和老人,还有零星的女子。

    许多人都负着伤,缠着绷带的在给昏迷不醒的喂水,伤口不深的在给重伤的人上药,地上都是大滩大滩的血,还有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带血的破布。

    任固摸摸鼻子,招呼过来一个小孩:“我这边在帮着大当家安置伤员,听人报告我才去接的你,你跟着他去找大当家吧。自从三当家和大当家决裂离开后,这些活就都是我干了。”

    那小孩眼神清亮,但是还是谨慎地问任固:“大哥,这是谁啊?为什么要找首领?”

    “去,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啥?”

    任固胡乱摸了一把他的头,将他推给黎晏。

    黎晏扶着小孩,轻声说道:“谢谢你,任固。”

    任固嘿嘿一笑:“我也只是奉大当家的命令行事罢了。对了,黎姑娘可不要再叫我任固了,我改了名字,现在叫段重山。”

    黎晏听到这名字,像是被雷劈重了一样,傻在了原地。

    段重山——

    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在接触到段悯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留意这个人,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她本以为这一世发生了改变,就不会遇到他。

    这个人在上一世骁勇无敌,随着段悯南征北战,军功累累,不娶妻不生子,为段悯奉献了一生,史书上对这个人的描写大多是渲染他征战的场面,但是最后的结局却只有寥寥几句:

    “......战场后留下的顽疾过多,次年京城大雪,旧疾复发,在出征之前突发恶疾去世。”

    但是曾经白贺生对他提起过这位段重山,白贺生说:“流民之乱段悯不过是领导者,那位段重山是段悯最锋利的刀。刀越锋利,就有可能伤到执刀人,段悯功成后,定不会留他。”

    “但是他若是忠心,段悯怎能会怀疑他呢?”

    “威望。”

    白贺生笑着说:“段重山的威望太高了,阿晏不会不知道何为功高盖主吧?”

    “但是在这之前从未听过段重山的名字,就好像是突然杀出来一样。”

    “段重山是段悯的杀器,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会拿出来。”

    现在再看任固,她心底生出一阵胆寒。

    顽疾?南征北战的将军怎么可能因为顽疾草草了结一生?

    任固疑惑地看着她:“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没......”黎晏才拾起一点理智,她勉强看着面前的人说道:“怎么会突然想改这个名字?”

    “大当家说了,这么多年来就是我跟他一起奔波,他拿我当兄弟,说以后功成名就我就是他最大的功臣!”任固笑呵呵地说着:“大当家自和我认识开始,就指点我武艺,把我当亲兄弟看待,我这条命都是大当家的!别说是改名字,就是让我割脑袋送给大当家,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黎晏看着这个笑得憨厚的男人,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任固也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便催促着说:“快去吧,我已经派人告诉大当家了,你别让人等急了。”

    黎晏麻木地跟着小孩离开了任固的视线。

    来到一处帐篷边,小孩说道:“你先等我进去告诉大当家一声。”

    “好,麻烦了。”

    黎晏揣着手环顾着四周的一片,顿觉慌乱。

    穿着的是逯子玠府上为女眷准备的江南上贡来的真丝风衣,脚上踩得是逯子玠不知在哪天价买来的珠玉点翠飞云履,草草束起的长发,束绳都是那时候在百谱杀手阁颜若白为她准备的昂贵的束绳。

    她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劲,即使在路上遇上流民的时候,也从没觉得自己的这一身装束会是他们攻击自己的原因。

    但是真的深入到这些人的身边,竟发现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即使再脏,再狼狈,那也只是珠翠蒙尘,金缕混泥,而不是真正的疾苦。

    所以周遭的眼神让她猛然突破阶级的桎梏,低头看到了那些活着都很难的那些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的荒谬。

    那些年,她耳濡目染,为臣为子,为官为政的那些礼仪和学识,高高在上的与先生兄长讨论苍生那些激情,在看到这些暗沉沉的环境下破衣烂衫的难民们,一击破碎——

    一纸空谈罢了。

    那些贵族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是永远也无法做到和他们感同身受的。

    她虽进过流匪寨,但是那个时候的流匪寨之行匆匆而过,她早已记不清当初的感觉,但是现在席卷而来的不适感让她感到窒息。

    出神间,小孩跑了出来:“姐姐,首领在叫你。”

    她回过神,失魂落魄像逃跑般,进了段悯的帐篷。

    段悯穿着一袭长衫,举着剑在细细擦拭,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对来人笑道:“姑娘当初真是好箭法,现在我看见姑娘,伤口还隐隐作痛。”

    看到她匆匆进了门,段悯搁下剑问道:“怎么这么慌乱?这不像黎姑娘的风格。”

    黎晏罕见的没有说话。

    段悯只觉得稀奇,能让黎晏这么失神,会是什么事?

    于是他猜测着:“白贺生死了?”

    “......”

    “还是白贺生私底下有个发妻但是你不知道?”

    “......大当家,就一定和他有关?”

    “我很难想象除了他还有什么事会让你这么惦记。”

    “......”

    黎晏被他这么一闹,心情轻松了些,她犹豫间,跟段悯说了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失态。

    段悯听完无所谓地说着:“黎姑娘慈悲,但是你的悲悯给他们换不来一丝一毫的帮助,而只会徒增烦恼。”

    黎晏当然知道,所以才因为这个难受。

    “我很高兴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所以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因为我知道姑娘看到了这些,便不会被感情所左右,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的选择重要吗?”黎晏反问他:“我看到了你的野心,也知道你的能力,段悯,你若是有一日真的荣登大宝,那我便会顶上千古罪人的名头。”

    段悯意外:“哦?你这么认为?这话说的倒是毫不避讳了。”

    “你可别说你每天带着那些人舞刀弄枪的是为了锻炼身体。”

    黎晏看着高大的男人,在心底唏嘘。

    段悯笑笑,不可置否:“姑娘倒是比我自己都了解我自己,看在姑娘这么坦诚,段某想提醒姑娘一句。”

    “洗耳恭听。”

    “姑娘,坚守本心,你不需要为任何人的选择而赎罪,不论是白贺生,还是谁。”

    “不论是白贺生还是谁?”黎晏细细咀嚼他的话,问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段悯笑而不语:“姑娘此来,是为了什么?”

    “我想拜托你去截住张锦歌。”

    “张锦歌?”段悯没想到她竟是为这个来的,他从前在章敬知身边的时候,对张锦歌印象很深:“她去做什么需要我拦?”

    黎晏将黔南王的事跟段悯说明,他越听,身体便抑制不住愤怒地颤抖。

    段悯听到皇帝下圣旨亲派张锦歌即刻前往西北奉命杀黔南王的时候,手中的剑终于握不住,一下劈开了手边的书案。

    “咚——”

    桌角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黎晏知道他会有反应,但是没想到他竟会这么生气。

    木屑漂浮在半空中,泛着阵阵木香,黎晏不再出声,看着他手中的剑没有动作。

    段悯沉默着。

    外面的小孩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隔着门问道:“首领?发生什么事了?”

    段悯气息微乱,低声回应:“无事。”

    随后对黎晏说:“张锦歌我拦不住,她既事几日前便启程,这几日说不定已经到达西北,现在你只能祈祷黔南王已经回了封地,不然,谁也救不了他。”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黎晏问他:“长公主该怎么办......”

    她忽而想起,段悯便是章敬知曾经的手下,章敬知难受,段悯肯定比她更难过。

    段悯也无能为力地摇摇头:“皇城那边的事我没法插手,你不如去问白贺生,他虽叛国,但是支持他的势力一定还有许多。”

    “他......”黎晏轻声说道:“不可以跟他说。”

    “为什么?”

    “他不能再背负更多的人命了。”

    段悯嘲讽一笑:“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总是在他的事情上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你不妨好好想想,你所做的这些是他真的想为他做的吗?”

    他看向黎晏的眼睛,暗沉如水的眼睛像是深渊般一次又一次质疑着黎晏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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