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雾坐在白岛机场出站口附近的铁皮椅子上，喝了点水，晃悠着腿问:“现在能出站了吗？”
6376:“行了。走。”
拧上瓶盖，卿云雾起身就往刷身份信息的出口走。
“你可别掉链子啊。”
卿云雾余光扫了扫站在通道两旁魁梧的安保人员，捏着身份证的指尖隐隐有些僵。
“放心。”6376语气平稳的说，“我顺着他们的系统爬进了数据库，那里的防火墙很低级。西都的老城那边很少会有人来查，我给你做了个全套的身份信息。假装刷一下，绿灯了走就行。”
“这么自信？”卿云雾挑眉，随即应道:“行，那看你表演。”
葱白的手指遮住身份证的绝大部分，卿云雾垂着眼，将手里的身份证虚靠过去。
“叮，请出站。”
绿灯亮起。指尖一转，身份证彻底被藏进手里，下一瞬便进了兜。
“有点本事啊。”卿云雾随口夸道。
6376对这不走心的夸赞无动于衷，径直在屏幕里弹了个地址。
一身黑衣的少女叹了声无趣，抬脚便出了机场大门，伸手招呼了一辆停着的出租车，直奔目标而去。
*
西都市老城，暗巷
卿云雾盯着眼前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房子，又回想起自己下车后艰难跋涉的路途。脸色略显难看的问。
“你到底给我做了个什么身份？”
6376很快回复:“已死亡的旧日流民的孩子。”
“旧日流民？那是什么？”
“这个世界在许多年前经历了一场规模空前庞大、持续时间又相当长的多方战争。等到战争结束，由于诸多不可知因素，还活着的人们成立了如今的新世纪——苍白纪元。”
卿云雾踮着脚，一步一挪的将自己蹭进屋子里。抬眼打量了一圈，所幸，里头的环境对曾经和尸体同眠过的卿云雾来说，还不算太糟。
“然后？”卿云雾擦了擦破了好些地方的皮质沙发，坐下后问。
6376继续道:“那些在战争里被抛弃的人，成为了最初的流民。”
卿云雾愣了下，缓慢的将背包卸下。
“也就是说，旧日流民其实都是战争遗孤…或者，他们的后代？”
“不算。”
“那算什么？”
“如今只是人。”6376沉默片刻，又补了一句:“也或许，不能算人。”
卿云雾: ？
“哈？你说点我能听懂的…”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阶级完全固化的生物种群？比如:头部的数量是固定的，甚至是有单一传递性的。”
“…蜜蜂？”
“你那儿也有？这就好办了。”
6376思索了会，光标就在屏幕上缓缓闪烁。
“现在是苍白纪204年，旧日流民仍像蜂群里的工蜂，他们所有的劳动或是工作，都是为了蜂后的利益。”
“于他们而言，思想只是脖子上的铰缆。”
“越自由，越迫近死亡。”
6376的常识普及仍在继续，卿云雾却只觉得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冰凉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口。
“…但流民的孩子不同，在成年时他们能获得一次机会——一次决定他们能不能成为人的机会。”
“那流民呢？”卿云雾下意识问，随即又道:“不，当我没问。”
两百零四年。
这不是卿云雾只凭一腔热血，单枪匹马的冲上去就能撼动的时间。
卿云雾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半晌，她道:“先不管这些。”随即伸手点了点屏幕，“除了常识科普，你有什么拯救世界的计划…或者能力？总不至于只靠我一个人去拯救世界？”
“叮，任务已下发。”
【任务类型：前置任务。
任务内容：请宿主在七天内将位于西都·老城的一阶异种开启的微小级异界裂缝关闭。
任务奖励：<新人救世主>大礼包*1，《异种说明书》（上册）*1。
任务惩罚：异种将于前置任务失败时，即刻开始入侵世界。】
6376秒切语音：“请宿主不要浪费时间，即刻出发。”
对老城一无所知的卿云雾: ？
毁灭吧世界:）
虽然这么想，但卿云雾还是把自己从沙发上支棱起来翻了翻背包。
三只能量巧克力棒，一只手机，一副无线耳机，半瓶水，一包纸巾，一包湿巾，还有一把伞。
除了这些，包里连件衣服都没有。
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早就不知道跟着原先的飞机去了哪里，卿云雾揉搓了一把脸，振作了下，开始仔细思考该怎么完成任务。
首先是一阶异种。
但不管是几阶异种，卿云雾很清楚，以她现如今的身体状况，正面硬刚的获胜概率无限接近于0。用<命运之眼>开挂了不起也就是个对半开。
不够稳妥，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
其次是关于任务时间的限制与异界裂缝的所在地。
西都，不管是新城还是老城，卿云雾都不熟悉。看6376那突然切语音的态度，也不像会提供地图的样子。也就是说，卿云雾得自己想办法摸出老城的地图，还要在七天内找到异界裂缝出现的位置。
任务甚至还在惩罚里堵死了卿云雾作弊的念头——她本来打算等时间到了，直接看看哪里出现了奇怪的现象，那多半就是裂缝出现的地方。
可惜。卿云雾叹口气。
嚼着能量棒，卿云雾想了半天，最后发现，好像只能用<命运之眼>先硬肝出一个地点再去考虑别的。她预估了下次数，运气好的话，十次以内就能结束。但要是运气不好，讲不一定就得开少说三十来次眼。
开眼这事对卿云雾来说，倒是没什么上限。
硬要说上限，那也是由卿云雾总拉跨的体能上限决定的。
于是卿云雾又算了算恢复体能需要消耗的食物量，嗯，大概是一个健康的成年人差不多一个月的食物量吧。看了看手里吃得只剩包装袋的能量棒，卿云雾眼前一黑。
“就是，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卿云雾扒拉两下屏幕，凑过去，真情实感的询问:“也许都不用七天，我就先饿死了呢？”
6376: ……
“大哥！我没钱啊！”
卿云雾边喊边在屏幕上来回戳。
任务开了以后，除了任务流程里触发的提示以外，被禁止给宿主走后门的6376只好装死。
卿云雾戳了半天，确定薅不到一点羊毛以后才放下手。没办法了，为了能在人生地不熟的老城先有口饭吃。卿云雾决定短暂回归一下她曾经干过一段时间的老本行——去暗巷整点霸王餐。
于是卿云雾快速收捡了下东西，背上包，直接就出了门。
暗巷是视野相当昏暗的老巷子，它位于老城的西边，也即是西都的最西北。与之相对应的，是最西南面的明巷。
两条巷子，以中间的灰雾之地为界，各自占据了老城的三分之一。
回忆起6376的科普，许是名字里都有个雾字。卿云雾摸摸肚子，犹豫一瞬，还是决定先去暗巷和灰雾之地的交界处看看，然后再去暗巷里整点饭吃。
下午15:45分，卿云雾抵达了灰雾之地的边界。
许久，卿云雾也没看见任何一个人走进灰雾之中。那些路过她的人，只有个别身材消瘦的未成年，向蹲在边界线旁的卿云雾投来了一瞬间疑惑的目光。卿云雾又等了会，蹲得腿都麻了也没看见人。她只好站起来，龇牙咧嘴的活动活动腿。
就在这时，挟着列列狂风的董由路也不看的直直撞进卿云雾怀里。
被撞了个满怀的卿云雾只觉得心口一痛，就连胸腔里的骨头都好似让这一身蕾丝长裙的姑娘给撞散架了。她猛的后退两步，脚下卸力再用力，好悬是没俩人一块摔了。
“你…咳咳…咳…”
卿云雾刚想说话，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被嗓口冒出的血腥气呛住。
“啊！对不起对不起！”
董由这才发现自己撞到人了，毕竟往常她自己‘偷渡’的时候，基本都是直接摔在地上的。
“你没事吧？还好吗？要不然我，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看看？”
董由问了一串，着急忙慌的站稳又紧跟着伸手想要拍拍卿云雾的背。
医院？
卿云雾在暗巷里绕的这两圈，连一个杂牌小诊所都没看见，而这女孩开口就说医院，却是如此习以为常的口吻。甚至，在她的认知里，不清楚是不是受伤了就应该去医院看看。
新城人吗……
卿云雾边想边抬手拦了下，动作间又咳了两声。
“咳咳…没事，不严重。”
“真的没事吗？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真没事。”
我总不能说脸色差其实可能是被饿得狠了犯了低血糖吧？这也太跌穿越者的份了。
卿云雾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开始吐槽。
董由看了看卿云雾苍白的面颊和毫无血色的唇，被家里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大小姐到底是没能抵御住心底冒出的愧疚泡泡。纤细白皙的手扯住卿云雾的衣袖，大小姐凑去她耳边低声道:“跟我来。”
“你别怕，等我办完事就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卿云雾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因为医院俩字又咽了回去，她轻侧过脸，垂下眸，以一种不适应被突然靠近的样子避开董由。
<命运之眼>悄然开启。
不过一瞬，恢复成琥珀色的眼眸缓缓抬起，卿云雾愈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
“好呀，那就麻烦你了。”她轻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