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李莲花自讨了没趣,只得站在原地装模作样地环视四周。

    张忍冬往木床走去,单手掀开了床板,床板下空无一物,并无异常。

    李莲花跟着凑上前打量,“看来恩人你这通灵术也不太灵呀,定是对元始天尊不够诚心。”

    张忍冬转身侧过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视线转在了他的脚下,“让开。”

    他挑眉,向右挪开了两步。

    张忍冬拎起一旁挂衣服的红木架子上的棍子,往刚刚李莲花落脚那地方砸下去,随即又将棍子扔回架子上。

    她蹲下,从斜挂在身上绣着八卦图的布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沿着地砖的边缘撬开。

    那匕首寒光四溢贵气逼人,刀鞘和匕身镶嵌着大小不等的数十颗宝石,绝非凡物。李莲花看得真切,顶端的主石是西贡国石蓝琉石。

    这恩人真是奇奇怪怪,穷得吃白粥,有倾世之宝却好不爱惜地拿来撬地砖。

    算了,干他底事。

    地砖被撬开,果然下面是空的。张忍冬抬眼看向他,“二十文。”

    二十文?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了然她的意思,走过去认命地掀袍蹲下,接过她手里的匕首,“我好歹是个病人,再说了去镇上做苦工也比这个数高吧,恩人。”

    她站起身来不语。房间里唯余刀扎进砖缝间撬动的声音。

    地砖被接二连三地撬起,很快就全部打开——是一条可容人通过的地道。

    张忍冬跳了下去,安稳落地。地道内昏暗,她的脸大半陷在阴影里,李莲花看不太清她的面容,只知道她仰着头朝他道,“别下来”。

    不多时,张忍冬返回来了。她在地道里向他伸出手,手指修长,掌心有薄茧。

    她不会轻功?李莲花微微一笑,“二十文,恩人。”

    她点点头,他借力轻松地将她拉回房内。

    她的道袍上蹭了泥土,脸上也沾了污渍,反观李莲花,虽然做了苦力撬开地砖,但依旧是周身不染尘埃的洁净。

    她边拍身上的尘土边道,“恢复。二十文。”

    李莲花叹了口气,顺从地将地砖恢复原样,连带出来的尘土都塞回缝里。

    两人一同踏出房门,被围观家丁数双眼睛齐齐盯着。

    老人已在院内备好了案台香蜡纸钱等物,见两人出来忙迎了上去,“张道长,可以开始了吗?”

    老人旁边身着家丁服的年轻男子见状低哼,“装神弄鬼。”

    老人忙拍了拍他的脑袋,“苟二,你这蠢货闭嘴。”

    说罢,转头对张忍冬赔笑道,“道长莫怪,这就开始吧。”

    张忍冬颔首。李莲花站在围观人群旁,看着她从布袋里掏出黄纸和笔墨砚。

    院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小枝被柔毛的夜来香夹杂着湘妃竹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小道两旁。李莲花拈了拈食指,弯身向老人询问道,“这院子是江夫人的住所?”

    “是的,夫人养胎时便住在此处。”

    老人回答完李莲花的问题,便专心致志地看向院中央的张忍冬。

    她立在院内,点燃了香蜡,拿起一把纸钱放在白蜡窜动的火苗上,恰逢风扬起,那纸钱迅速燃烧化为灰烬,灰烬随着风飘扬,一直飞出院外。

    周围众人皆由好奇转为表情肃穆。张忍冬口内念念有词,蘸起墨汁,在黄纸上画出奇异的符,对着前方拜了三拜。

    如此反复三次,仪式才宣告完成。

    老人舒了口气,“张道长,这就可以了吗?”

    “灵怪已,除领我将这,符纸交给你家老爷夫人,多的,一张贴在房间内。”

    李莲花背手而立,微笑着看她对老人交待。他发现了,这人但逢说谎便会吞吞吐吐不止。

    老人连连道谢,领着两人去了夫人修养的院子。

    三人来到了江夫人所在房间的门外。李莲花抬脚正欲进去,老人横插一手拦住了他,“夫人不见男客。”

    张忍冬已进了房内,回头看到李莲花被拦在门外,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她在笑,虽然如今他早不复当年的耳清目明,但他确实感受到了她在笑。原来这人会笑啊。

    等张忍冬跨出房门时,看到李莲花正盯着葡萄藤发呆,“看什么?”

    他转过头来,“劝完附在江夫人身上的灵体了?”

    “是我问你。”

    李莲花指了指攀附在走廊石柱上的葡萄花,“恩人你看,这花冠像不像绿帽子。”

    她知道他在胡咧咧,拔腿就走。

    ※

    老人千恩万谢地将两人送到府外。两人出了府并肩走在大街上,李莲花瞥了眼她那出门时还空空荡荡现下却沉甸甸的布袋,“恩人,你这是得了多少银子?”

    “十两。”

    李莲花啧啧道,“我干重活累活才六十文,恩人你写写字就十两,真是不公平呐。”

    两人路过集市,固定摊位上是卖蔬菜瓜果的,街边小摊是些渔民在卖刚打捞上来的海鲜。一路叫卖声不断,张忍冬脚步轻快起来,“请你腌鱼。”

    他展颜微笑,也加快了步伐跟上她,“我能不能换成鸡腿?”

    她在一家腌鱼摊面前停下脚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你没有味觉。”

    是了,他没有味觉,吃什么也白搭。

    但她还是买了鸡腿。

    两人拎着些小菜鱼肉回道观的山路有些难爬,只靠有限的内力压制碧茶,使得李莲花中途休息了好几次。明明已经喘气不均,嘴里却还喋喋不休,“恩人,你真会通灵吗?”

    张忍冬看他病恹恹的模样,摇了摇头。

    李莲花靠在路旁大石上,温和地看着她,“让我猜猜。那个地道通向的是管家儿子的房间。婴儿夜啼是狸奴哭声。”

    她喃喃,“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的气终于喘匀了,眼神依旧一片安宁,“地砖缝里有动物毛发。那个房间摆设与寻常卧房不同,空旷回音,易让人混淆婴儿夜啼与狸奴求偶叫声。至于为何是管家儿子,他在围观人群里神情不自然,也只有作为管家儿子的他才能以家丁的身份有独立属于自己的房间。管家说当时有人见到鬼影,想必就是他出声造势。况且,他身上沾有狸奴毛。若是我嗅觉尚未丧失的话,大抵还能闻到狸奴味。”

    她抿嘴,“你是故意站在那块砖上面的?”

    他单手支撑起身子,莞尔一笑,“倒也不算太笨。”

    她不因他的调笑生气,见他休息半天依旧虚弱,绕到他背后传内力给他,“你没见过江夫人,怎么知道绿帽子。”

    她是见过江夫人的。江夫人温婉娴静,眼神清明,绝不是入障之相,只是眼神哀恸,不能言语想来是心绪不宁忧思过度所致。她写字于宣纸,焦急寻问她江老爷是否也有符纸辟邪。江老爷富埒陶白却从不纳妾唯有一妻,想来传闻没错,夫妻感情甚笃。可既然感情甚笃,为何解释房中地道。

    “江夫人精通花草,怀孕时院里仍种着夜来香。夜来香可致有孕之人头晕、昏厥,想来江夫人本意是不想留着这孩子的,故而才有苟二的报复。”

    “既然不愿意留下孩子,为何要与那苟二私通?”

    李莲花难得地“啊”了一声,转头看向她的眼满是笑意,“这你就要问问从未露面的江老爷了。”

    迟钝如张忍冬也察觉到了他在笑她的不知世故。虽面无表情,实则心微有愠怒。收回了传内力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李莲花拎着菜跟在后面追,“恩人慢点!你再快我就跑下山了哈!”

    紧赶慢赶终是追上了她,那张嘴却仍不肯停歇,“恩人,这出自人祸的事儿不归鬼神管。你这给人作法不管用,毁了名声日后如何赚钱?”

    张忍冬站在道观前的台阶上,刚刚好俯视台阶下的他,面无表情淡淡道,“我堵死了那条地道。”

    说罢,抬腿进了观内,只留下一个如风的背影。

    李莲花顿在原地笑笑,看来有时候简单粗暴往往才是最有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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