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所谓的芳歇秘宫,不过一石室而已。其内的布置不似墓地,反而更像普通的起居室。四周的墙壁被涂成浓郁的红色,上面挂着精美的火焰纹织物。右侧是一雕花木桌,桌上铺着兽纹丝绸。石壁上挂着一男子画像,画中男子身姿修长,一头红发,身着西贡服饰,脚蹬皮靴,长发束于耳后成辫,垂落至肩膀。

    笛飞声走至男子画像前,看着上面的草书题字表情变得微妙,“百万市一言,千金买相逐。雁啼黄叶地,不道参差菜。愿言捧绣被,来就越人宿。”

    这是首咏唱男男之爱的诗歌。

    方多病瞪眼,“这叶生痕还有龙阳之好?想必这画中男子就是他爱慕之人了。”

    方多病见李莲花眼中没有丝毫讶异,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大步走来,拿肩膀碰了碰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你们现在都知道了,也算不得我违誓了。”

    当年他与叶生痕以此生绝不向二人言明的秘密为赌,进行切磋。叶生痕输掉了比试,守诺告诉了他断袖之癖的事情。两人不打不相识,相互琢磨武学结下情谊,临别前叶生痕许诺他往后如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以雁啼天黄叶地为暗语,托人来临沐城带话即可。

    方多病听罢,恍然大悟道,“我说当时为什么老夫人没杀你还把你留在秋霖阁好生招待呢。你怎么这么爱和人打赌。”

    李莲花干咳一声,“年少轻狂,专爱干这种事。”

    笛飞声挑眉,“我想知道,你那此生绝不向二人言明的秘密是什么?”

    石缝间的天光泄下,恰好打在空空如也的水晶棺材上。

    李莲花眯起眼向石缝天光处看去,漫不经心地答道,“没有。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输。”

    说罢,挥挥袖子扬了扬棺材边的尘土,一屁股坐下。笛飞声也跟着坐下。

    方多病一人在石室内寻找线索,见二人偷懒闲坐,不满道,“你俩都不找找线索吗?”

    李莲花掸了掸身侧的地,“方小宝,行走江湖光靠一身蛮力是不行的。坐下来歇会儿吧。”

    方多病凑上前去四处敲打也没寻着什么机关暗道,倒是在棺材边拾到一根红发。

    他蹲在李莲花身侧,单手撑脸,拈起红发端详道,“这红发和画像中的红发应是一人的。凶手能知晓这秘宫的存在还能知道秘宫开启之法,除却叶生痕爱慕之人还能有谁。棺材里本应装着叶生痕爱慕之人的尸体,现在什么也没有……”

    他的声音蓦然拔高,“我知道了!凶手就是叶生痕爱慕之人!”

    李莲花额角一跳,叹了口气道,“方小宝,你以后出去别再说是我徒弟了,我没你这么笨的徒弟。”

    “不对吗?”

    “凶手要是叶生痕爱慕之人,何不哄骗他开了机关,还大费周章地杀人剁指?他要是还活着,又何苦作这水晶棺材。”

    方多病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双手耷拉在膝盖上。

    笛飞声开口道,“我曾听闻西贡异族多红发。前些日子,西贡女帝病危,星象太白食昴如十五年前西贡天师失踪时一模一样,或许叶生痕之死跟近日西贡朝局动荡有关。”

    随着时间流逝,日头移动,光线的位置也逐渐偏移。

    光挪到了墙壁处,落在那幅画上。

    李莲花目光一凝,迈向那幅画,轻轻掀起画,双手合十将画纸握于手心。笛方二人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只见他拔下手上的木簪,三千青丝尽散下。

    李莲花小心地沿着画纸边缘挑开,画纸间果然有夹层,他动作轻柔地将画纸夹层间的东西取出。打开一看,泰山崩于前依旧吊儿郎当的人竟变了脸色。

    笛方二人动作统一地走到他身侧,皱眉看向他手里薄如蝉翼的白色玩意儿,都浅浅吸了口凉气。

    这是封立储诏书!

    上写着:天威至正,岁在癸亥。孤即位十六年矣,竭虑殚精,朝乾夕惕。虽大发宏愿霸业未全,然海晏河清,不负圣祖所托之重。为护国祚,孤唯壹之女托与天师,流于荒外,幸得白泽庇佑,槛花笼鹤终成鸿轩凤翥。西贡自圣祖统御,万世一系。俾孤之爱女仓加忍冬成一代之令主,以承大统,佑我西贡。

    西贡独有的禾蚕才能产出这轻似葭莩的白丝,也只有西贡皇家特供的脂金丝才能有如此韧性和柔软度织金成字。连落款玉玺的刻字也是皇室专用的上古火罗文。

    方多病喃喃道,“仓加忍冬?西贡女帝唯一的女儿不是叫仓加羽涅吗?”

    李莲花手中的木簪滑落,跌在地上,摔得沉闷。

    方多病疑惑地看着面前失态的李莲花,“李莲花,你怎么了?”

    李莲花置若罔闻,背靠棺材,缓缓坐下。

    是了,他早该想到的。那把镶着西贡国石蓝琉石的匕首,能内化他人内力的奇怪心法,写有换血术的稀世藏书,不世出的武学造诣,轻松得来的云铁。

    一切都说得通了。张忍冬就是仓加忍冬,她的师傅就是十五年前失踪的天师。

    叶生痕书房里挂着的那张捕鱼图,想必是她师傅隐居碧波山时的画作。密室里莫名其妙存着的金银花种子,西贡国花金银花,别名忍冬。

    所以她才急着回兹罗,所以她才说不必去寻她。

    笛飞声皱眉看着失魂落魄的李莲花,抬脚走了过去。寒光一闪,笛飞声迅速斜身避开。

    钧天刺扎入右侧石壁,石壁裂开缝隙,足以见出暗器之人的身手不凡。

    笛飞声歪歪头,见着来路处作戎服打扮的十余人,对李莲花笑道,“可以试试你功力恢复得怎样了。”

    对面为首那人十分眼熟,正是那日给他们带路去浒坊的仆人。不出所料,有内应的存在,才能将水晶棺材内的尸体搬出秋霖阁。

    方多病一脚将地上的木簪踢给李莲花,“再试试我这扬州慢加上多愁公子剑如何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捡起脚下的木簪,将长发绾好,恢复了如常神态,从腰间懒洋洋抽出佩剑,

    为首那人见三人一派气定神闲还语出不屑,冷笑道,“看你们能嚣张得意到几时,就算是大罗神仙,今天我也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瓮中捉鳖。”

    来者众多,石室狭窄,纵然武功盖世又如何,他带的人挤都可以挤死这三个人。

    说罢,从袖中甩出细丝缠缚住李莲花的剑。

    李莲花点头赞赏道,“嚯,武功不错,你就是用这个杀死叶生痕的吧。”

    叶生痕死于书房,必是秋霖阁内熟人作案。其颈侧血管被割开,却不是剑伤,想来就是这细丝割喉毙命。

    来人不爽于他那副调笑模样,见他不出招式,只与他的天冰丝僵持,便不耐烦道,“是又如何?”

    “看来富贵迷人眼呐,不知扶持仓加羽涅的人许了你多大的荣华富贵让你背叛昔日旧识天师。”

    提到天师,那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怎知我与他是旧识?”

    “能知晓秘宫一事还能被安排进秋霖阁的人,估摸着是当年跟天师一同出宫的人吧。可惜天师错信你了呀。”

    那人啐了一口道,“那扶不起的烂泥,当真以为大家都像他一样淡泊名利,还胆敢对女帝生出二心,死是必然的。我与你这将死之人废话作甚,受死吧!”

    手一挥,身后的人齐齐涌上。

    李莲花转头看了看笛飞声,又看了看头顶天光。见笛飞声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李莲花不情不愿地以剑指天,无奈地道,“我说笛盟主,我才恢复内力,这种耗费内力差事应该你来做才是。”

    话音刚落,遮天蔽日石块便被崩开,石室内一片光亮。

    刚刚冲过来准备砍杀三人的众人纷纷捂眼。

    等他们回过神来,三人已立于洞外高地。李莲花对着洞内众人歉然道,“对不住了,这下轮到我们瓮中捉鳖了。”

    说话间,李莲花随意地拍了拍袖间尘土道,“我去通知老夫人带人来。阿飞方小宝,这儿就交给你们了。”

    “李莲花,你又偷懒!”

    李莲花才不管身后方多病的指责,婆娑步行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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