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归淮下戏后，开车直奔家里，正好赶上晚饭上桌。
曹斐惊讶儿子的突然回家，激动得不行，当即吩咐厨房再烧两道菜。
谭归淮的父亲常年在外，都是曹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几乎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偶尔和朋友聚一聚，人很孤独。
“我回来拿点东西。”谭归淮拉开椅子坐在母亲对面，目光落在正在喝茶的母亲脸上。
近六十岁的女人保养的很好，脸部肌肉依旧紧实饱满，除了眼角难以避免的细纹，其他皱纹都难以发现，周身气场优雅从容，稳重自持。谭归淮心中原本只有母亲的这一面，今天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另一面。
完全不同。
一面是对他的温柔亲切，一面是对他人的尖酸刻薄。
“归淮。”曹斐见儿子盯着自己发呆，出声提醒。
“妈妈。”谭归淮回过神来，眼前饭菜都已经上桌，他用公筷给母亲夹菜。
“你年纪不小了，要不要再找个女孩子相处看看。”曹斐见儿子空窗快半年，估摸着再怎么样也可以走出来了，最近就在相看合适的人家。
谭归淮明白母亲的品味，聪明温柔体贴听话，尤其喜欢给他介绍科研人员。
曹斐从手机里找到这个女孩子的照片，把手机递给儿子：“你温叔叔的女儿，人嘛长得标致白净，性格嘛温温柔柔的，最重要的是人家小姑娘聪明，是做药物研发的，见一见，要是见面小姑娘是你的影迷，那就更好了呀。”
“我不需要。”谭归淮把手机推还给母亲。
曹斐不知是不是已经见过了这个女孩子，坚持要求谭归淮和她见面：“你去见一见嘛。你看看你前两个女朋友，除了脸蛋漂亮些还能怎么样啦！万一你一见温家的小姑娘就喜欢上了呢。小姑娘长得不差的。”
谭归淮根本没有兴趣：“妈，我说了我不需要，而且我最近拍戏很忙。”
曹斐神色一凛，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和你好好说话嘛你不听。你知道我听那些关注娱乐圈朋友说你最近又在和那个女的拍戏，哎哟，我心里着急的，她有什么好的啦？长得漂亮是漂亮，就是一脸刻薄相，你看看她眼睛，长得最不好了，狐狸样的，幸好你们分开了，不然魂都要给她勾走。”
“妈，麻烦你尊重人。”谭归淮自认为母亲算是有教养的人，却也会贬低人到如此。
他冷哼一声，彻底明白，他的母亲就是带有偏见，到底是他自己不够敏锐，但凡他再多追问一句，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没有心思再吃饭，把话搬到明面上：“我希望您能尊重我身边任何一位同事，不论是虞温，还是其他人。”
“你们那个圈子乱七八糟，烂人一堆，我说的是事实。”曹斐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些人，要不是自己儿子在混娱乐圈，她甚至连余光都不会留分毫。
“无论是哪个行业都有踏踏实实赚钱的人，也许不入您的眼，但是你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外表去判断她的好坏，是不是走了捷径。”谭归淮看着虞温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明白她每个脚印的付出，当年她被自己母亲几句话抹杀了全部努力，尊严被踩在脚底，不知道有多难过。
“你今天回来就是帮那个女人说话的吗？”曹斐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没有心情再吃下去，“她忍不下去跟你告状啦？真是够可以的，忍了这么久，还是放不下你身边的位置是吧？我看看，有我在一天，你们就一天不能结婚，她就一天坐不上谭太太的位置。”
“您非要这么想不可吗？”谭归淮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母亲非常不可理喻。
“没有女人不是这样。”
谭归淮沉默片刻，还是决定这样说：“她根本不需要捷径。退一万步来讲，如果我能成为她的捷径，算是我的本事，我心甘情愿，没什么好指摘的。”
不欢而散。
……
虞温满脑子的混乱思绪。她原本不想再提起过去那些事情，尤其是让谭归淮知道这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知道得再清楚又有什么作用，伤害真实地在她心上发生了。
天亮前，虞温勉勉强强眯了一会儿，思绪纷乱，眼皮上的光感太强烈，她不得不睁开眼睛，昨天的倦感没有消失一分。珠珠站在落地窗前，拉开窗帘，春日的阳光照进来。
“昨晚睡得好吗？”珠珠话音刚落就想起昨天在车上发生的不愉快的那通电话，她轻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自己的提问，“如果没睡好的话，我们今天可以尽量早点收工休息。”
虞温揉了揉眼睛，有点酸痛，顺着眼睛摸到脸上：“可能昨晚认床。我今天肿了吗？”
“还好。”珠珠仔细看了两眼，帮她把今天出门的衣服准备好，“一会儿我去弄两个水煮蛋你敷一敷。”
虞温比了个ok的手势下床洗漱，随便应付了两口早饭直接去片场。
今天拍摄的是职场片段，整整一天都不会有谭归淮的出现。不得不说这个通告单排得实在是太合虞温的心意，连带着她的困倦都直接被窃喜一扫而光。
而且今天的拍摄场地也不是之前现代剧剧组常租的那个，更不是临时搭的棚子，就是三层新装修的，设施一应俱全的公司，甚至位置就在寸土寸金的地方。
虞温平常拍的场子都是新刷的漆，新改的软装，一股子刺鼻油漆味，拍戏闻久了就头痛。难得能遇上准备周全的组。她一边四处转熟悉环境一边转头和珠珠说悄悄话：“今天这场子挺不错的。”
两人走到茶水间，珠珠指着咖啡机感叹：“这个好贵的，我们公司哪里舍得配。”
演员集合后还被专人带着转了一圈介绍环境，之后正式进入拍摄。
合适的环境让所有人都很快入了戏，从早上到傍晚一整天都十分顺利，偶尔有点小问题也都解决得十分愉快。难得有了提前下班的机会。虞温换了戏服准备和大家告辞。
其他演员们下了戏并没有像她一样急着走，反倒是围在导演身边闲聊，最先聊到的当然是今天的拍摄场地。
“今天的场选得也太好了吧。导演，怎么这次装修得这么大方。”
“我都想真的上班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哄笑，虽然知道这是假话。
“还真得谢谢归淮，本来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归淮跟我们说这里可以免费借给剧组用。”
“还不止呢，谭哥B组那边的也是自家的楼。”
“我靠，知道谭哥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少爷真是少爷啊。”
……
珠珠之前也都是听说谭家有钱，难得能直观地感受到，也跟着星星眼，羡慕了一会儿。
虞温听了一耳朵，不打算参与这个话题，一个人慢慢悠悠走到茶水间想找点喝的，珠珠也明白她不好参与，跟着她。
虞温指了指那台咖啡机：“送你一个。”
“真的吗？”珠珠震惊，“如果是真的，就谢谢老板。”
“一会儿我打钱给你，你自己去下单。”虞温点点头，观望着时间差不多，自己也想休息了，想跟大家打了招呼收工回酒店补觉。
她走到大家聊天的地方，那边已经换了一个话题了，虞温挥挥手，刚想张嘴，门口传来响亮的声音：“谭哥请大家喝奶茶。”
谭归淮的助理和奶茶店的两个店员各抱着一箱，在场所有人都有份。
虞温靠在导演身边的桌子上，要走的话一时也没办法说，眼看着一群人一拥而上去拿奶茶，一人一句“谢谢谭哥”，整个片场一时间热闹极了。
话题又重新回归到谭归淮身上。
“姐，这是你的。”谭归淮的助理捧着杯子屁颠屁颠地跑到虞温的面前，双手奉上一杯奶茶。
虞温顺手接过，挤出甜甜一笑：“谢谢你。”
“诶，不用谢。”谭归淮助理也笑眯眯的。
珠珠迅速地扫了一圈，没有谭归淮的影子，放下心来，凑近虞温耳边告知谭归淮没来。
虞温倒是在想既然谭归淮请了客自己也不能落下，明天也得请大家吃点什么。另一边一群人又凑作一堆聊起来，她对着周围几个人说了句辛苦，和珠珠先回酒店休息。
手里的奶茶还是温热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她的手心。虞温把奶茶递给珠珠，让她一起消灭掉。
电梯门在负二层打开，虞温侧头跟珠珠沟通明天的请客事宜，需要珠珠今晚跟商家沟通，其他的看着买就行。
尽管停车场的灯很密，亮度却始终不够，总有漆黑的一片角落。
司机打开车灯提示她们方向，虞温抬脚往右边走去。
谭归淮的车正对电梯，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就已经看到虞温和珠珠正在说话。
他拉开车门追上虞温的脚步，不敢很大声地说话，只能追到离她两步远的距离轻轻地喊她的名字：“虞温。”
虞温转头。
他一身上下全黑，快要和停车场的黑暗融为一体。她皱着眉头，没有认出面前的人。
“虞温。”他又轻轻喊了一声。
虞温松开眉头，向后退了一步，让珠珠往自己的前面站。
“你好，有什么事吗？”虞温点点头，拣了最客气的话来说。
“对不起。”
虞温快要笑出声。
“你一句一句对不起，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结果？”虞温觉得疲倦，谭归淮好像还是不懂她的意思，“我要的是你母亲发自心底的对我的尊重，不是一句虚情假意的对不起，况且还是你说的。”
当然，她也并没有要和谭归淮重新在一起的打算，所以他母亲对她的看法现在并没有当初那么重要。
毕竟世界上喜欢她的人不差谭归淮母亲那一个，讨厌她的人多一个也不多。
谭归淮温声回答：“我在为我之前没能注意到你的情绪道歉，如果你愿意接受你就接受，不接受也没关系。你可不可以稍微放下一点对我的戒备？不用很多，只要一点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