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长长的廊道上，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提着裙摆，急急的往国公府最西边的琉璃苑奔来。

    待进了院门，还未站稳，就朝那正坐在树下摆弄着盆栽的少女嚷道，“小姐小姐，我听说咱们碧琅的战神，穆小将军，要班师回朝了！就在这两天，听说府上好多人都想去城门那迎接看热闹呢，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沈妙汝听闻放下了手里的盆栽，抬头看向因奔跑而气喘吁吁的丫鬟，双唇轻抿，立现两个深深的小梨涡，她眉眼清澈，十四五的年纪，少女的脸上尚有一丝稚气，“喜燕，你总去前院门房那边转悠，小心被母亲知道，又要来数落我对你们管教不严了。”

    喜燕嘻嘻一笑，在沈惠汝面前蹲下，抬头仰视着自家小姐，“小姐，我没那么笨，这会夫人定还在午憩，不会知道的。”说着晃了晃少女的手臂，“小姐，可不可以嘛，到时候咱们也去吧？我们都好久没出府了呢。”

    沈妙汝抬手轻敲燕喜额头，“知道啦，不过得等明早去祖母那请安的时候探探，看看当天都有谁也要出府的，好了，你先把这收拾下吧，我去净手。”

    “好嘞，小姐，等会我再去给你熬点雪梨汁。”

    沈妙汝微笑着点点头。

    沈妙汝住的琉璃苑是国公府最边上的一个小院落，原是她的生母陈氏所住，后陈氏因病离世后，她就独自住在了这儿。

    琉璃苑里日常伺候的人不多，也就喜燕跟一个嫲嫲，这儿离府里的大厨房比较远，很多时候她们都是自己去领了菜回来，在院子的小厨房煮，平日里她们自娱自乐的，生活倒也平淡惬意，而府里的荣华富贵好似与这里毫无干系。

    可很快，这样普通却温馨的日子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

    第二日一早，主仆二人刚到迎松院的门口，就见院里着实热闹，三房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都过来了，陆续向老夫人请安后，大家围在一起说着明天要出府的事。

    沈妙汝进了大厅后，就自个站在角落里侯着，待到厅里人散得差不多的时候，沈老夫人才看到边上窈窈独立的她，也是奇怪她年纪不大，却已经长得纤长秀美，身姿跟她的姑姑沈婉仪，当朝太后甚是相像。

    “妙汝，明儿你也要出去吗？”问话的是大房的嫡女沈妙真。

    “是的，大姐姐。”沈妙汝微笑点头的回过话后，复又低头静静的站在了一旁，不再过多的搭话。

    沈妙真点点头，不以为意，也不再询问她其他，之后便向老夫人告退后就与其他姐妹相携着离开了。

    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沈妙汝这个三房庶出的姑娘本就是个小透明般的存在，她娘生前只是三房的一个妾侍，在她六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而她爹在朝也没有一官半职，平日里靠着国公府分发在他名下的一些铺子和庄子过活，虽衣食无忧，但相比起她那两个皆都在朝为官的大伯二伯，她父亲在府里的地位还真挺低的。

    而她除了偶尔会被三房的大夫人刁难唠叨，其他倒也还好，至少还能享受着普通小姐该有的待遇，对此她已经很是满足。

    直到大厅里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之后，沈惠汝才过去与老夫人正式请安。

    沈老夫人许是有些乏了，抬手招了招近旁的嫲嫲过来，把手搭在了嫲嫲手臂上。

    “妙汝，明儿若你也想出去，就跟你那些兄长姐妹一块去吧，去了别逛太晚，还有明天就不用过来请安了。”说完就扶着嫲嫲回了旁边的厢房。

    “是，妙汝谨记。”

    第二天沈妙汝和喜燕出去的时候，在府门口刚好碰上了结伴出去的沈妙真和二房的二姑娘沈妙灵二人。

    沈妙灵和沈妙汝年龄相仿，不过她是二房的嫡出姑娘，眼光向来高，从来不拿正眼瞧府里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更不要说是三房这边庶出的子女了，故而这会也只是冷脸点头对她打过招呼，就自顾上了一旁候着的马车。

    沈妙真年龄毕竟大些，虽然自身也端着嫡出的傲慢，不过嘴上还是客气一些，“妙汝，要不跟我们一起？”

    沈妙汝自然分得清这客气疏离，浅浅一笑，“谢过大姐姐，不用了，我跟喜燕就去集市那边随便逛逛，兴许不往城门那边去。”

    “那行，你们出去也多小心一些。”沈妙真说完也上了马车。

    沈妙汝确实是不打算去城门那的，她不是爱凑热闹的人，那边人太多，马车又过不去，得下来走好一段路，而城门附近的茶肆酒楼，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估计早就订完了，她们两个姑娘若硬往人群里挤，怕出意外。

    但是喜燕又特别想去，她没见过这个穆小将军，在上京城里，穆小将军的名声已是很响亮的。

    穆小将军全名穆青峦，今年十八岁，正当好的年纪，据说他相貌异常出众，且武艺不俗，小小年纪就跟随他父母亲去了大西北的边关要塞，且长年驻扎在那边，很少回上京。他的母亲是先皇的长姐，舜公主，父亲是镇国大将军穆振邦。

    而且听说他在边关早就立下不少军功，是个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有勇有谋，还有貌，这是喜燕特别强调的。哪个少女不怀春，即使这个人是自己遥不可及的对象，但是也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呀。

    沈妙汝经不住喜燕的软磨硬泡，终于把她自己的好奇心也挑了起来，最后只能依了喜燕，去看看这个声名在外的穆青峦究竟是如何的惊为天人。

    两人艰难的穿行在拥挤的人群里，好不容易才挪蹭到一个茶馆的廊下台阶上站好，沈妙汝在人群里左右观望，道路两旁早已围了层层叠叠的人潮，因着她个子高挑的好处，前面视野倒是挺开阔，反观喜燕则是踮脚抬头累得慌。

    “来了！来了！将军他们进城了！”

    沈妙汝循声望去，就见前面几个身着锃亮盔甲的威武将军骑着马率先进了城门，后面则跟着整齐的步兵。

    伴随着人群的阵阵欢呼，沈妙汝终于见到了那个万众瞩目的小将军，穆青峦。

    这一看倒是让她有些愣神，即使戴着头盔，也无法遮掩他的璀璨光芒。

    马背上的男子身躯挺拔俊秀，眼神坚毅凌厉，一手漫不经心的握着缰绳，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的风神俊朗，虽常年都在边关，肤色却不显黝黑，反而非常白皙，在盔甲的映射下愈发白得明亮，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坚毅的薄唇，棱角完美的下颚……

    果真是惊为天人……

    望着那个被阳光笼罩着的身影，晃眼光晕下他的形象异常高大，彷佛天上神将下凡，气质耀眼夺目，人群竟有一瞬的静默，皆都被他的身姿震慑得一时无法回魂。

    沈妙汝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有些快，她也跟旁边众人一样，被吸引得完全无法移开视线，这人真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了，没有之一。

    这时在沈妙汝站的地方，她前面那人突然猛地往后退挤了一步，重重的踩到了她的裙裾上，沈妙汝一时不查，被撞了个猝不及防，惊叫出声，瞬间一个后侧仰，帏帽跟着也掉落在地。

    突然的变故让主仆二人都慌了手脚，“小姐！”喜燕赶忙伸手将她扶好，而后迅速的弯腰把她掉落的帏帽捡起来。

    沈妙汝的惊叫同时也引来了旁人的侧目，大家看她帏帽之下的样貌清丽秀雅，气质不俗，也都有些讶异，再看她身上的裙衫布料颇为精细，想来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皆都有些好奇的望了过来。

    沈妙汝被边上的人盯视得颇为羞赧窘迫，着急的想要把帏帽重新戴上，下意识的抬眼，慌乱望向马背上的那个耀眼夺目的身影，却发现此时穆青峦也正望着她，应该是刚才这边的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可是他面上却波澜不惊，眼神也只是平静掠过。

    沈妙汝的脸瞬间如火烧一般，赶紧低下头，急忙背转过身把帏帽重新戴上，真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等了一会，估摸着穆青峦已经过去，沈妙汝才抚着心口转过身来，望着那已经远去的英挺身姿，愣愣的站那好久好久才醒过神思。

    这一眼真是万年……

    自打那日见过穆青峦后，沈妙汝日常里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常常会坐着独自发呆，喜燕笑她是不是害了相思病，沈妙汝只是啐她胡说，心里也不知晓那种隐隐的期待跟念念不忘是否就是思慕。

    不过像他这么样貌出众的男子，又有几个姑娘会不喜欢呢，何况还那么年轻有为，兴许国公府里也有其他对他倾心的姑娘呢。

    沈妙汝今年十四，再有一年就及笄，这会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但她娘亲走的早，父亲对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又不太关注，家里虽然也有教授礼仪姿态的嫲嫲，可自小无甚依靠的她，在情感上是没人能给她任何启蒙和引导的，所以心里对穆青峦这样英雄般的男子，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可她是谨慎的姑娘，除了跟喜燕稍稍倾诉，其他人面前倒也没显露分毫。

    近段时间沈妙汝总是找着各种能出府的理由，比如出去买些点心，添置点发钗花钿，偶尔去茶楼坐坐听听评书什么的，其实她心里也有私心，想着自己出去万一能碰到那个人呢，若是能不期而遇，即使只是远远的看着也好呀，可惜从未如愿。

    不过转念一想，她去的那些地方，他一个男子又怎么会去，沈妙汝直笑自己有些魔怔了。