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街

    辛嫆在看到摄政王萧恒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未改,“姐姐、姐夫,这么巧,你们也来逛灯会啊?”

    辛芷柔挽着萧恒的手,一副当家女主人的模样,“我与王爷夫妇一体,自然是每日形影不离,不像妹妹,今日一个哥哥,明日一个公子。”

    她又解释道,“姐姐的意思是说,妹妹人缘极佳,连逛个灯会,都有人作伴。”

    萧恒面色如水,不起一丝波澜。

    辛嫆莞尔,不去与辛芷柔计较,只看着一旁的灯会。

    这时,秦惊鸿指着远处的大灯船道,“嫆儿,快看,这就是我扎的大船灯,你可喜欢?”

    辛嫆瞥见人群中用十几匹马拉来了一座巨大的船灯,白日里,她看着着那船灯并不稀奇,现在点上了灯一看,这座船灯成为了这条街上最巨大的花灯。

    “喜欢!”橙黄色的光晕照耀在她的脸上,照得少女白皙的肤色熠熠生辉,像极了从天而降的仙女。

    大船灯停在了他们面前,辛芷柔一看这巨资打造的船,顿时流连忘返,高兴地爬上了大船。

    “嫆儿,上来吧?”秦惊鸿伸出手道。

    辛嫆犹豫了一瞬,一旁的萧恒无动于衷。

    她心想,萧恒未必喜欢乘这样的大灯船游街,便找了个借口,“你先游一圈,我去更衣,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秦惊鸿虽有些不甘,但也只得尊重她的决定。

    辛芷柔这才注意到萧恒并未上来,便有些着急道,“王爷,你不一起吗?”

    萧恒背手而立,“你去吧,本王不喜游街。”

    辛芷柔看着萧恒和辛嫆,脸色越发难看,奈何船灯已经开始游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独处。

    辛嫆笑着和秦惊鸿顾清朗挥手。

    回眸间,她却撞上了萧恒那一双深邃的眼神。

    两人在人潮中慢慢游走着,天色唯美,她轻快的脚步穿梭在漫天的荧灯之中,笑意晏晏。

    萧恒看着她,唇角不自觉地往上弯了弯。

    他似乎好久也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辛嫆也回头望着他笑,将自己克制的仰慕之情发挥得淋漓尽致。

    城楼之上,陛下和楼皇后还有几位元老正站在城楼上祈福,胤允宸一身玄色龙袍、头戴珠帘头冠立于白玉围栏内,看着城下和摄政王逛灯会的女子。

    楼皇后端庄秀丽,一身繁琐朝服立于胤允宸的身侧。

    她顺着胤允宸的目光看去,视线停留在了那名鹅黄色对襟儒裙的少女身上,她轻声端庄地道,“陛下既喜欢,何不昭进宫中侍驾?”

    胤允宸脸上的神色灰暗,“皇后没瞧见,她身边跟着谁吗?”

    楼皇后视线再次望下去,翻盘醒悟,反倒笑道,“陛下天人之姿,何以见得会输给摄政王?”

    胤允宸看了楼皇后一眼,止住了话。

    是啊,他乃堂堂一国之君,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皇叔想把她变成手中的一颗棋子,他何为不能将这枚棋子变为己用?

    想了一瞬,胤允宸皱着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皇后可知,如何追女孩子?”

    楼皇后眨了眨眼,险些噗嗤一笑,强忍着笑意在他耳边传授着方法。

    过了三更,城楼下的灯会逐渐散去,人们各自回家,萧恒和辛嫆在和众人会见后便各自分道扬镳。

    临走时,萧恒不舍地望过她那张娇俏动人的脸庞。

    方才的他有多么的动心,如今就有多么的不舍。

    辛芷柔一脸不高兴地揽着萧恒,急着将男人拽走。

    辛嫆也上了辛府的马车,就在马车就要到辛府时,马夫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是有人拦住了她的马车。

    辛嫆下马一看,竟然是十一王那辆豪华宽敞的马车。

    庄竹握着剑守在马车前面,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二小姐,我们王爷,请您上车一叙。”

    她自问不是胆小怯懦的闺阁小姐,这场面,若是换了旁人,估计早就喊救命了。

    但这十一王,她并非第一次见,所以,倒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绣着合欢花的云袖下,她紧紧地握着拳头,一鼓作气走上了十一王的马车。

    马车内烛火昏暗,只有窗外的月光如注,洒落在男人精致的眉眼上,男人修长的十指轻轻旋转着天青色茶杯,看上去心情好像不佳。

    辛嫆有些没好气地坐在了临近门口的位置,离男人一丈远的位置。

    “十一王,您找我?”

    胤允宸放下茶杯,打量着女人精致的装扮,遇见她这么多次,今夜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盛装出席的模样,鹅黄色合欢花刺绣的儒裙搭着羽白色的坎肩,墨黑柔亮的长发随风而动,一颦一笑都印在男人的眼中。

    女为悦己者容,她这是为了摄政王而装扮?

    “今夜是中元节,本王闲着无聊,特邀你一同去放花灯。”他强忍着不安的情绪。

    “可是今日小女已经很累了……改日吧……”她正要转身,忽而,手腕被身后的男人抓住。

    “庄竹,走吧。”胤允宸对着马车外道。

    辛嫆一脸无奈,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她明明已经拒绝他了啊。

    无奈下,她只好继续坐在马车里,好在十一王并没有接着为难她。

    马车到达一处无人的河边,四处都是黑黢黢的天和暗沉的湖水。

    辛嫆跟着下了马车,心道,三更半夜的,他带自己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她双手交叉,正要发作,忽然,走在前头的胤允宸突然回头看她。

    辛嫆左右看了看,这里除了她和他,确实再没有别人。

    他与她站在湖心亭,突然,河面上飘来了许多荷花灯,天空突然刹那间升起了许多孔明灯。

    许多的孔明灯照映在湖面上,顿时湖面上璀璨如白昼,就像一条璀璨的银河般闪烁。

    辛嫆看着眼前的美景霎时出神,一时竟然忘了责备。

    眼前的景色美到令人窒息,她伸出手去抓飞在身侧的一只只萤火虫,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他究竟要做什么?

    “喜欢吗?”他露出一丝微笑,分明的五官变得隽美柔和,和往常的君临天下不大一样。

    “喜欢。”她看得呆了,脱口而出。

    胤允宸抿唇一笑,不知为何,心中却隐隐流过一丝暖流。

    “不过,十一王爷,你带小女来这里,究竟是何意?”

    胤允宸酝酿了一会儿,“本王,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这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十一王请说。”

    他背手而立,“本王深知你心悦与摄政王,可皇叔已经有了正妃,若你愿意,本王允诺你,会给你一个绝不输于王妃的身份,你可愿意?”

    辛嫆瞳孔微微一震,饶是她玲珑心窍,也猜不出这是一王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十一王这是在说笑,抱歉,小女愚钝,实在听不懂王爷的话……”她自顾垂眸。

    胤允宸也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说出这一番话,纵然前世,他们已有夫妻之实,但这样的话,他也是第一次开口。

    “我是说,与其投靠摄政王,不如跟着本王,皇叔有的,本王亦能给你。”他身姿欣长的站着。

    她发着愣,今夜的十一王好像与之前有些不大一样?

    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了?

    他看着她,眼中的眸光如星辰般闪烁。

    “今夜,你和皇叔在城楼下......本王看到了。”

    辛嫆怔了怔,在外人看来,她确实对摄政王心有所属,不过,那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让摄政王对她情根深种,爱而不得,仅仅是她复仇的第一步。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那位无辜惨死的皇帝。

    她不能让摄政王登上帝位,更不能让辛芷柔当上皇后。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阻止他们二人。

    辛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既然十一王都看到了,那小女也不瞒着您了......小女确实心慕于摄政王......哪怕,一辈子没有名分,哪怕只能当他的妹妹,小女也甘之如愿。”

    胤允宸严重的高光瞬间暗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依旧逃脱不掉前世的宿命,这一世,即便是他重生了,可他还是输了。

    不是输给了摄政王,而是输给了她。

    所以,她甘愿为了心爱的人付出一切,哪怕是当摄政王手中的一枚棋子,与他里外迎合篡夺他的皇位。

    他的眸附上一层冰霜,冷厉的眉骨透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气息。

    他沉了一口气,语气生硬无比。

    “既然如此,今后若遇到了什么事情,便不要怪本王没有提醒过你。”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股杀气,最后一声警告道。

    “本王劝你,远离本王的皇叔。”

    说罢,胤允宸抬腿快步离开了湖心亭,周围的灯火也跟着暗了下来。

    马车旁随从也连忙驾车离开了。

    芸香一头雾水地走了过来。

    “小姐、他么、他们就这么走了?就把我们仍在这?”

    辛嫆看着远去的马车,也想不通为何十一王会如此反常?甚至还十分反对她喜欢摄政王。

    这个十一王真是个喜怒无常稀奇古怪的王爷。

    辛嫆一路上走回了辛府,好在回来时大娘子已经就寝了。

    她也让人假扮了自己早已回府的假象,佩兰在庭院中来回渡步,好在三更时,辛嫆终于回来了。

    她敲着酸痛的小腿,幸亏一路上没发生什么意外,不然,她一个闺阁女子要是让人看见深夜独自一人出门,她的名声肯定受损。

    翌日,天完全亮透,芸香急忙捧着好几只盒子走进内阁,边走边高兴道,“小姐,大姑爷那边差人送来了好些物件,您快看看。”

    辛嫆坐在梳妆镜前,打开盒子和好几个箱子一看,竟然是昨夜灯会上她上手过的小物件,有灯笼、笔墨纸砚、簪子、蹴鞠毽子花瓶等等,凡是她只要是她多看了一眼的物件,萧恒都送到了她这里来。

    “大姑爷说了,昨夜匆忙,今日一并将这些送给小姐赏玩。”

    辛嫆淡笑不语,素手提起箱子里大大小小的灯笼,这些小物件多得都能装进一间库房了。

    可惜了,辛芷柔没看到这些,不知道她看到这些,会作何感想?

    “芸香,昨日我听到父亲咳了两声,你去苏姨娘那里转悠转悠,就说前几日听主君提起了大小姐,还说大小姐许久不回门了。”

    芸香笑着应下。

    果然,今日下午,便听到大小姐辛芷柔回门的消息。

    辛嫆连忙走到庭院中,将摄政王所赠的灯笼挂得满院子都是。

    那边,辛芷柔回来探亲,无意中听到了下人们的闲言碎语。

    “哎,你听说了吗?二小姐院子中挂的灯笼可真好看,听说,还是大姑爷送的呢。”

    “看来,咱们大姑爷对二姑娘可真是好啊。”

    辛芷柔听完,浑身僵了僵。

    芳庭院里,辛嫆早已经让人去给萧恒传了话。

    此时二人正在院子里赏着满院的灯笼,还有一些挂起来的小物件。

    她唇边晕着淡淡的笑意,和萧恒站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

    “姐夫怎知我昨夜拿了那些物件?又看上了哪些物件?”她目光柔和地看着萧恒,彷佛将柔绵远长的爱意都藏在了眸底。

    萧恒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背手而立同淡笑道,“你的喜欢与不喜欢,都藏在脸上。”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梨花树的花枝上,心想着辛芷柔此时也应该得到了消息,应该很快就要到芳庭院了。

    “多谢姐夫,这些礼物我都很喜欢。”

    忽而,话未落音,辛嫆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地疼。

    辛芷柔气急败坏地冲进芳庭院当着萧恒的面重重的扇了她一巴掌。

    萧恒的面色由憎恨转为愤怒,一把将她护在身侧,“辛芷柔!本王忍你很久了!”

    “狐狸精!她一定没安好心!她这是在故意勾引你!王爷!你还不明白吗?”

    辛嫆躲在萧恒的身后,纤细的手指轻轻摸着唇角的血迹。

    她不可否认她就是在玩火自焚,故意勾引萧恒。

    况且,萧恒如此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会看不出她对他有意?

    “姐姐 ,你这是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勾引王爷了?我今日只是为了答谢王爷,请王爷过来看个灯会而已,你为何如此污蔑我?”她柔声道。

    萧恒不去理会辛芷柔,转过身查看她的伤势,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没事吧?”

    辛嫆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轻轻搀着萧恒的手臂。

    萧恒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辛芷柔,吩咐门口的随从,冷冷道,“王妃累了,送王妃回去休息。”

    几个魁梧的侍卫将辛芷柔给请了回去。

    屋内,萧恒坐在一旁查看着她的伤势。

    她原本白皙的脸上多了一片红印,正拿着药膏轻轻给自己上药。

    原本屋内的两名丫鬟也都去请郎中去了。

    萧恒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嗓音微微沙哑,“疼不疼?”

    她的指尖轻轻一颤,知道此时是促进两人关系的最佳机会,于是绞尽脑汁地给自己制造机会。

    萧恒接过她手上的药膏,心疼地蹲下给她上药。

    男人的身材高大,单膝蹲下才勉强与她平视,即便如此,视线也比坐在凳子上的她高出许多。

    男人修长的指尖轻轻蘸着药膏,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脸颊。

    他的眸子染上一层深雾。

    他自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妻妹如此貌美,况且又对他有意,自己当然顺着杆子往上爬。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假装给她上药,气氛顿时暧昧不清。

    “不疼,是我缠着姐夫,让姐姐生气了。”

    萧恒微微一笑,眼中暧昧,“不妨事,本王喜欢你缠着。”

    她低头一笑,果然,鱼儿已经上钩了。

    “我也喜欢和姐夫在一起。”她娇羞道。

    两人心照不宣。

    萧恒眼眸渐深,只觉得心中跳得很快,只想与她多亲近亲近。

    她笑着拒绝,“不行的,嫆儿对王爷只有单方面对仰慕之情,况且,这让姐姐知道了……”

    言下之意,她只想激萧恒休了辛芷柔。

    萧恒停留在她身上的手顿了顿,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还隔着一个辛芷柔,也罢,他一刚开始要娶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妻妹。

    也只有跟妻妹在一起,他才能得到一笔财富,壮大他的军营。

    “妻妹这话说的可是真的?是真心的仰慕本王?”萧恒站在她的身侧道。

    她红着脸,比特地上了妆还好看,她锆白的贝齿轻轻咬着红唇,轻柔地“嗯”了一声。

    饶是谁也想不出,这不过是她的计划而已。

    萧恒回到摄政王府,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狂喜无比,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妹终于爱上了自己,原来,她竟然也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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