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双鹭厅内,一着雀色窄袖纱衣束高马尾的年轻男子来回踱步,俊秀白净脸庞上神情忐忑:他已放出信烟,不知李莲花他看到没有。

    李莲花迈入殿内,看见那隐隐透着焦灼的背影,微笑着轻咳一声。

    年轻男子迅速回头,大步奔来,嘴里不停大声絮叨,“李莲花!你果然还活着!好你个李莲花!”

    李莲花被他一把搂住,忍受着他的目光巡视,“我说方小宝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咋呼。”

    方多病锤了他胸口一拳,看似用力实则轻轻。他也咧嘴笑,眼里却闪烁着水光,“我就说你不会死的,我就说。你怎么不来找我,我和阿飞还有四顾门的人到处寻你,要不是阿飞的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在这。毒解了吗?怎么样了?走,这些日子我的扬州慢已经小有成效了,我给你内力。”

    李莲花无奈地原地转了一圈,“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吗?”

    “哼,你就是个骗子,我才不会信你。”

    方多病抽了抽鼻子,看向张忍冬,“这位姑娘是?”

    “他的新相好。”

    方多病欣慰地看向笛飞声,不错,阿飞也学会抢答了。

    李莲花蹙眉,“不要听阿飞胡说,这是我的救命恩人。”

    张忍冬木着脸看着眼前一切,仿佛三人讨论的人并不是她。

    方多病微笑地问好,“张姑娘好,多谢张姑娘出手相助。在下天机堂少堂主方多病,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方某定效犬马之劳。”

    张忍冬点点头,找了椅子坐下。

    向来怜香惜玉的方多病一愣。笛飞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看到你也这样,我就好受多了。”

    四人落座后,方多病询问起李莲花的碧茶之毒解没解以及为何来此处。

    李莲花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碧茶之毒未解,此行是为寻云铁。”

    一听碧茶之毒仍旧未解,方多病急了,“你拖着病体找云铁作甚?我们去找你师娘,定有除了忘川花以外别的方法。”

    一旁的张忍冬终于开口,“我要。”

    方多病尴尬地顿住,碧茶之毒一刻不解他一刻不安心,耗时在这多耽搁一时李莲花便多一分危险,但刚刚他才放话出去愿“效犬马之劳”。

    李莲花解围道,“恩人说寻了云铁或许可解碧茶之毒。”

    方多病瞬间松了口气,“嗨,我说呢。我说你虽然不要命,但阿飞也不可能容着你胡闹,是吧阿飞?”

    笛飞声淡淡瞥了眼方多病,不语。方多病习惯了他不爱搭理人,丝毫不介意,热切地问及三人查到的线索。

    方多病听完李莲花的讲述后,沉吟片刻道,“我怀疑叶生痕的死跟云铁失窃有关。或许凶手就是为了夺云铁才狠下杀手。”

    李莲花温言道,“如果能杀叶生痕的人仅仅是为了夺云铁,为何不一开始就抢了云铁,何必大费周章地等云铁进了守卫森严的秋霖阁才动手。况且,这也无法解释凶手为何多此一举地将叶生痕的手指割下。”

    “所以,叶生痕造出了那个用作救人的东西才被杀的?”

    李莲花点点头,三人齐齐将视线转向张忍冬。

    她轻轻吐出四个字,“换血之术。”

    “然后呢?”

    方多病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忍冬看,希望她能说出更多有用的线索。

    张忍冬摇摇头。方多病见状泄了气。

    天色已晚,众人还未用膳。李莲花起身道,“行了方小宝,收收你这垂头丧气的模样。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诶,你这李莲花不识好歹,我这是为了谁?”

    笛飞声起身路过方多病,幽幽飘来一句,“我说是他新相好吧?”

    这李莲花,见色忘义。

    ※

    点豆烛火,如水月华。四人居于一院,在院内摆了美酒。方多病喝得微醺,愈发话多,兴致起来了要给大家舞剑助兴。

    银剑紫衫,风流落拓。李莲花含笑看着,想起自己多年前那场红绸舞剑一时间惊觉恍如隔世。江湖从不缺少意气少年,从前的他如此,未来的方多病也会如此。

    方多病利落地将剑收至身后,昂首道,“这招叫做夜雨沾青衫,怎样?”

    李莲花半是捧场半是真心夸赞道,“不错啊方大侠。”

    笛飞声也点点头,李莲花说得没错,方多病悟性极高,假以时日必不在明月沉西海之下。

    轻抿一口酒后摩挲着杯口的张忍冬开口道,“炫技有余,实战不宜。”

    方多病被下了颜面,倒也不气,抱拳请教道,“方某愚钝,张姑娘明示。”

    张忍冬受了他这虚虚一拜,语调无起伏地道,“第二式里为求出剑快,省了弓步,力蓄不稳则神乱。”

    方多病略一思索后目露喜色,连声道,“有道理,有道理,姑娘好眼力,确实此处该改进。”

    方多病欲再展示一下他的多愁公子剑给张忍冬看看,不料被笛飞声出声打断,“你来跟我打,我不用内力。”

    张忍冬摇摇头,“累,不用内力你打不过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平静,仿佛在平铺直叙什么事实,一点也不知道也丝毫不在乎站在她面前的这人在当今武林是何等举足轻重的人物。

    她又指了指一旁的李莲花,“论招式,他或许可以跟我打一下。”

    末了,喃喃自语地感叹一句,“早知道当初就好好学心法了。”

    笛飞声少见地有了耐心,问道,“依你来说,用上内功心法,我和他谁厉害?”

    她好似回忆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东西,但仍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俩的功法相互克制,一个至纯至阳,一个至阴至柔,不分伯仲。”

    不分伯仲,所以当她融合李莲花的内力后又飞速融合笛飞声的内力时才会那么难受。纵使她早已习惯剧痛,在莲花楼那几日仍被相冲的内力折磨得柴毁骨立。

    “然后呢?你没说谁更厉害。”

    她抬眼看了眼笛飞声,继续道,“你的心法至阴至柔,你的招式却粗犷暴力,并不匹配。”

    未尽的意思是,欲求巅峰必得摒弃从前所学,推倒重来。

    李莲花早已熟悉她的神态和一举一动,知道她这是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忙打岔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方多病接嘴道,“找芳歇秘宫。我还没来得及同你们说呢,傍晚时分家母来信,说秋霖阁当年建造时借了天机堂的数位工匠师傅。有一位师傅说曾听说过这秋霖阁枫林东有一处芳歇秘宫,但没人亲眼见过。应是如极乐塔一样有内情,或许云铁并未被人劫走,就藏在那里呢。”

    夜深露重,众人打算早些歇下,明日再去探查枫林东。

    方多病和张忍冬都回了房。笛飞声背身而立,仍站在庭内月下。

    李莲花本欲推开房门,转身看了看笛飞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阿飞,不必伤怀,江湖来来去去,谁又能一直巅峰呢。况且,你如今本已是天下第一。”

    笛飞声疑惑地转向他,整个人却是说不出的轻松自在,“谁说我伤怀了?她说得没错,我其实自己也早已察觉,只是难舍如今成就。她点破了,我也就放下了。斗酒酹君,衰草沾霜,八荒未必生白杨。或许,从今日开始,我才真正有了战胜你的可能。”

    修武修道皆修心,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朗朗明月照着静谧的临沐城,月下二人身披清阴并肩而立。

    当年明月,不如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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